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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卢望江罕见地召集了佐官。
原因嘛,中秋临近了,管钱袋子的治中怎么也得想法弄一笔福利。
古人是称中秋为仲秋没错,但白居易的《效陶潜体》之七中,已明确有“中秋三五夜,明月在前轩”的说法,说明唐朝已经有中秋的叫法。
钱不多,每个人百文意思一下就行。
关键是,整个州衙的从属人员,无论官吏、帮闲,一算下来将近千人,总不能厚此薄彼,衙役发百文、帮闲给十文吧?
百缗不是什么大数字,问题是你刺史招呼不打一声,就突然要增加开支,这就有点过分了。
好在柴令武早有防备。
前世印象中工会发月饼、月饼钱的印象太过深刻,至死不忘啊!
呃,工会的具体职能是什么来着?
“司户参军那里的账簿,下官前几天去查过,河州今年的收支情况不容乐观。当然了,晏参军也不要掉以轻心,账簿上的人为漏洞少,可你们专业素养确实差了点。”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晏安邦能立刻开喷。
可是,偶然听过李不悔的一节课,晏安邦没有自信辩驳了。
“是,下官恳请治中准许民曹上下,轮番旁听小助教授课。”
全衙的目光惊愕地聚焦晏安邦身上。
这还是那个顽固得听不进任何意见的司户参军吗?
你的一身骄傲、铮铮铁骨呢?
晏安邦神态坦然。
一帮毬都不懂的玩意儿,知道在账务方面,治中是开山立派的大宗师不?
知道把民部官吏训得瑟瑟发抖的小助教,只是治中随手教出的学生不?
国与国之间是强者为尊,行业之中又何尝不是?
“至于使君所言,虽未有先例,却也合情合理。只是,民曹中已经腾挪不出花销。”
柴令武娓娓道来,卢望江的笑容隐隐僵硬。
佐官竟然不给颜面吗?
“河州良绅风波恶,有感于中秋将至,州衙官吏辛苦,愿意捐献一百缗给州衙,并请求在枹罕城内挂灯笼、猜字谜,猜中者可得一至十文不等的奖励、或者是风家新出的月饼,也算是张一张文治、鼓励一下教化。”
兼掌司功参军事的司仓参军大喜,不顾上官面前失仪,大声喝彩。
兴教化,也是司功参军的职责之一,苦于河州动荡的环境,教化上一向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这一次民间主办这类活动,上报礼部时就可以大书特书啊!
卢望江的笑容柔和起来。
有钱施行本官的谋划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至于钱的来源,没有问题也就算了,有问题当然是柴令武背锅。
佐官,不就是拿来背锅的吗?
别驾卫戈张开老眼问:“月饼是何物,能吃吗?”
南宋吴自牧所著《梦粱录》一书,首次出现了“月饼”一词。
所以之前应该是没有专业的月饼,而是作为时令小吃出现的。
风家按柴令武传授方子所制的月饼,颇有后世秦式月饼的风格,干、硬,一嘴咬下去,面皮、馅哗哗的掉,馅料除了糖,主要就是核桃仁、橘饼,所谓皮酥馅香、甜而不腻。
卫戈拿着风家送来的月饼咔嚓下嘴,看那腮帮子嚼动的频率,没一点像老年人,青壮都吃不过他。
某牙膏品牌代言人应该选他的。
咦,连比较矜持的卢望江也拿了半块品尝啊。
刺史同意操办此事了,枹罕县也不能不配合。
于是,枹罕城里张灯结彩,灯谜无数。
小地方的灯谜,当然是玩简单的字谜,太复杂也不适合普罗大众。
“这个我知道!山上有山,出!是个‘出’字!”
“日落江边一抹斜……啊,我知道!泊字!”
李不悔跳得极欢,看不到的时候,还是白雨棠抱起让她辨认。
李不悔投桃报李,猜出的谜语也不要赏钱,全部要月饼,乐得白雨棠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反正李不悔那身板又吃不了几个,到时候都是她白雨棠的,哈哈!
“庄主,这个谜语我猜不出来。”李不悔终于遇上了解不开的谜语。
柴令武看了一眼,这不是字谜。
为什么和尚总是朝北拜?
“因为,他们念的是‘南无阿弥陀佛’呀!”
李不悔较真的小脑袋,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重点是“无”字在不同地方的不同读音、不同意思,顿时乐得咯咯笑。
李不悔猜灯谜只是为了在柴令武面前表现一下而已,有好几缗身家的她,已经看不上这些鸡零狗碎的赏钱了,所以哄嘴才是第一要务。
“一百缺一,白!”
“一家十一口,吉!”
“一箭穿心,必!”
“哈哈,唐人不过如此!”
戴大头长裙帽的吐谷浑男子张狂大笑,引得众人怒目而视。
柴令武本能地脸色一沉,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见不得别人比我还张狂,尤其是番邦人!
“本来就是为了哄小孩子一乐才出的灯谜,竟然有人恬不知耻地宣称‘唐人不过如此’。请问,你脸呢?是不是来得太匆忙,忘在吐谷浑了?”
柴令武一张嘴,立时和者如云。
吐谷浑人哼了一声:“我吐谷浑尚书、树敦城主慕容孝隽,当然有资格说这话!”
还是个慕容伏允的心腹啊!
柴令武哈哈一笑:“我,河州治中,米川县阻拦你吐谷浑军的柴令武,够不够资格否定你?”
一些还不认识柴令武的百姓发出阵阵惊叹,原来眼前这位英俊青年,竟是米川县大战的柴少府!
哎呀,一颗心呐,怎么就控制不住的狂跳呢?
慕容孝隽面颊抽了抽,虽然不情愿,还是叉手见礼。
吐谷浑人最重英雄,即便是敌对立场,也不能不要脸地否认柴令武的本事。
“治中英雄了得,但这灯谜,确实难不倒睿智的吐谷浑人。”
虎死不倒威,死鸭子嘴硬。
柴令武要是抬一抬手,慕容孝隽就能体面地过关了。
问题只有一个,柴令武是那种人吗?
“既然那么有自信,我就出题了。”
“一点戳上天,黄河两头弯,八字大张口,言官朝上走,你一扭,我一扭,一下扭了六点六,左一长,右一长,中间夹了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拴钩搭挂麻糖,推着车车走咸阳。”
“打一字。”
慕容孝隽的笑容僵化了,赶紧从随从手中接过羊皮、刻刀,在上面写写画画,面容胀得通红。
夭寿!
这世间上,有那么多笔画的汉字吗?
你说的,写十个字都够了吧?
越写越不对劲,慕容孝隽开始抓耳挠腮,完全顾不得自己在出丑了。
柴令武抱臂静观,快半个时辰了慕容孝隽还在毫无头绪。
柴令武果断带李不悔等人回住处,在院中饮茶、吃零食、赏月。
善了个大哉的,不该欺负小学僧啊!
我有罪,我悔过。
即便在后世,文明如此昌盛,绝大多数人依旧写不出这个字,好多输入法的字库里也没它,甚至当朝的字典里也没收录,偏偏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慕容孝隽就是用脚趾头抠出一套豪宅来,也绝对写不了这个字。
就是那么欺负人。
中秋是收获的季节,除了月饼,核桃、栗子、枣子、柿子、李子、桃子,还有风家送来、波斯原产的巴旦木。
正是此时丝绸之路的开拓,让巴旦木渐渐在西域落户。
一手抓着吃食、一手拎着双椎的白雨棠蓦然起身,匆匆将吃食塞进嘴里,庞大的身躯将柴令武遮了个严严实实的,仿佛一堵城墙般厚实。
伴随着招呼声,白雨棠放松了姿势,继续坐到石墩上。
自来熟的卫戈坐下,抓了一把巴旦木嗑着,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个损货倒是自在,殊不知邬可澜已经在使君那里把你告了。”
柴令武颇为茫然。
自己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给枹罕县加赋,他邬可澜告自己什么?
药材之事的话,抱歉,那都是各药行与地方之间的选择,本官也无可奈何呀。
“吐谷浑使者、尚书、树敦城主慕容孝隽,被你刁难了快走火入魔,即便宵禁了依旧不肯进邸舍,让枹罕县感到为难了。”
邸舍,就是唐朝时的旅店,唐朝沈既济《枕中记》中有此名称。
柴令武哑然失笑。
“不肯进邸舍,打一顿就好了。”
慕容孝隽缺少社会毒打,自己也是随手助人,不用太感谢。
卫戈得意地抓了一个月饼拢袖子里:“整个河州,就我一个咸阳人。你不说,我不说,他们谁也解不了。”
老少两个狐狸对视着奸笑。
这个极具地方特色的生僻字,因为这个时代的封闭,一般人还真不认识。
垄断,包括垄断学识,就是那么畅快。
白雨棠气鼓鼓地瞪着卫戈,卫戈反应过来,微微一笑:“这是给老夫孙儿带的。”
白雨棠还有些不高兴,李不悔轻轻摇着她的手臂:“哎呀,白姐姐,就给他一个嘛,反正还有那么多。”
李不悔与卫戈婆姨的关系极好,自然不可能让卫戈空手而归。
“老夫听说,因为党项羌投唐一事,慕容孝隽原本是来找你麻烦的。”卫戈一脸的幸灾乐祸。
柴令武咧嘴笑了:“正好,白雨棠到现在还没有全力发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