赵平面色沉重的说道:“虽然鲜卑无力支持多线作战,但经一个冬天的休整,倒能恢复不少。经过雪灾的肆虐后,草原上的牛羊定会大量冻死!如此一来,堪称鲜卑命脉的牧业必定遭受重大打击;为了缓解国内的危机,鲜卑只能四处劫掠。”
说到此处,赵平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而与鲜卑相邻的突厥同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鲜卑即便是大军出击,也是无法得到有效的补充。而丁零、昆坚二国国力早已被经年的战争耗费了十之**,鲜卑若是将二国攻下,非但得不到补充,反而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战后的重建,以稳固自己的统治;此举更是得不偿失,因此鲜卑也不会对丁零、昆坚用兵,只会保持小规模的局部战,使二国疲于应付,而无力恢复国力,展民政。因此并州便成了鲜卑唯一的选择!”
赵平侃侃而谈,毫不避忌将自己的一番见解和盘托出,反正都是自己的好友,根本没有避讳的必要。
听了赵平的分析,郑裕、徐仲二人一时失语,震惊异常!虽然皆知赵平所言非虚,却又从心里不愿赵平的推测成为现实。二人如今掌管着并州的民政,比任何人都知道并州目前只能用千疮百孔来形容。
土地被大大小小的世家兼并殆尽,平民纷纷破产,沦为这些世家的附庸,登记在册的土地只有立国初的五分之一;其余的土地皆被世家以各种手段侵吞,成为私产。数百年来,并州的人口大有增长,从立国初的仅百万,到如今的三百余万,然而收缴的赋税却还不及立国初的一半。
那些世家大族只管拼命搜刮民脂民膏,却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若是真的生雪灾,根本不能指望那些世家士族对依附于自己的百姓做出安置。因此只能从早已匮乏的府库中拿出钱粮救济,然而究竟会有多少救济的钱粮真正的分到百姓手中呢?郑裕与徐仲都不敢保证。
至于战争,郑、徐二人倒也不太担忧,最近的数十年中,鲜卑虽然日渐强盛,而并州却日渐疲敝,纵然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形下,鲜卑也从来没有在并州占到一点便宜,每次兴兵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特别是最近的两次战斗,鲜卑都是大败亏输,鲜卑六镇中的平城大营在这两次战斗中损失惨重,如今仅剩下了一个空壳。
因此对于可能生的战争,郑、徐二人一致认为并不足惧,只要有足够的补给,肯定是以并州的胜利而告终!然而头疼的却是补给问题,并州即将陷入空前的危机当中!
“呃,仓舒——”郑裕在心里组织着合适的言辞,正待试探一下赵平的口风,若是仅靠军方自己,能否持久的抵御鲜卑的攻击,毕竟如今的军方不仅掌握着并州七成的铁矿和三成的盐业,粮草方面也因马焕在雁门实行的开荒政策而有所富余。却被弟弟抢过话头:“那依兄长之见,鲜卑会派出多少人马?”
“若真是如此,鲜卑至少会抽调十万以上的部队进犯。”赵平在心里默算了一番,肯定的说道。见郑行将话题扯远,郑裕索性将自己的话题打住,毕竟自己将要问及的事关一个家族的核心机密,不论赵平回答与否,都给双方的关系埋下了不和谐的因素,还不如就此打住,如此一来双方都留有余地。
“能有这么多么?”郑行疑惑的问道,“鲜卑六镇中的平城大营已经被兄长两仗打残,原本的八万人马至今仅剩不足三万人;拓跋寿的盛乐大营更是兵力更是空虚,前年一战被兄长歼灭了近两万人,虽然得到了及时的补充,但又被鲜卑王庭先后抽调了八万人马前往其西北前线,抵御突厥的进攻。”
说到此处,郑行举起酒坛,也不用酒杯了,直接对着酒坛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用袖脚摸了摸嘴接着说道:“如此算来,鲜卑南线的盛乐、平城二营仅有不足五万人马;北线的乌兰、彦岭二营既要保持对丁零、坚昆二国的压力,那便不克分兵;至于其西北前线的燕然、金微二营面对逐渐强盛的突厥,自身都已难保,更加不可能分兵!如此一来鲜卑如何能聚集十万人马犯我边境?”
赵平看着郑行,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彦明长进了!看来数月来在军营之中得到了很大的锻炼!能将军情分析到如此地步已经颇为不易了,还望彦明再接再厉!”
郑行赧然一笑,罕见的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兄长夸奖了!嘿嘿夸奖了!”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是大为得意!毕竟能得到赵平的夸奖是非常难的。
赵平正色说道:“非是夸奖,彦明确是长进了!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彦明至少已做到了知彼。虽然仍有所遗漏,却也殊为不易!”
郑裕听到赵平称赞弟弟,心中大是高兴,附和道:“仓舒说的不错,彦明还需再接再厉!切不可骄狂浮躁!”
郑行嘿嘿一笑,说道:“是,多谢二位兄长的教诲!”说着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分别对二人躬身施礼。坐下后,郑行接着问道:“兄长如何算出鲜卑可召集十万人马?还请兄长不吝赐教!”
“彦明方才的分析不错,只是还忽略了几点。”赵平端起酒杯,一边的司棋连忙殷勤的为他斟上酒,赵平对她点头示谢,微笑着说道,“其一,鲜卑王庭的金狼卫一直未曾出动!金狼卫有五卫,共三万人,乃鲜卑最精锐的兵马!专门负责拱卫皇室,轻易不动。”
郑行闻言眼中一亮,急道:“小弟倒是听说过金狼卫之名,无奈却仅仅是闻名而已!不知兄长与他们交过手没有?”
赵平微微的点了点头,面色一肃,泛起了一丝异色,沉声说道:“不错,赵某曾被其追袭数千里!费尽心力,才得以侥幸逃脱!”
郑裕、徐仲、郑行三人以及一边的司棋闻言大惊!
郑裕心思玲珑,转念间便想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不禁问道:“莫非是仓舒前年深入鲜卑腹地,截断其粮道之时,而与之交锋的?”
赵平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是默然不语。郑裕知道他又想起了些长眠于异国他乡的勇士,以及那那惨烈的战斗,因此也不再多言。
郑行此时却十分的后悔,暗怪自己的多嘴,提起了赵平的伤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