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分钟后,敌军快艇猛然打开探照灯,然后开火,一串串的7、5毫米的机关炮弹朝货轮暴雨般的袭来,可正如阿尔维斯大副说的那样,这种小口径的炮弹,不具备对他们这种7000吨的货轮的击沉能力,但这只是一个前奏。
依照小型非导弹快艇的经典战术,炮艇的火力奇袭是为后续的鱼雷攻击扫平道路,很显然对方已经把冯楠他们作为武装货轮在攻击了。
大贝尔船长立刻下令还击,于是水手们在探照灯的支援下,使用1.7机枪、7.6毫米机枪甚至步枪开始向敌军快艇还击,只有冯楠指挥的号火力点依旧保持的沉寂,即便是贝尔船长单独向他再三重复命令,他也只装着听不到。因为他有他的想法。
既然无论是5炮还是7炮都不具备对7000吨的货轮的击沉能力,那就由他去攻击吧,有限的火力一定要留着对付敌军鱼雷艇,因为那个才是致命的存在。
在弹雨中,冯楠集中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借助友邻和敌军的探照灯光和枪炮开火的闪光,在黑暗中寻找着敌军鱼雷艇的踪迹,他的水手们早就耐不住了性子,却被他强力压制住。一个优秀的军人,隐忍绝对是其中最优秀的品质。
贝尔船长为此派来一个水手长,责问冯楠为什么不开火,否则就取代他的职务,冯楠没有回答,因为他看见郑大川正好从另一侧赶过来,就大喊了一声:“郑大川!”
郑大川当即会意,一下就把那名水手长给扑倒了。这下火力点上的水手差点暴走,多亏冯楠及时拔出手枪喊道:“坚守岗位!坚守岗位!你们看看周围!”
此时在敌军快艇的火力打击下,货轮的各火力点已经大部分沉寂了下来,只有偶尔的还击,但每一次还击都会遭致更猛烈的炮火攻击。照这样下去,别说等到敌人的鱼雷攻击,就算是敌人跳帮登船,只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做有效的抵抗了。
“可我们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啊。”水手们都是水兵出身,深知这其中的厉害,但是他们也不能坐视同袍苦战而自己无动于衷。
冯楠大声说:“沉住气,所有人都注意寻找敌军的鱼雷艇!”
战斗继续进行着,面对敌军快艇的炙热火力,货轮的水手们在进行了一轮抵抗之后,大多选择了暂时的隐蔽,敌军快艇又肆无忌惮地又对着货轮扫射一番,然后变换了队形,原本打开的探照灯也熄灭了。
这个战术动作实在太明显了,就是为了为鱼雷艇的攻击让出空间,冯楠的手心出了汗,下令道:“探照灯准备!机枪手准备!”
还没等冯楠这边动手,货轮中部就有两部探照灯冒险再度开灯,雪亮的光柱射向海面,寻找着即将发起攻击的海上小恶魔。
敌军炮艇见货轮开灯,立刻又把火力雨点般的袭击过来,两盏探照灯几秒钟内就熄灭了一盏,而另一盏却足足坚持了一分多钟才熄灭,就是这一分多钟,给了冯楠机会。
“11点钟位置!.5俯角,探照灯!”冯楠发现了一个可疑点,立刻发出了命令。
探照灯手早就急不可耐了,立刻打开了探照灯,雪亮的光柱刚好射中一条白色的轨迹。
“抓着了!”探照灯手兴-奋地地叫了一声,立刻调整角度,把那艘鱼雷快艇牢牢地锁进了光圈。
“机枪!开火!”其实都不用冯楠下令,机枪的怒吼和冯楠的命令声几乎是同时发出,三挺机枪集中火力朝敌军的鱼雷艇袭去,冯楠甚至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敌军鱼雷艇上被子弹击中时发出的点点火光。
“打中了!一击命中!”水手们一边欢呼一边继续射击,其余射击位也受到鼓舞,他们替换上了副射手,发起了第二轮的反击。
然而敌军的鱼雷艇显然受过改装,重点部位加装了装甲,虽然冯楠炮位的准确突然的打击给鱼雷艇上造成了伤亡和损毁,但并没有伤其筋骨,他们马上就换上了替补人员,不但使用自身的小口径枪炮向炮位还击,周边负责掩护的炮艇也用7炮朝号炮位袭来,其中两枚7爆破弹准确的击中了1.7机枪的盾牌护甲,并把它炸了个粉碎,正副射手也当场受伤,探照灯位也受到打击,连续失去了两名水手,但又换上了第三名操作手,他们始终把敌军的鱼雷艇紧紧的套在光圈里。
“机枪!机枪!”探照灯手的嗓子都喊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如此猛烈的火力下能坚持多久。
冯楠跳出掩体,奔向射击位置,还好,1.7机枪并未损害,但是弹链盒空了。
“弹药!”他喊着。
郑大川刚才几乎和冯楠同时间跳出掩体,他抓起一条弹链几步就迈到冯楠身边,手脚麻利地把子弹压进机枪的枪膛,全不顾身边的弹雨飞舞。
“继续准备弹药!探照灯坚持住!”冯楠大声喊着,调整机枪角度,对准鱼雷艇的驾驶舱猛烈地开火,在打完了长长了一条一百五十发的弹链的时候,敌军鱼雷艇终于一歪,失去了正确的航向。
“盯着他!弹药!弹药!”冯楠喊着,前一道命令是喊给探照灯听的,后面是一道是下给郑大川的。
但是郑大川没有应答,为冯楠送上弹链的是一名受伤的水手,他失去了一只胳膊的大部分,腿也受了伤,用一只手艰难地拖来了一个弹药箱。
冯楠知道郑大川凶多吉少了,因为他刚才的准确射击,不但招来了鱼雷艇的猛烈还击,附近负责掩护的敌军炮艇也对他的炮位集中了火力打击,另外两挺机枪已经被打哑了。
“就剩我了……”冯楠咬着牙,又把弹药上膛,继续瞄准敌军鱼雷艇的中后部燃料罐的甲板位置,猛烈开火。
冯楠学的是海军特种舟艇专业,对各种小型舰船的大致结构了如指掌,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能有一发开眼的穿甲燃烧弹,击穿敌军鱼雷艇临时加装的装甲,进入鱼雷艇内部,引燃燃料罐,这样就可以彻底摧毁一艘对货轮威胁最大的鱼雷艇了。
他不停的射击,但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枪机声,机枪的吼叫声骤然停止。
“弹药!”冯楠喊着,但没有人应他,而随着一串炮火的袭来,二号炮位那坚强的探照灯光终于熄灭了。
冯楠仆倒在甲板上,在甲板上匍匐摸索着,寻找着弹药,他向前爬了五六步,在一名阵亡的水手身上摸到了一串弹链,刚费力的取下来,一串5毫米炮弹击中了1.7机枪的射击位,冯楠眼睁睁的看见被打变形的机枪飞了起来,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真他妈有狗屎运。”冯楠赞道,随手把手里的弹链扔在甲板傻瓜。这要不是出来找弹药,自己仍在射击位上,怕是要跟机枪一起被撕碎打飞了。
这时几百米外传来一声爆炸,冯楠刚才的亡命射击没有白费,敌军的一艘鱼雷艇彻底报废了。
“打得好少校!你在吗?”冯楠的无线电里传来呼叫,是大贝尔船长。
“我还在,可是我打完了,机枪毁……”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巨大闷响从船尾部传来,同时船身猛烈地震动起来,冯楠不得不靠抓住一根管柱才勉强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即便是这样他仍然感觉的双耳嗡嗡作响,内脏在剧烈的震动中仿佛已经移了位。
“中雷了!”冯楠心中暗叫不好。
他才稳住身体,忍疼咽下一口带腥味儿的唾沫,正准备站起来,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比刚才那一声更响,距离更近,震动声更大,7000吨庞大的船体在强烈的震动中先是好像向上跳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上翘倾斜,不用问,又中了一发鱼雷,这艘船不行了。
但是冯楠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而且头疼欲裂,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典型的弹眩症状,这种情况若是环境允许,症状轻微的话缓一阵子就能恢复,但是现在船体已经开始上翘倾斜,若是再中鱼雷的话,很可能在几分钟之内就沉没,命运留给冯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但连续两次都失败了,然后他看见一个人影踉跄着猫腰跑了过来,呼喊着他的官衔,把他从甲板上拉起来,但是那个人也受了伤,两人只能相互搀扶着,在逐渐倾斜的甲板上手足并用的攀行。
货轮的中后部着火了,几乎把货轮烧成了一支浮在水面上的火炬,冯楠忽然恢复了听觉,顿时枪炮声,人们的呼叫声,伤者的哀嚎声,以及凄厉的警报声和呼呼的风声在一秒钟之内全部灌尽了他的耳朵,眼前还不时有人奔来跑去的,晃的人眼晕。
“什么情况!”他大声喊着。
“弃船!船长下令弃船了!”那个和他相互搀扶着的人大喊着告诉他,冯楠认出了那个是,正是刚才船长派来接替他职务的水手长,这家伙被郑大川打晕倒地,反而让他在枪林弹雨中躲过一劫。
“船长呢?”冯楠又问。
水手长没回答,只是摇摇头。冯楠明白了,与舰船共沉是一个船长不可剥夺的荣誉。他下意识地朝驾驶台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看到,他只能想象着一个花白胡子老船长,穿着笔挺的船长制服,站在烈火熊熊的驾驶舱内,完成人生的最后一次航行。
“这辈子打死我也不当船长。”冯楠自言自语着,和那名水手长相互扶持继续向货轮的左舷跑去,他们必须在货轮下沉之前跳到海里去,并且要尽量游的远一些,否则货船下沉时引起的巨大漩涡将把他们拉入深深的海底,到那时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们终于成功的来到左舷,可就在他们即将跳海的时候,一发大口径机枪的流弹飞来,从肘关节处打断了水手长的一只胳膊,他顿时失去了平衡,几乎是贴着船身落到了海里。
冯楠见他落水后还在挣扎着,就喊了一声:“坚持住!”随即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漆黑冰冷的海水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