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博给杨影讲戏，讲完了，杨影在消化思考的时候他才得空休息，找了个空地，想抽根烟放松一下。
这时候一根烟递过来。
“进组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袁华似笑非笑。
接过烟，黄博郁闷：“唉，可不是嘛。”
跟杨影演戏比他自己演都累, 压力山大。
演戏不是一个人能行的，必须要配合，剧组配合，导演配合，对手演员配合，最重要的就是对手演员。
你自己演得再牛逼, 对方跟二百五十似的, 谁看了不出戏。
就像是酒店后厨, 厨师和打荷的相互配合, 厨师要盐巴，打荷的给你递味精，你要油，她给你递洗洁精，杨影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这边倾尽全力的表演，她纹丝不动，颇有一种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的意味。
“你也别笑，马上就到你了。”黄博幸灾乐祸：“明天就是你们俩的戏。”
“不慌，我和她就两场戏。”
完整剧本袁华是看过的, 明天要拍的是知青躲进山洞，意外发现小鬼子曾经的工程, 受到彼岸花的影响, 鬼子复活展开屠杀, 最后丁思甜死了，只有胡八一和王凯旋活着出来。
和鬼子的打斗中, 他和丁思甜有互动，台词不多, 黄博那边也是一样，基本上大家各演各的。
“呵，刚进组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猛吸一口，黄博把烟头杵灭，弹向黑暗深处。
黄博和杨影的对话不长，前后十几句台词，重新开拍后ＮＧ五六遍就过了，接下来是群戏，搬倒神像后底下冒出吸血草蜢，大家一起逃进鬼子曾经的地下工程洞。
吸血草蜢这种玩意剧组肯定弄不出来，这里只能是无实物表演，对着空气大喊，挥舞，假装有东西样子。
“是草蜢子，吸血的，大家快跑！”
袁华抬头看着天上，瞳孔一缩，脸上带着惊慌，转身拉着杨影就跑。
“卡，过！”
导演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表情：“换个机位，这次拍丁思甜的面部特写。”
袁华的镜头刚刚已经过了，这次补一个杨影的特写，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等摄像机怼杨影脸上，下一条拍他拉着她跑的背影就行。
“准备，开始！”
想象一群草蜢从地底冒出来，杨影怔在原地，眼睛圆瞪，下一秒，不断有群演从她身边跑过去。
监视器背后，导演叹口气，双手搓了搓脸：“卡！重来！演员注意情绪。”
第二遍，杨影依旧是老样子，只不过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第三遍，眼白翻出来了。
她倒是简单，站在原地贡献表情包，苦了群演，几十米路来回跑，汗都跑出来了。
乌尔扇导演感觉自己的心脏隐隐作痛，他只是想要一个两秒钟的面部特写，有这么难吗？
“袁华，你帮忙搭一下戏。”
“好的导演。”
所谓的搭戏就是袁华再把他前面的戏演一遍，但摄像不拍他，杨影那边无缝衔接，继续演她的戏就行。
有了对手演员的带动，情绪来得会更快点，也更流畅。
这是土办法，在一部戏的拍摄中不常见，之所以说不常见，是因为谁没事天天给人搭戏？
没戏人家压根不来片场，来了片场演完就走，或者在旁边喝茶不香吗？
想让人给你搭戏，做梦呢？不骂你就不错了！
袁华合作过的女演员中，孙丽算是比较彪悍，她的性格就是演完就走，到点准时下班。
对手演员因为记不住词，表演失误耽搁时间，对不起，那是你的事！
你要有本事你演完也可以走！
“是草蜢子，吸血的，大家快跑！”
说完台词，袁华本该是拉着杨影的手跑，但那是正常拍摄，这里肯定不行，他要拉着杨影跑，摄影师就没法给面部特效。
他只能是转身看向杨影！
这一次，杨影的面部表情有了变化，她瞪大眼睛，嘴唇微张。
“卡，过吧！”乌尔扇也是知道杨影底子的，知道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不容易了：“下一条拍黄博。”
同样是无实物表演，黄博演技比起杨高了不知道多少，在表演被草帽追的时候，他用披风护住丁思甜，手臂挥赶草蜢，跑得太快还不小心摔了一个跟头。
就像真的有一群吸血草蜢追他似的。
要知道，剧本上可没有写这些动作，剧本上就一句话，被草帽追赶，慌乱逃跑，动作是他自己加的。
而杨影的剧本是草蜢从地底钻出，丁思甜定在原地，露出震惊表情。
这一场夜戏比较长，先是三个主角的镜头，然后还有龙套被啃食的反应，主要是拍龙套花费时间要长一些，一遍根本过不了，过了之后还要换不同机位捕捉效果最好的一条。
忙到十二点剧组才收工，大家挺疲惫。
跟着跑了七八趟，袁华身上黏糊糊的全是汗，卸完装后背心都是湿的。
“博哥走吗，我车到了，送你一程。”
大草原上荒郊野岭，群演要回去只能乘坐剧组的大巴，但刚收工，场务还要点清机器道具，一时半会走不了。
作为男二号黄博倒是有车，剧组为他和杨影准备一辆ＳＵＶ作为接送。
袁华的保姆车也是今天才到的，他倒是可以直接走，但既然遇上了，不说一声不太好。
“好啊。”
搭个顺风车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扭扭捏捏，黄博爽快答应。
说起来他挺羡慕有自己车的艺人，草原天气热，一到中午最高气温三十多度，他们要表演，穿的衣服多，几分钟全身湿透，躲帐篷里更热。
有一辆保姆车或者房车，躺在里面睡觉，开着空调听着歌，别提多舒服。
女生化妆棚，杨影刚出来，正好看见袁华和黄博上车，两人扬长而去，心里挺不是滋味。
她算是看清楚了，说好的关照的都是假的！
看她笑话倒是真的。
翌日，剧组拍地下工程洞里鬼子复活的戏份。
这是一场大戏，需要调动的群演多，演员肢体动作大，情绪起伏强烈，还得跑来跑去。
最惨的是这场戏是拍内景戏。
也就是搭景。
剧组工作人员早上五点起来布景，加上群演一共上百人工作，拉起大布，在里面布置各中机器，地轨，铁网，搭石壁等等。
袁华他们是下午三点到的，导演乌尔善穿着背心，大裤衩，满头大汗指挥摄像架机器，找角度，忙得不可开交。
几人一入棚，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额头后背发热。
“哎哟我去！”黄博后退了一大步：“这得多少度？”
外面已经够热了，这里面更热，像个大蒸笼似的。
这种条件袁华都有点受不了，他们的戏是五点开始，要提前化妆练走位对词，怕是四点就得开工。
看了一眼角落，五六个大风扇放在哪里吹，要是没有风扇谁扛得住。
“咱们先去化妆吧，顺便把词对了。”黄博后怕道：“一会尽量不ＮＧ，少耽误点时间。”
话是这样说，但大家都知道，哪有这么容易，不ＮＧ是不可能的，这种大戏没几个小时拍不完。
没一会，袁华和黄博化好妆出来，今天温度很高，即便是在化妆棚里都有点顶不住。
狭窄的空间闷热无比，两人的服装又是长袖长裤，汗渍顺着皮肤毛孔往外冒。
为了凉快一点，袁华四角裤都没穿。
“群众演员一人过来领一瓶水，休息一下十分钟后开拍。”
“华哥，博哥，杨姐，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下，我让替身走位，确定好了位置再叫你们。”
担心几人吃不消，副导演过来说道。
拍戏不是乱跑，这么多人跑起来就乱了，没有美感不说，摄像机也无法捕捉主角脸，严重的还会发生踩踏事故。
为了拍出最好的效果，演员要提前走位将就摄影师，这个过程快的十几分钟，慢的半小时也说不定，主要看画面好不好。
按照以往情况，需要袁华他们几个自己做，中途有想法还可以提出建议。
但现在天气太热了，棚里和蒸笼一摸一样，站着不动身上都在冒汗，让这几个主角上去，怕是吃不消。
加二十块钱，找几个群演上去探路，确认好最终路线再让他们熟悉几遍就行了。
“没事，我们自己上吧。”
“不用，大家都挺辛苦的。”
黄博和袁华同时开口。
比起练习走位花点时间，他们俩更怕一会杨影出幺蛾子，还是老老实实走吧，多走两遍也好，给杨影增加记忆力，免得出错。
见他们俩坚持，副导演不再说什么：“那咱们开始吧。”
杨影：“……”
就这么把我略过，你们礼貌吗？
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不满归不满，她还是跟着屁股后面一起去练走位，然后没几分钟就后悔了。
“博哥，往左边一点，你快出画了。”
“华哥，往前走几步，能加一个转头的动作吗，我抓不到你的脸。”
“杨姐，杨姐，你站在原地就好，面向左边，等华哥和博哥跑了之后你再跑。”
“来个人在地上标注记号……”
女生穿的衣服多，体力不如男生，杨影才走了一会就想把身上衣服脱了，太热了，全都是汗。
二十分钟后走位结束，她差点昏在地上，脸上妆都花了。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不，除了演员走位，群演也有动作设计，倒地方式，死的形状等等，这些都需要大家配合。
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开拍，一连几条全都ＮＧ。
“来来，咱们再对对词，把剧本演一遍。”
屁股都没坐下，杨影被黄博拉着去和袁华对词，累得眼前直发黑，一股火窝在肚子里无处发泄。
她知道，这种大戏想一次两次就过是不可能的，一般前几条问题都很多，需要慢慢调整。
这可苦了她，说好的女三号，搭档黄博袁华，结果吃这种苦。
女一号女二号还在家里吹空调呢！
苦活累活全交给她了！
对好词后，又是熟悉的ＮＧ，连续几次后，杨影忍不住了，冲着刚刚失误的一个龙套发火。
“你会不会演戏？这种错误都能犯？”
“大家都很辛苦，自己练不好就不要连累别人好吧？”
“对不起杨姐，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耽误的是大家时间……”
对着龙套一顿劈头盖脸怒骂，杨影舒服多了，她不敢骂袁华，黄博，导演，难道还骂不了一个龙套吗？
“噗！”
正在喝水解渴的袁华听到杨影的骂声后一口水笑喷出来，从来只有听过网友骂她的，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骂别人。
明明现场就她的事最多好吧。
要不是迁就她，他和黄博两人早就休息了。
她倒好，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说别人不会演戏。
袁华喷水后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引起全场瞩目，知道他在笑话杨影，其他人都跟着笑起来。
此时的杨影委屈的坐在凳子上休息，眼里带着泪花，旁边助理拿着扇子扇风。
她听到袁华笑声，脸黑成煤炭。
黄博咬着下嘴唇忍笑，用脚踢了一下袁华，示意他注意点。
“咳咳！”袁华咳嗽，“不好意思，身体有点不舒服，能开拍了吗？”
“各部门准备，五分钟后开拍！”
“卡，袁华别笑！重来！”
这一条问题出在袁华身上，在带着丁思甜跑的时候，看着杨影又露出招牌式的表演，瞪大眼睛，他一想到刚刚这位大姐还说别人不会演戏，忍不住笑了。
“各就各位，辛苦一下，马上就拍完了……”
记不清拍第几次，收工的时候袁华只感觉腿不是自己的，出来摄影棚天色黑了，漫天星辰像一颗颗宝石镶嵌在夜空这块黑绒幕布上。
一股凉风吹来，全身上下毛孔张开，从里凉到外，舒服的呻吟一声。
“回酒店吗，一起啊！”
三人是一起出的录影棚，袁华邀请黄博和杨影一起坐他的车。
“谢谢，不用了。”杨影拒绝。
袁华当着全组面笑话她，她现在还生气呢。
黄博点头：“好啊，这就走吧，不卸妆了，我现在就想回去洗澡埋头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