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送上。
崔世面沉似水,不动声色的看完,缓缓的将手中的拜帖折起,放下;心中却是颇为踌躇,他知道赵麟将要有所行动了,但观赵麟话外之意却是仍然尊奉偏安于一隅的后汉王朝为正统,难道赵麟是想效仿春秋时五霸之故?
此时的后汉王朝已经完全失去了号令天下的地位与实力,与春秋时的天下之共主东周同样尴尬,甚至还略有不如——毕竟昔日的东周名义上还是天下的共主,在当时的礼法中还具有相当的地位;而如今的后汉却连礼法上的地位都已失去。
想到此处,崔世不由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拿不准赵麟的意图,因此心中颇犯踌躇。当然这只是崔世转念之中的念头,以他这般老辣之人,自然不会再后辈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踌躇与不安;更不会让赵平久等。
因此将拜帖甫一放下,崔世便“呵呵”的轻笑两声,“既蒙赵侯宠召,老夫自当前往,”说着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落山,就连天边的红霞也已隐去,空寂的夜色笼罩着苍茫的大地,已经是酉时初了,“仓舒且回,酉时三刻,老夫必往!”
赵平闻言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口中说道:“即如此,孩儿便回禀祖父,少时再来迎接外公。”
崔世捋髯微笑,点了点头,慈爱的看着外孙,说道:“既是汝的一番孝心,老夫便不推辞了。天黑路滑,仓舒小心了。”
赵平再次躬身施礼,谢过了外公的关心,便即告退。目送着外孙离开后,崔世陷入了沉思之中,却始终猜不透赵麟的用意,索性便不再多想,静静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赵平骑着凤鹰,凤鹰优雅的踏着碎步,如舞蹈般悠闲的前进,长长的马鬃随风飞扬,赵平轻轻的理了理扬起的马鬃,感受到了主人对自己的关心,凤鹰仰颈长鸣一声,略略加快了行进的度,却仍自踏着如舞蹈般的碎步,优雅而张扬。
赵府与崔府相距不过两条街,不大功夫赵平便回到府中,拜见了等候多时的祖父与父亲,将外公的言语转达给了祖父后,赵平略作收拾,便又来去了外公府上迎接。
崔世坐上了自己的软昵马车,前面十几名家将骑在马上,挑着硕大的灯笼引路,被轻纱笼住的灯光泛着昏黄的颜色,将方圆几丈耀的微明。赵平与另外十几名家将在后面紧紧的跟随,得得的马蹄声与车轮压在青石路面上的沙沙声划破了空寂的夜色,来到了灯火深幽的赵府。
赵业、马焕和燕彦三人恭敬的立在赵府的大门外,寒冷的天气将三人呼出的热气瞬时化成一团白雾,凛冽的北风被高大的院墙挡住,似是不甘心般的打着旋,扬起了墙头的几片积雪。
三人没有交谈,数十盏巨大的灯笼将三人笼罩在一片昏黄的灯影中,随风微微晃动的灯笼将三人的身影映照的或明或暗。除了被风扬起的衣袂之外,三人却是纹丝不动,只是将目光投在灯火难及的青石大街的尽头,等候崔世的到来。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赵府家将腰挎长刀,面色沉肃的如标枪般立在大门两侧。
一阵马蹄声在呼啸的北风中隐隐的传来,三人知道是崔世到了,神色平静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拾阶而下,排成一排迎候崔世。
不大功夫,赵平陪同崔世已经来到,崔世在赵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赵业连忙抢前一步,大礼参拜,口中说道:“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崔世笑容可掬的看了看赵业一眼,伸手将他扶起,口中说着:“不必多礼。”目光却转到了马焕与燕彦二人身上,笑道:“当世名将,几在于此!”众人连道不敢。
待来到赵麟所居的精舍时,赵麟已在门外等候,赵麟远远的迎上了崔世,躬身说道:“天寒地冻,连夜将义真兄请至寒舍,实是失礼之至!还请义翁见谅!”
崔世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与赵麟把臂而行,“你我兄弟何需如此客气?”谈笑之间,几人已经进了赵麟的书房。
分宾主落座后,赵麟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用意和盘托出:“仓舒前日献计,小弟却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将释之等人请来共同商议,却仍有不逮之处,于是便将义翁请来,还请义翁不吝赐教才是!”说着从坐上站起,对崔世深施一礼。
听了赵麟的一番解说,崔世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外孙,问道:“仓舒之计却是如何,为老夫解说一番如何?”赵平连忙从赵麟身后上前半步,对外公躬身施礼后,将自己的策略和盘托出。
崔世静静的听着赵平的解说,不时的点点头,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丝毫不为赵平宏大的战略所动。单这份养气功夫便非同一般,不愧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臣,的是沉稳。
听完赵平的解说,崔世赞赏的看了外孙一眼,轻轻的端起案几上茶盏,却是久久无语。书房中于是一片沉寂,精巧的纱灯散着幽幽的光晕,将几人的身影隐隐的投在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的地上。由于崔世乃是背光,因此他的面容笼在一片阴影之中,教人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屋外的北风越的迅急起来,出呜呜的啸音,犹如怪兽的嘶吼般,让人心悸。
过了半晌,崔世才沉吟着说道:“仓舒此计大妙!不过诚如仓舒之言,若想掌控并州却非易事啊!”
说着将目光转向赵麟,说道:“我朝自世家兴盛以来,地方政权便尽在世家掌握!上至太守,下至保甲,皆出自世家;而并州世家大多归附吕、赵二族,贤弟若行雷霆手段,尽夺世家之权,这空缺之职却如何补充?”
听了崔世之言,赵麟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崔世之言可谓正中要害!赵麟等人深知事关重大,因此都是静静的等候崔世的进一步解说。
“因此此事只能徐徐图之!切不可冒进!”崔世神色凝重的说道。
其实崔世此时心中也是有些犹豫,毕竟他崔家也是世家,赵平此略的立足点却是削弱打击世家的势力,面对自己的切身利益,崔世自然是有所保留,便是有所见解也是无心说出。
赵麟等人倒是未曾现崔世的私心,赵麟当下便问道:“依义翁之见,却是该当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