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这一觉睡了多久了?允熥回来了没有?”看着眼前的郭惠妃,老朱言语中最牵挂的还是朱允熥。
皇帝都是孤独的,当下的大明除了他的爱孙,再没人敢跟他顶撞,说他的不是了。
说朱允熥的性格随马皇后,并不是老朱随口乱说的,而是他真的在朱允熥的身上看到了马皇后的影子,不然也不会带朱允熥去马皇后生前住着的地方。
坤宁宫自从马皇后死后就直接封宫了,连进去打扫的婢女都是极其的小心翼翼,并且选的时间都是老朱上朝的时候。
作为最根正苗红的皇明第三代,朱允熥就算屁本事也没有,也依然是皇帝之下最靓的那个仔,文武百官心中最合适的大明继承人。
以前的朱允熥再怎么懦弱无能,大明朝的最尊贵的吴王在老朱临终的时候,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可见舔犊之情有多甚。
“陛下,您这一病,可把姐妹们吓坏了,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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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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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姐妹可怎么活啊!”郭惠妃说着眼泪哗啦就流了下来。
她是真的担心老朱的身体,毕竟两人都是从战乱中走过来的,勉强算得上是亢俪情深。
她有儿子,也不担心殉葬的问题,要是老朱真的去了,她大概率会自己选择殉葬。
有个造反头子的爹,身边还有性格坚韧的丈夫和姐姐在影响,失去了最亲的人,她实在不想一个人面对冰冷的宫墙。
“哭什么?咱还没死呢!咱还没有看到允熥成家,还没有抱上重孙,怎么能死?”
“蒋瓛,你来说咱睡多久,允熥回来了没有?”
老朱生平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哭哭啼啼,大男子主义当场爆发。
他知道郭惠妃的是真情流露,但却一点都不会哄女人,只能用大开大合来掩饰。
要论直男的程度,老朱算得上是真正的钢铁直男,没有丝毫折扣。
“回陛下!您已经睡了十四个时辰,外面已过去一天一夜,按时间推算,太孙殿下此时应是刚刚接到消息。”
“若是飞鸽传信无误,且殿下就近有朝廷设立的驿馆,两个时辰内必有回信。”
对于飞鸽传信,蒋瓛其实不抱什么希望,因为这种方法不是太靠谱,就算是经过专业的训练信鸽,也很难保证是否能安全送到。
中途除了要考虑变换的天气,还有人为的因素掺杂其中,所以重大的军事行动从来不会使用信鸽,都是以战马交替护送。
要不是事出紧急,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送达,他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完全只当是两手准备。
“陛下!您就放心好了,以太孙对的陛下的孝心,知晓后必然会即刻回京的。”
“哼!哼!
”听到郭惠妃的话,老朱鼻孔当即就哼唧了两声,神态极其的不以为然。
“你还是太不了解允熥了,他想做的事是不会回头的,除非咱真的大限将至。”
“他比咱更明白回京意味着什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哪肯轻易回头?”说着,老朱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边上露出了极其罕见的微笑。
“他呀!这股倔犟的劲头,像极了你的姐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信的话咱就和你打个赌,咱赌允熥会走到离应天近的路上观察情况,一旦咱醒过来,这孩子马上就会重新启程,你信不信?”
被挠到痒处,老朱的精神头立马就上来了,当场与郭惠妃打起了赌。
此刻他的神态,很难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大病初愈的老人。
“陛下您这是想爱孙魔怔了?太孙确实是行为果决,做事也不能以常理来推断,但您可是一家之主,是太孙亲爷爷,臣妾决不相信太孙会放着陛下不管。”
听了老朱的解释,郭惠妃知道朱允熥恐怕真的会这样做。
不过为了让老朱尽快走出病痛,她还是选择了往反的方向走,毕竟她的丈夫如今也就这点念想了。
她甚至极为感激朱允熥的所作所为,要不是有了朱允熥这个皇太孙,大明天下没人能阻止洪武皇帝大开杀戒。
她不懂政治,但是她知道杀这么多人并不是自己丈夫的本意。
这个有史以来经历最为精彩的传奇帝王,只想用自己的方式给后代留下一个承平的大明江山。
皇太孙有能力,也愿意上进,了却了她丈夫最大的心病。在这一点上,她觉得朱允熥起到的作用远远超过了他的父亲朱标。
都说祖孙隔辈亲,作为洪武皇帝的儿子,哪怕再如何聪慧过人,再如何能征善战,一起拉出来也没有一个能扛住老父亲眉头的微微一皱。
这种事,也只有皇太孙朱允熥和她的姐姐马皇后能办到。
“哈哈!
那你就输定了,允熥自以为了解咱,咱又何尝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要是遇到点困难就打退堂鼓,他就不是咱的爱孙了。”
“可是陛下,这件事不一样,您是太孙的爷爷,如何会是太孙的困难呢!”郭惠妃闻言,白了一眼神采奕奕丈夫。
“都一样!都一样!他知道回来了,咱肯定不会再放他出应天,所以他一定会硬着头皮做出决断。”
朱允熥的回复没让老朱久等,蒋瓛说两个时辰就有回复还是太保守了。
一个时辰没到,就有锦衣卫行色匆匆跑到了乾清宫外。
为保万一无一失,锦衣卫放出了调教多年的五只信鸽,可以说是下血本了,至于没有按时飞回来的,锦衣卫也会事后进行追踪。
毕竟皇帝的身体状况是大事,皇太孙的回复更是牵一发动全身,虽不至于像战争那样残酷,但暗地里的刀光剑影也不会少。
要是不慎落到像白莲教这种反叛的势力手中,可能又要掀起一阵不小的腥风血雨。
“陛下,太孙殿下回信了。”蒋瓛举着手中的小竹筒,向来面无表情的他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就是不知道这当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
“快!快打开看看里面说了什么。”
没有召见外臣,老朱也不避讳,当场让蒋瓛验看。
“陛下,信上说殿下已下令巡视大军回程,不过没有往京师而来,而是转道赶往了荆州府。”
“殿下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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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让锦衣卫即刻拿下魏国公,让其于府中待命,同时圈禁魏国公府,任何人等不得随意出入,中央军由靖宁侯叶升暂掌,令到之日不得延误!”
“荆州府?允熥要去看他的十二叔?咱记得允熥和老十二无甚来往啊!怎么会突然想到千里迢迢去看望老十二?难道他朱柏犯事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朱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叔侄不睦的名场面,因此下意识就想歪了。
尤其是朱允熥在苏州府遇到了明暗两波人的刺杀,这就更让他不得不开动脑筋多想。
湘王朱柏弓马娴熟,膂力过人,连十八般兵器都能熟使一半,平时又喜欢招纳贤才,他这个一家之主活着还好,要是死了就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至于徐辉祖,他连多想的心思都没有,当下只想知道朱允熥此举的深意所在。
“去!马上派人赶荆州府,务必要抢在允熥的前头做好准备,咱要知道允熥和老十二在荆州的一举一动。”
“臣遵旨!陛下,那魏国公那边?”
“嗯?”老朱闻言,当即给了蒋瓛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不怒自威的神情吓得蒋瓛叫苦不迭。
他知道这么问犯了忌讳,毕竟皇太孙已然监国摄政,执行君命还敢有所迟疑?
然而伴君如伴虎,事涉大明国公,谁知道皇帝有没有另外的表态?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