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见会场气氛比自己预想的还是平静多了,大家对自己前面的那些话都很能接受,也就不故作高深了,继续抖出最后的一个包袱:“新州的第一任州牧,某等商议之后,决意由伊公主担任,以后诸位有不明之处,就可以直接向她请教。尔鲜卑官员的任命,也由伊公主提议,某亲自审核过关才授予文书。”
当初元宏改汉姓,在赵平看来,实在是一个很友好的举动。今日他甚至不用再为了这件事情多费脑筋,拓拔鲜卑的那些部落只被他前面一声呵斥,就已经毫无条件地妥协,继续改称汉姓。
但是,对于东部鲜卑,赵平倒是不愿逼迫过甚,毕竟这是盟友。虽然赵平和他们的结盟,并没有太多的真情实意投入进去,反而是很有一点相互利用的心思。不过盟友就是盟友,不论这结盟乃是因为何种目的,盟友还是盟友。
所以,在改汉姓这个问题上,赵平有点踌躇。让东部鲜卑改汉姓,这是他还有其他并州主要官员的共识。只是,如何落实下去,却是个问题。若是东部鲜卑始终不愿意改姓,赵平也不好用强的。因为这样一来,就很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第感觉了,这会让并州在信义上,处于不利的位置。
即使这个命令终究被强行执行,汉人在鲜卑人心目中的印象大打折扣不说,还可能导致鲜卑人不敢再信任汉人,不愿配合并州的汉化政策。不仅仅是东部鲜卑如此,就是拓拔鲜卑也是如此。
而更为严重的,这很可能会导致并州和东部鲜卑最终分道扬镳。而这,就很有可能会把并州的北方卷入一场新的不安和动荡之中。所以说,别看改汉姓看起来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事实上却隐含着很多的问题。并且很有可能会影响大局。
但是,赵平解决这个问题,却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准确地说,是口舌都没有动一下。因为伊娄真主动告诉他,自己愿意改汉姓,没有任何条件的。而且,她已经说服了整个东部鲜卑诸部落改姓。
说实在的,赵平还是很有些感动的。因为伊娄真此举对她自己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尽管他们鲜卑人对于姓氏的父子承继,香火的代代相传并不如何看重。但不论如何,改姓总不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伊娄真这样做,全然是因为她看出了赵平在这个问题上的踌躇,看出了赵平心中的矛盾,也看出了未来大局的展。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却让赵平感觉到了其中的份量。不管怎么样,在赵平看来,他自己和伊真之间已经是不会走到一起的,正因为如此,伊真的这份情谊,他才越难以报答。
让伊真出任州牧,其实对于她来说,也不算什么补偿,因为在她的心中,一直以来就只存了为家人报仇的心思,对于荣华富贵已经名望之事,她根本就不曾在意过。不过,赵平还是在并州那么多人的反对声中坚决地作出了这个决定。
虽说这也有考虑到伊真在鲜卑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有安抚鲜卑人心的作用。但赵平心下也明白,这里面也未始没有存着借着这个寻求一点心理安慰的心思。
正思量间,伊真笑笑,道:“方才小侯爷已经把主要的方略都向诸位解释清楚了,我在这里便不赘述。我和诸位从今天开始就是这新州官府的同仁了,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建设展我们的家园!我一定会秉公办事,不以以往的嫌隙或者情谊为赏罚的依据!不管诸位中谁立了功,我都会赏;不管是谁犯了错,我都会罚!”
“好!”伊真一席话虽然短暂,却引来了会场上最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而且是久久不息。这会场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原拓拔鲜卑的部众,和东部鲜卑是有着大仇大怨的。他们这些人最担心的倒不是从事什么行业,能赚多少钱,能不能混得滋润。他们最担心的反而是在伊真手下做事,她能不能放下以往的仇恨,不挟私报复。如今伊真既然在赵平面前公然如此宣誓,虽然未必可以全信,但她就算难以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总也不能偏袒太过了。
赵平见会场气氛热烈,便说道:“诸位,今日这个会议可说是极为顺利,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大家能把这么大、这么多的问题都将透彻,并达成一致的意见,某心下甚慰。如今正是午饭时间,某就借着伊使君的这一块地方,再以伊使君的美酒佳肴借花献佛,和诸位共谋一醉!明日,某就要赶回并州,诸位也可早日早回去把自己部落中的人马缓缓向这白狼城迁徙。”说着,他便吩咐下人立即送上酒菜。
这酒菜其实是早就预先就开始准备的,这时候早已准备齐全,就等赵平宣布开席便可端上来。
赵平此言一出,不仅下面的这些部落领纷纷说道:“小侯爷为何如此行色匆匆?”,就连伊真也是颇为惊讶,因为赵平在她面前竟然没有透过一句风。
赵平淡淡地笑道:“一则并州那边事务繁忙,某一日不在,心里就不安哪!再者,今日某与诸位既然谈妥,就要前往并州尽快地调集招募人手,分配任务,拖延不得。诸位见谅!”
赵平这般说,下面的这些部落领就不再出言挽留了。只有伊真隐隐感觉到,赵平的这些话,其实都只是借口而已。想那并州如今运转已经走上了正轨,不要说一天,就是赵平一百天不在,只要是没有战事,都不会出问题。而至于赵平所说的调拨奔赴新州的人员、物资,想来赵平来之前,就已经在着手进行了。因为他这次举行这个会议,根本就不是来和大家商量的,根本就只是来通知大家的。
伊真心下一阵失落,她还猜到,赵平这么巴巴地赶回去,应该就是避免和自己接触太多,以至于难以自拔。
走吧,走吧,早走早好!伊真黯然地想道。
鼎兴九年十一月之望,大汉的版图在十三州之外再添一州,名曰:新州。从此以后,北方虽然偶有游牧民族的边患,但却一直是癣疥之疾,难以对煌煌中华形成威胁。而一千八百年后,当人们谈论起曾经辉煌一时的鲜卑的时候,却一直存了一个疑问:那么强大的一个民族,后来到底都到哪里去了呢?难道会无故失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