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拒绝担任祭酒,陈景恪也早就预料到了。
堂堂弘文馆学士跑去一家小学堂当祭酒,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也明显不现实。
他也没指望吕才能答应下来,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让对方答应去书院镇场子。
只要他参与进去,感受到了科研的纯粹,享受到攻克一个个难关带来的成就感,就会发现做官是世界上最坑脏最累的事情。
之后在仕途上稍微遇到点不顺,就会弃官而去。
孙思邈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沉迷医学研究,被邀请去当官没几天就受不了官场的蝇营狗苟,坚决辞官而去。
所以在吕才拒绝之后,他并没有继续强求,而是故作遗憾的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之后两人就开始研究物理书的内容,主要是吕才提问,陈景恪给他解释。
经过专业人士的讲解,之前的种种不解都豁然开朗,让吕才更加兴奋。
陈景恪也暗暗震惊于对方的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果然不愧是全才啊,真的是一点就通一讲就明。
教这种学生真的是太有成就感了——我真是个好老师呀。
学习这种东西,一旦沉浸其中时间就会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竟然就到了快下班的时间。
是下午下班,也就是说他们连中午饭都给忘了。
吕才不好意思的道:“真是太失礼了,竟然让真人陪我到现在,连午膳都没用……”
陈景恪笑道:“没什么,学习就是这样,一旦沉浸其中就会忘记时间忘记肚饿,我经常如此。”
“行了,时间也不早我该回去了。书就给你留下了,你慢慢看,有不懂的地方就去紫霄观找我。”
吕才欣然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送您。”
……
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闲下来肚子里就开始咕咕叫。
有心想买点零食垫一垫肚子,只是这种靠近皇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哪家商贩敢不开眼跑来卖东西。
等到了紫霄观地界,卖东西的人倒是多了起来。门口的小广场就是一个集市,卖什么东西的人都有。
但都到家门口了也就没有买的必要了,一路回到自己的小院,老远就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儿。
他很是疑惑,哪来的香味儿?这是出幻觉了还是咋滴?
推门进入院内才发现并非幻觉,是真的有人在烤肉。只见两个小侍女正围着一个火盆,吃的好不开心。
“咳咳。”他干咳一声,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干啥?”
见到他回来侍女们很是高兴,玉珠炫耀的道:“真人您回来了,快看这是易奴姐姐烤的雀肉,太好吃了,您尝尝。”
陈景恪正饿着呢,自然不会客气。走过去接过一串,发现烤的还真不错,颜色金黄金黄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尝了一口,外皮酥脆里面的肉质鲜嫩可口,忍不住赞道:“好,太好吃了,易奴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呢。”
易奴笑道:“以前不也没有机会动手吗,今天渔网抓了许多想偷吃的鸟雀,丢了太可惜我才动了心思。”
正说话间,就见一只斑鸠一头扎在渔网上,扑棱着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陈景恪全懂了,这真是守稻待鸟了。
这个年代没有经过大规模的捕杀,也没有大范围使用农药,鸟雀是真多,铺天盖地一般。
庄稼快要成熟的时候,都要专门派人去地里守着驱赶,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鸟类都被当成害虫。
其实也不能算有错,虽然鸟能吃虫子,但当它的数量超过一定限制就会对庄稼造成危害,从而变益为害。
总之俩字,平衡。
陈景恪接连吃了十好几只,才感觉胃里没那么难受,然后就放慢速度品尝起来。
有一说一,野味儿偶尔吃一次味道确实挺不错的。美中不足的是小鸟体型小没多少肉,十几只加起来他也没吃个半饱。
反倒是把两个侍女看的很是疑惑,玉珠问道:“真人这是没吃午饭,还是易奴姐姐烤的太好吃了呀?”
陈景恪把嘴里的肉咽下去,道:“都有,易奴的手艺好的没话说,中午我也确实没吃饭。”
易奴不解的道:“您不是去弘文馆拜访吕学士去了吗,难道他没管您饭?”
陈景恪道:“我们俩研究学问太入迷,回过神就已经这会儿了,午饭也忘了吃。”
玉珠心疼的道:“吕学士真是太无礼了,真人您多吃点,我去把网上的鸟摘下来让易奴姐姐再给您烤。”
陈景恪道:“不能光吃肉呀,不过都烤了也行。等会儿我给师父还有武姐姐他们送过去,让他们也尝尝易奴的手艺。”
其实缓过劲儿之后他就觉得有点腻了,倒不是易奴的手艺问题,纯粹是调料的关系。
没有辣椒没有孜然,烤肉那还能叫烤肉吗。
后世许多调料此时都还没有被应用,导致很多菜肴做不出来,或者做不出该有的味道。
看来也是时候让人去收集一下了。
想到这里,他说道:“易奴,明天让人去通知我那三个狐朋狗友,让他们来观里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易奴轻笑起来,她自然知道‘狐朋狗友’是谁:“好的,明天一早我就着人去请他们过来。”
把手里的烤熟,她又道:“屋里有糕点,要不我给您拿一些出来?”
陈景恪道:“去吧,顺便再拿壶水过来。”
一顿胡吃海塞总算是把肚子填饱,在他休息的空档,易奴又找来食盒把剩下的烤肉都放了进去。
他就提着给孙思邈和武舒她们各送了一些。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后院。先是去小校场检查了一下训练设施,已经基本修建完成,差不多明天就能启用。
然后就找到徐山鹰五人,道:“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答桉了。”
徐山鹰五人磨磨唧唧的各自交上来一页纸,他接过挨个看了一遍,心道果然如此。
先是抽出徐山鹰的答桉,问道:“你说军人是君主手中的刀,为何要如此说?”
徐山鹰吭哧半天,才说道:“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依王命行事呀,圣人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说完忐忑的看向他。
陈景恪点点头道:“也算有点道理。”
徐山鹰勐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会被斥责呢。
陈景恪又换了一张答桉,道:“闫峰,你说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戮,为什么?”
闫峰回道:“军人本来就是用来厮杀的,一旦天下太平就会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陈景恪道:“好,有道理。”
剩下三个人他也都随便抽取了一个问题提问,答桉都大同小异。
军队是君主的刀,用来杀戮的,宗旨就是杀死敌人。
对于这个回答陈景恪到也说不上失望,毕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斟酌了一番之后,他说道:
“你们的回答站在你们自己的角度来看,也不算有问题。而且让你们来回答这样的问题,确实有点为难你们了。”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闫峰忍不住问道:“某斗胆,想听一听真人有何高见。”
其他四人都露出担忧之色,生怕他惹怒陈景恪。
陈景恪微微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读书人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还要建立大同之世,为何军人不能有相似的追求?”
“杀戮也分很多种,为了杀而杀、为了泄愤而杀,那就是反人类之恶行。”
“为了守护一方百姓,为了给种族获取生存的空间,那就是正义之举。至少站在我们自己的立场来说,是正义的。”
几人毕竟也是读过书的,能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正因为听得懂才更加惊讶。
好像这样还真说的通啊,而且被他这么一说军人忽然变得高大上起来。
陈景恪顿了一下,给他们反应时间,然后才说道:“所以军队是国家的暴力机关。”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一方平安和开疆拓土;它的宗旨是忠君爱国护境安民。你们觉得这个答桉如何?”
五人相互看了一眼,徐山鹰犹豫的道:“好是好,我听了都感觉很振奋,可总觉得怪怪的。”
陈景恪含笑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怪,因为有人一直在试图贬低军人,想把军队踩在脚下。”
“不过这些问题都是那些大人物该去考虑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就不操那个心了。”
“现在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军队的责任是守护是护国安民……”
“想搞清楚这个问题,首先要明白军人从何而来,因何而存……”
“小口为人,中口为家,大口为国……一个个人组成家庭,一个个家庭组成国家,国家要反过来庇护家庭和百姓,三者是相互依存的。”
“……我们来自于民,所吃的每一粒粮食都是农民辛勤耕耘而来……人要懂得感恩。”
“护国安民也是在保护你们自己的家人和财富,所以我才说这是军人的指责。”
“那些动不动就屠杀百姓泄愤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该下地狱永生永世受折磨……”
前边还很正常,虽然观点新颖但听起来确实挺高大上的,徐山鹰五人很是兴奋。不管信不信,反正以后有吹牛资本了。
但听着听着他们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这是啥情况?怎么开群嘲了?
瑟瑟发抖中,谁快来阻止他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