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二零一六年, 十月十七日/下午,两点十分/天气,晴。
横滨市神奈川区, 港附近。
未登记咒灵首次完全显形87秒,未造成人员伤亡,未造成建筑损坏,未造成周围居民骚乱。
[窗]对此事件高度重视, 立即派遣人员进行调查,但因为地域特殊性及政府协议等等因素干扰,未能得到调查许可。
咒灵诞生原因、诞生时间、能力及影响范围等情报暂时空缺,对其进行咒力浓度评级。
——最终评定等级为特级。]
被人按下了运行键的电梯门再一次缓缓打了。
阴冷的黑色雾气从狭小的罅隙里缓缓涌了进来, 埋到了梦野久作的脚踝处。
像是一脚踩进了泥沼一般冰冷粘稠的触感顿时让梦野久作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步, 僵硬地贴到了电梯的角落里,安静屏息,丝毫不敢动弹。
“……久作?”
着一头漆黑的柔顺长发的漂亮孩子站在电梯口,歪了歪脑袋, 用那样被抛弃的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些委屈般地说道, “你怎么把我给忘记了。”
又不自觉地带上了自的坏习惯,说话含含糊糊, 粘连又绵软, 带着撒娇似的甜蜜意味,却记住了梦野久作不喜欢被叫做q, 贴心地换了称呼。
而,梦野久作却全无法注意到津岛怜央说了些什么,的目光呆滞地集中在了津岛怜央的上方, 电梯口的最高处,两条腿不住地发着颤。
——在津岛怜央的身后,一只身形高大的可怖怪直直竖起。
她浑身的皮肤如透明的水母般光滑柔亮,像一张漆黑色的半透明薄膜,柔软又坚韧包裹着在她体内拥挤挣扎着的一张张狰狞绝望的扭曲人面,波浪般缓缓涌动朝电梯里涌动着。
绝对超过了米的身高让那怪被阻挡在了对她而言些狭窄的电梯外面,只能困扰地弯下了腰,将自应该可称之为脑袋的部位塞进了电梯里,露出了一张惨白小巧的女孩面孔,如面具般倒扣在那具恶心可怕的身躯之上。
那小小的面孔和巨大的身躯形成了强烈的冲击,只让人一种欲作呕的恶心感。
而那张面无表情的、只潦草如简笔画般的五官的面孔随着身躯的流动缓慢地调整了位置,一双如黑洞般空空如的眼瞳转了转,看见了梦野久作。
梦野久作如受到惊吓的兔子般仓惶挪了眼睛。
但是那种如锁定了猎一般的冰凉目光,那种挥之不去的窥探感,让人根本无法若无其事的忽视掉。
梦野久作感受到了。
——那怪居高临下地幽幽注视着,再没挪过视线。
“不过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津岛怜央这样说着,轻巧地进了电梯之中,身后那巨大的怪自而地低头跟了进来,那柔软流动的可怖身躯顿时塞满了小小的空间,使整个电梯都变得狭窄而窒息了起来。
那怪贴心地按下了去往顶楼的楼层键。
为了尽可能地避接触那怪,梦野久作不由自主地退到了电梯的角落里,极力地将自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一低头,就看见了自脚边那张漆黑薄膜之中所包裹着的那张最表层的绝望人面。
是年人的模样吧,皮肉都松弛地垂下了,一双浑浊的眼珠痛苦地暴突出来,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地拼命翕动着,像是在无助地呐喊亦或是绝望地求救。
而那张人面之下,还层层叠叠地堆积着更多薄如纸片般的人面,融化般黏黏糊糊地重叠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脸,谁是谁的眼,谁是谁的嘴,只像是一大团凝固的油脂上散凌乱的五官一般,已经不分彼此了。
梦野久作的脚尖,就在距离一张干涩起皮的、大张着的嘴巴旁不足一公分的地方局促地安置着。
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而津岛怜央站在了的身边,冲外面挥着手,兴高采烈地说着,“哥哥,我跟久作先上去玩了!”
就是这一句话触及到了梦野久作的神经,抬头看向太宰治的方向,却发现好像除去自之外的所人都没察觉到这怪的出现。
们的脸上只匪夷所思的惊讶,只超出意料之外的困惑,看着丝毫没受到[脑髓地狱]影响的津岛怜央,最终展露出来了敬畏的神情。
而太宰治的脸上依旧是那样让人琢磨不透的虚假笑容,正样挥着手,对津岛怜央说着,“玩得心哦。”
能看见这怪的……只一个人吗?
梦野久作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的心理防线已经崩到了最紧,到了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而就在这时,电梯门在们眼前缓缓合拢了。
那根维系着理智的线嘣的一声断裂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出去!不关门!”
梦野久作踩着那些绝望呐喊着的人面朝电梯门扑了上去,脚下如果冻般柔软却坚韧的触感很恶心,很恐怖,根本不敢去想自踩着的是什么,只能将目光集中在那缓缓封闭的电梯门上,拼命地一心往前,想从这间封闭的电梯里逃出去!
但越是慌乱的时候,越是容易出错,更别提绘里奈的皮肤本就如水母一样光滑又柔软,梦野久作一脚踩错,便滑到在了她满满塞满了整个电梯的身体之上,与半透明的漆黑胶质下那一张张怨恨狰狞的面孔对上了眼。
绘里奈委委屈屈地蜷缩着的身躯波浪般颤了颤,她抵着电梯顶的脑袋微微动了动,低头看了看踩在自身上的东西。
梦野久作一脸空白地与那张人面对视着,没能第一时间站起来,就是这耽误的秒钟,让错过了机会,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在自面前关上了。
绘里奈特地吸了吸肚子,让电梯门可顺畅地关起来。
即便是这样,感应到了体存在的电梯门依旧卡顿了一下,顺利地闭合了起来,将梦野久作的希望掐灭在了那光滑如镜的电梯内壁里。
现在,封闭的电梯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和一只怪了。
津岛怜央不说话,没对刚刚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身后紧紧贴在身上的怪不说话,只是费力地伸出两只短短的触角一般的东西将津岛怜央环抱了起来,用那张光看着就令人心生恐惧的惨白面孔盯着。
梦野久作自不敢发出声音来,缓慢地、缓慢地退回到了自之前所待着的那个角落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电梯运行缓慢又机械的规律声音,苍白带着频闪的照明灯光,从绘里奈身上溢出的絮状黑雾在密闭的空间蔓延着,像是连温度都跟着降低了。
连津岛怜央那张天生带着些笑意般的可爱面孔,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谋意味。
寂静。
寂静。
像是无止境般的寂静,在电梯这个密闭空间里蔓延。
血红色的数字在楼层显示屏上不断变换着,一格、一格地升往最高层。
即便绘里奈什么没做,只是单纯地跟们乘坐了一台电梯,她那怪异的超出人类认知的身躯就足勾起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了。
梦野久作并不畏惧尸体和鲜血,并不害怕异能力所造成的怪异现象,因为那都是可理解的事。
但是绘里奈不一样。
对于并不知晓咒灵存在的梦野久作而言,她是异常,她是未知,她是无法解释的特殊,在知道绘里奈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之前,她所带来的不可名状的可怖都是没办法排解。
压抑,恐惧,神经紧绷的疲惫感。
这一切都压得梦野久作喘不过气来,让背后的衣浸满了湿汗。
从来没感觉过时间行得如此缓慢又难熬,电梯一层一层地攀爬像是在翻越高山般漫长又艰辛。
梦野久作心中的压力不断、不断地堆积着,直到极限——
啪、嗒。
一滴泪珠掉落在了电梯的地板之上,绽了一朵透明花。
梦野久作哭了。
自感觉到了脸上湿漉漉的痕迹,往自的脸上狠狠抹了一把后,就意识到了这个丢脸的事实,一边无法自控地掉着眼泪,一边又在心里痛骂着自的软弱。
津岛怜央看了过来。
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过来用衣袖帮梦野久作擦了擦哭得狼狈的脸蛋,担忧地问道,“怎么哭了,久作?”
绘里奈因为过于庞大的身形而难动弹地被困在了原地,她环抱着津岛怜央的那对从身体上凸出来的触角又不肯放手,于是随着津岛怜央的动而被拉成了长长的条状,却依旧固执地粘在津岛怜央的身体上。
“你看不见吗?”梦野久作因为哭泣而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些哭腔,“站在你身后、抱着你的那个怪。”
“怪?”津岛怜央脸上的困惑越发浓重了。
梦野久作抬头,跟绘里奈冰冷幽森的目光对上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得更厉害。
难道这个怪只能看见吗?她是只缠上了自吗?
的脑袋里,这绝望的念头一闪而过,又在下一秒被津岛怜央打乱了。
“没什么怪啊。”
津岛怜央抬了抬手,那怪就如心灵犀般地将脑袋温顺地低了下来,把自的脑袋放在了津岛怜央的手心下。
天真烂漫的孩子轻轻抚摸着狰狞可怖的怪,眼瞳里闪烁着的是无法作假的亲近与喜爱。
“只绘里奈在哦,久作你是看错了吗?”津岛怜央问道,又拽着绘里奈从身体里面分出来的那一只触手,伸长了递给梦野久作,笑着说,“啊,还没好好感谢过久作呢。谢谢你哦,不是久作的帮忙,我肯定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抚摸到绘里奈的身体。”
“你来摸摸看吗?”脸上的笑容是毫无阴霾般的灿烂,将那一只柔软光滑却样收藏着一张张扭曲人面的触手递给了,“绘里奈的身体,摸起来很舒服哦。”
“来,绘里奈。”津岛怜央说道,“跟久作打个招呼吧~”
绘里奈惨白的面孔上舒服眯起的漆黑眼瞳睁了,她迟钝地注视着梦野久作,半晌后,脸上缓缓咧了一个笑容来。
“、朋友……吗?”她慢吞吞地发出了尖利怪异、仿佛来自与另一个世界的细细嗓音,脑袋逐渐逐渐地抬高了,“跟、绘里奈一起玩耍吗?”
说到最后[玩耍]的字眼时,绘里奈的情绪不由自主地高昂了起来,连带着嗓音都越发的尖细刺耳了起来。
除去津岛怜央和太宰治外,绘里奈还没交到过朋友,一不小心就些兴奋过了头。
“跟绘里奈一起玩吗——”
她的身体如海绵一样瞬间膨胀了起来,将整个电梯都塞得满满,连津岛怜央和梦野久作一起包裹进了自的身体里面。
恶心的,像是浸泡在黑泥里一样粘稠湿滑的触感,周围是一张张如人皮|面具般足让人晚上做噩梦的融化人脸。
——被、被吞进肚子里了。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梦野久作,停止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