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庆幸的道:“已无性命之忧,那把刀离她的心脏就只有一分的距离,再偏一点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古代用黍米来确定长度单位,取个头最大的黍米横着放就是一分,乘以一百就是一尺。一分大约就是三毫米。
闻言陈景恪既是庆幸又感到后怕,道:“谢师父,她现在怎么样了?我能去看她吗?”
孙思邈摇头道:“手术还没有结束,我只是把刀取出来,还有更多伤口没有来得及处理。”
陈景恪知道这是因为他年龄大了精力不济的原因,最危险的部分亲自做,剩下比较简单的只能给助手去做。
孙思邈又道:“对了,她失血有点多最好输点血,去叫几个人过来做血型配对吧。”
陈景恪马上道:“我去做配对。”
孙思邈拦住他道:“输完血要修养几天才行,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可没时间休息,让别人去吧。”
陈景恪也知道他说的对,只能息了这个念头。
让人去问了一番,有许多人自愿过来做配对。考虑到身体状况选择了几个青壮,一番操作之后选定了其中一个叫叶光的人。
陈景恪许诺日后会重用于他。
叶光似乎受到了侮辱,道:“真人这是哪里的话,是两位真人和紫霄观给了我们现在的一切。”
“有人行刺与您就是想要夺走我们现在的一切,易奴姑娘是为了保护您才受的伤,是我们的大恩人。”
“为恩人输血我心甘情愿,可不是为了要什么奖赏。”
陈景恪非常感动,道:“好,是我们紫霄观的好儿郎,你的话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会让大家过的更好。”
之后医护人员就带着叶光进了隔离间,在这里用酒精为他做了消毒,然后换上经过蒸煮消毒的病服进入手术室。
无菌病房的要求很高,前世一九六六年才正式确定无菌病房的标准,中国直到一九九五年才由军总医拿出了建设标准。
之后又用了十几年才在全国大部分地方普及。
在此之前做手术都是无所谓无菌不无菌的,感染了就用抗生素。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做手术就是赌命,赌自己不会死于感染。
紫霄观有大蒜素,术后感染都是用大蒜素扛过来的。后来随着不停的总结经验,就有了现在的手术室。
手术室里面的东西全都是高温煮过的,还会定期喷酒精杀菌。
手术室的外面还有一个隔离间,进入手术室前先在这里进行衣物的替换,清洗杀菌之类的。
只能说,尽可能的营造一个细菌比较少的手术环境。
等手术室的大门再次关上,孙思邈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陈景恪和武舒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进入了旁边的办公室,顺便还把门给带上。
各自坐好后,孙思邈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陈景恪咬牙切齿的道:“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孙思邈颔首道:“记住不要鲁莽行事,在动手前别忘了去宫里去哭一哭。”
陈景恪有些惊讶的道:“您不反对吗?”
孙思邈气道:“我徒弟都被人当街刺杀了,为什么要反对?真以为我能活这么多年全靠苟吗?”
陈景恪高兴的道:“您愿意出手简直太好了。”
孙思邈却摇头道:“谁说我要出手了?都这么大了,吃亏了别总想着找爹妈,要学着自己报仇,能不能报复回来那是你们两个的事情。”
陈景恪怏怏的道:“好吧,我和舒儿想办法。”
孙思邈严肃的道:“我希望你们记住这个教训,做大事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你都要挖别人的根基了,还认为别人会忽略你实在太可笑。”
陈景恪羞愧的道:“是,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武舒也检讨道:“是我的错,我以为咱们躲在幕后,西游记又用的是化名,佛教应该不会注意到我们身上。”
孙思邈道:“掩耳盗铃,紫霄观是道教领袖,也只有我们才能动用整个道教的力量。别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谁才是幕后主使?”
武舒更是羞愧,道:“师父教训的是,是我们太幼稚了。”
孙思邈又道:“你还吸取了什么教训?”
武舒想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只能摇摇头道:“请师父指点。”
孙思邈语重心长的道:“不要把自己的生死安危寄托在对盟友的信任之上,很可能你们自己就是盟友算计的一环。”
陈景恪一头雾水,盟友?田仕文、李淳风他们吗?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武舒却恍然大悟,道:“我懂了,田观主他们肯定也看出了这一点,却未出声提醒我们,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在无知无觉中背负最大的责任。”
“甚至这次刺杀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不论真人有没有出事,他们都可以藉此对佛教发起更勐烈的攻击。”
陈景恪这才明白过来,却惊讶的瞠目结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孙思邈欣慰的道:“不错,一点就透,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再锻炼几年,你就能真正成长为恪儿的智囊了。”
武舒却一点都不开心,而是内疚的道:“这次是我太年轻了,没有能及时提醒真人,以至于有了今日,差点酿成大祸。”
陈景恪抓住她的手道:“不怪你,主要责任还是在我。什么都不懂,还非要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看到他们夫妻和睦,孙思邈也很高兴,道:“行了,你们两个回去在亲昵也不迟,先说正事。”
武舒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通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陈景恪也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他脸皮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孙思邈没有在调侃他们,而是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必定是佛教所谓,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刺客当是沙门护法。”
和尚们会选择一些有特殊能力的人,给他们沙门护法的身份。
比如某个达官贵人,比如某个有钱的大富豪,比如某个拥有特殊技能的人。
沙门护法不只是一个名头,而是享有相应的好处。
如果是达官贵人,可以使用佛门的关系网打探一些情报、结交上司之类的。富商可以获取商业情报,还能享受借贷之类的服务。
你能享受到的好处,和你的身份有关系。佛教能保持长盛不衰,和沙门护法也有一定关系。
见孙思邈一语道破刺客的身份,陈景恪不禁赞叹姜还是老的辣,连忙把养天禄的猜测也说了一遍。
孙思邈颔首道:“那就没错了,这名刺客很可能出身军旅。后来因为犯了某些事情,被佛门庇护了下来。”
“你刚才说他废了一只手还能和王不四三人缠斗许久,王不四他们都是军中好手,可见此人武艺了得。”
“庇护他的人就是看中了他的这身武艺,让他当了沙门护法,这次就派他过来行刺与你。”
“不过这也方便了我们追查他的身份,沙门护法不是死士,平时还是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多找人问问总能查到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陈景恪恨恨的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一定会把幕后主使查出来的……对了,方明应该知道些什么。”
孙思邈点点头,又摇头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从他嘴里很难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所以不用在他身上浪费太多功夫。”
陈景恪想到前世看过的某些特殊刑讯手段,道:“我去试试,就不信敲不开他的嘴。”
孙思邈想到他的身份,倒也没有反对,而是道:“试试也好,不过需防他受不住刑自杀……”
正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观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孙思邈眉头一皱,道:“进来,何事?”
一名道童推门而入,慌张的道:“观主方明他死了。”
陈景恪惊讶的道:“死了?怎么死的?”
那道童回道:“他得知真人遇刺,易奴姑娘重伤生死未卜,就说了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然后就撞柱而亡。”
“嘶。”陈景恪倒吸一口凉气,道:“这……”
孙思邈也面色沉重,道:“我知道了,让养都管去处理他的尸身,随后一起交给衙门。”
“喏。”那道童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孙思邈严肃的道:“现在你们知道佛道之争有多凶险了吧?”
武舒也难掩惊季之色,道:“我知道了,谢师父教诲。”
陈景恪深吸口气道:“果然,信仰之争才是最凶残的,容不得任何的仁慈和天真。”
孙思邈道:“你们能明白这一点就好,以后就不会在犯这样的失误。”
陈景恪问道:“方明毕竟是龙田寺的人,他死在这里会不会成为佛教攻击我们的把柄。”
孙思邈点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所以你要赶紧入宫把此事告诉娘娘,然后把刺客还有方明的尸体都移交给衙门的人。”
陈景恪道:“好,等易奴醒来我就进宫。”
孙思邈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儿女情长,先进宫见娘娘,在佛教反应过来之前抢占先机稳住大局。”
陈景恪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只得道:“好,我马上去。”
孙思邈又叮嘱了他几句,并强调一定要先去见长孙无垢才让他出发。
陈景恪也不敢耽搁,当即就让从祁点了几个身手好的道士护送他进宫,徐山鹰五人见此都面如土色。
且说陈景恪一路来到皇宫,把守宫门的禁卫见他身染血迹都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认识他,根本就不敢放他进去。
可正因为认识他,都知道出大事儿了,不敢阻拦放他进了大内。
一路轻车熟路来到立政殿,长孙无垢见他这幅模样也是大惊失色,连忙问道:“景恪,你这是怎么了?”
“姨母……呜呜呜呜……”陈景恪径直来到她身边,双膝跪下抱着她的腿泣不成声。
这次没有用大蒜抹眼睛,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哭。到现在想起那明晃晃的尖刀,他心中都会难以遏制的生出恐惧。
长孙无垢心疼的拍着他的头道:“别哭别哭,姨母在呢,谁欺负你了和我说,姨母帮你报仇。”
“呜呜呜……”陈景恪一边是装可怜博取同情,一边是真的想要发泄心中的恐惧,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长孙无垢多聪明,平时陈景恪假哭她是知道的,但同样的这次她也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在哭。
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到底是谁欺负他了?想到他身上染着血迹,马上就有了猜测,难道是遇到了刺杀?想到这里她是又惊又怒。
陈景恪哭了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声音都有些哑了才算止住。
长孙无垢伸手去扶他,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先起来告诉姨母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景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道:“我不起来,姨母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长孙无垢连忙道:“好好好,姨母帮你主持公道,但你总要把事情告诉我呀。”
“就在刚才我遇到了刺杀,如果不是易奴替我挡了一刀,您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可怜的易奴,现在还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呢。”
说着说着陈景恪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呜呜呜……易奴,你为什么这么傻,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死吗。”
闻言长孙无垢柳眉倒竖,犹如护崽的母鸡一般怒道:“真真岂有此理,竟然行刺与你,还有没有王法了……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陈景恪摇摇头道:“有怀疑的对象了,但还不敢确定。”
他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包括刺客临死前说的话,方明的示警和自杀,孙思邈养天禄的分析等等都说了。
长孙无垢那可是能帮着丈夫造反的女人,智商和心机绝对超过大多数人,只是听他说完就斩钉截铁的道:
“必定是佛教无疑,好胆,竟然敢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他们吗。”
然后又向屋外喊道:“孙福财,马上去请圣人到我这里来,告诉他十万火急,不论多重要的政务都要暂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