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大早,除了仍旧懒在被窝里的莫黩,其他三人起来用早饭时,表现的都很淡定。似乎睡了一夜后,就不约而同将昨晚上那场秀逗的风月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到底是不是真的都忘了,其实还是有待考究,毕竟今日不同往日,若说他们没什么心情研究什么前日的事情,也并无不妥。
其间为了表示关怀,天帝在虚空中曾给佚慈递了个金灿灿的折子。记着上次收到这折子还是踏古同佚慈去南海之前。这么一想,这折子着实是许久不曾造访她们了。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嘱咐,踏古有些好奇。待佚慈草草几眼将折子扫完收起来后,踏古便迫不及待的挤了上去,急道:“如何?天帝他老人家说了什么?有没有说调遣天兵来助我们一臂之力诸如此类的事情?”
秦昊在隔着一张桌案的地方撑着头,冷冷的瞪了我一眼,“你吃错药了吧?这是人界,天兵能是说动用就动用的?”
踏古呆了呆,意外的没有反驳。若是换做往常她一定毫不犹豫的隔着冷桌子与秦昊斗一斗法,但今次,她却丝毫提不起来兴致了。
因为秦昊的话无可否认,天帝却是不能纵容天兵随意在人间征战,毕竟人界是三界之中最脆弱的一界,倘若真动起干戈来一定会伤及无辜,乱了人界制度,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等要等关头前天帝会递折子,想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告诉佚慈。更说不定这件事一定至关重要,可以作为他们今夜危险时刻某个关键的转折云云...
于是踏古再度将期冀的目光放在佚慈脸上,“天帝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佚慈举起手边凉茶浅浅的抿了一口,从容且镇定道:“说了一些加油鼓励的话。”
踏古傻了,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尖叫了一声,“没了?”
佚慈望过来的目光依旧平静,“没了。”
踏古委实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三界形势忧患重重的档口,她们几个人不顾生死的正给天帝卖命呢,然在他手下即将奔赴战场的时刻,他却只是稍作鼓励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是不可能,古往今来,历代帝王哪个不是这德行?只要自己的一句话,手下的将士就可以为他们赴汤蹈火,即便遇这种忧关生死的时刻,他们也只要随便宽慰将士几句,将士们也能立即满血复活,从而继续投入道修罗场上去征战,而身为王者的他们,只要在龙椅上等到最后坐享战果就好。踏古不禁感叹,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就是好,也难怪她看过这么多话本子上描述的尽是帝王权利之争,可以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谁不想要。
踏古郁闷的拿筷子戳了戳桌子缝,委实没精打采。这倒是好,仗还没开打呢,她的气势却率先低靡下来,她其实也不想这样的,但她甚至都懒得为自己去开解。
佚慈指节敲了敲桌面,看着踏古失落的神情似笑非笑,“这毕竟是我同赤九之间的问题,前世他在我这处吃了苦,今世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实属理所应当。却也不关乎天界半分事情,解铃还需系铃人,天帝将此事全权交给我自己来解决,并不失什么道理。”,他拿起茶杯掩住嘴角揶揄的笑容,“踏古你这么低落,可是觉得若不仰仗天帝帮忙,这场仗我们一定打不赢,所以想要临阵脱逃了?”
踏古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恼火道:“哪的话?!”,她是那种胆小如鼠的人吗,“赤九那一处,我也有仇要报。我会不开心,只是因为天帝事不关己的态度不开心。纵然今夜面对赤九的只有我们几人吧,我也不会想逃的,这场战争不论凶险我都要同你在一起,不论生死我都绝不离开你!”,一番话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乍一听,似是告白。踏古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觉得人一冲动就是容易迷失理智,瞧她这一番豪言壮语说的,真是不害臊。
佚慈愣了愣,半晌,笑意扯了开来,抬手温柔的揉了揉踏古的头,声音如清风扶柳般地柔,“我知道,我都知道。”,方才他那么说,也不过一嘴玩笑。
被佚慈的手掌一抹,果然踏古一身的锋芒便立刻软了下来,乖顺的点了点头,像只小绵羊,只是面上的绯色却依旧顽固。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一直在一旁默默观察这一切的秦昊觉得无语,两个大大的白眼从眼眶中飞了出来。
踏古瞟见他一脸无奈的样子,也知是自己同佚慈秀恩爱秀的过分了,简直把秦昊当空气一样的样子,顿觉有些对不住。但细细回想,这种事情发生在秦昊面前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早该免疫了,这时候却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踏古心里将将涌起的歉意便瞬间被鄙视给代替了去。
她静静地鄙视了他一会,见他似在做沉思状,她的脑袋里忽然便冒出来个疑问,“先前我落难魔域时,种魔曾告诉过我,说赤九与你有仇。这么一想去年惊龙带着魔兵去秦王府为难,好像就是去报仇的,但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竟将你佚慈,一个手段对待了?”
秦昊也是愣了愣,不知道这个话应该怎么说,他抬眼看了看沉默的佚慈,又垂眼想了想,似乎在心里组织语言。
佚慈却忽然出了声,“在司命那里,你见过我前世的命格吧?还记不记得里面有个叫昊阳的人?”
踏古摸了摸下巴,忖道:“是有这个人,是你安排在赤九身边的细作。若论起你能顺利登上天下之主的位子,昊阳这个人,可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忖道这里踏古心头蓦地一震,抬眼迅速望向秦昊。
而后者则意外平静的点了点头,低沉道:“没错,我前世的名字,就叫昊阳。”
踏古恍然大悟,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为何赤九于秦昊处处刁难,为何秦昊始终未放弃与赤九的对抗,原来几百年前那场劫难中,还有着这一层。
想明白了这些,踏古顿时便觉得有些可怜,因不同于佚慈赤九莫黩这类,秦昊他毕竟只是个凡人,凡人转世之后,定然不记得前尘往事,也可以说,从前的昊阳同今时的秦昊,没有什么瓜葛。而对这一切丝毫不知的他,却又不得不在今世背负一场隔了一辈子的仇怨与劫难,委实可怜了些。
这么想着,踏古看着秦昊的目光不免就长久了些,眼神也深邃了些。
秦昊则是被盯的心惊胆战,别扭的赶紧别过了头,将视线放在客栈窗外处,嘴里凉凉的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幸的。”,因为毕竟才前一世里,有一件事同今世一样,让他一心想要坚持,他觉得无怨无悔。
踏古抬袖掩了掩眼角,好像真的有眼泪流出来的样子,由衷感慨道:“多么坚强的秦昊,多么感人的秦昊。”
秦昊手旁的筷子,啪的一声被掰折了,他头也不回的哼道:“你够了!!”
话虽这么强硬,他唇角却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笑意。
踏古和佚慈,亦是如此,此情此景分外平和安静。
日头渐渐挪腾向头顶上,大街两旁的亭台楼阁的影子也裁的越来越短,路上的行人熙攘起来,卖货的卖货,逛街的逛街,人声渐渐不绝于耳。
彼时莫黩才睡好了觉,磨蹭到踏古他们跟前,踏古将事先嘱咐小二热好的饭菜盛了盛,开始照料莫黩吃饭。
化作人形后的莫黩鼻头依旧通红,还没爬上饭桌就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看起来他的这个病症是越来越严重了。
踏古委实心疼,抬手揉了揉莫黩的头发,“怎么样?可有觉得难受?”
虽说不至于头昏脑涨,仅仅是鼻子不太舒服,但也委实不是件好过的事。莫黩却很懂事,瓮声瓮气的安抚踏古,“不难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姐姐放宽心。”
踏古禁不住一声轻叹:“好像这毓都附近的魔瘴之气,越来越严重了...”
几个人又在窗前枯坐了两个时辰,因为实在无事可做,他们也没有什么闲情雅致跑出去溜达,只得安安分分候在客栈里,静静地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踏古将石板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盯着看了好久,她发现这个城市不论何时,似乎都很热闹,民众也很热情。记得那时她初次随佚慈来毓都,还觉着这些人的脸上都是虚假的笑容吧。
不知为何,今次她却改变了看法,大抵这些人是因为同重要的人一起生活,才会觉得幸福吧。因为有很多重要的人,所以每天都过的很努力,过的很开心。
正如小贩因为要照顾家人而为生活奔波,游人同好友游玩因为情谊深重。每个人都因为重要的人,得到了快乐,得到了好好生活下去的力量。
不知不觉的想出这些,踏古恍然觉得有些惊讶,不过时隔i仅仅一年,前后两次光顾这个城市时,她的心态竟是如此的天差地别。
不过,她的惊讶只止于此,因为只是立刻,她便发现了另一件让她更加震惊的事情,她身形禁不住一僵,手肘碰到案旁的茶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碎了。
佚慈与秦昊莫黩俱是一惊,回头见踏古一张脸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就是像看到了非常可怖的事物一般。
佚慈凝了凝眉,沉声问道:“你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