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药华昭很快赶了过来,鼻翼张动,面色瞬间大变:“麝香?这是想让公主流产吗?”
阎婉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
如果没有麝香,今天的事,说到太极宫她也无惧。
可是,麝香一出,有理瞬间变无理。
自己身上的粉饰,自己心头清楚,没有什么麝香啊!
柴令武神色一变,手臂轻挥,白雨棠亮出双椎,秋霜带着护卫围住了阎婉一行。
明闵则乘马出府,奔太极宫而去,口中不停地呼喊:“不好了!魏王妃企图谋害巴陵公主!”
声音一出,便如呼啸的狂风,以比奔马还疾的速度在小半个长安城传扬开来。
十六王宅中,正打成一片的虢王李凤、彭王李元则停下拳脚,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狂笑。
“李泰小儿,你摊上事了!哈哈!”
有点幸灾乐祸,还是看自家侄儿的热闹,似乎不太道德。
可谁让李泰自贞观元年起,姿态就越来越清高,对他们这些年龄相彷的叔父辈视若无睹。
你若是太子倒也罢了,可你只是个亲王!
呸,谁还不是个王!
延康坊,魏王府。
乍听到这个消息的李泰身子一仰,直接摔到了地上,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胖人最大的好处是,肉多,轻易伤不到骨头。
被魏王椽扶起,李泰吸了口气,看向在场在椽属:“谁能告诉本王,为何王妃会犯此大忌?”
不是深仇大恨,争斗还得讲点规矩,不得绝人苗裔,不得对孕妇下手。
规矩有点可笑。
你当然可以不守规矩,可别人同样可以对你不守规矩。
更重要的是,李泰只是让阎婉例行探望,并不想与柴令武反目成仇!
此事若坐实是魏王府指使,丢了人心、背负恶名且不说,在阿耶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才是最要命的。
要是李泰真指使人那么干了,倒也愿赌服输,可他真没有!
虽然李泰本质上是个薄情人,眼下却不得不轻车简从,腆着大肚腩,前往兴宁坊巴陵公主府,与阎婉一同面对。
无论如何,不能将薄情这个大缺陷展现在阿耶面前——虽然帝王本就无情。
帝后、太子、魏王三方同时驾临巴陵公主府,巴陵公主早被忠贤等人护送入内宅。
阎婉在前院,恼怒地瞪着柴令武,气焰不曾降下半分。
唯独阎婉身边一名侍女,面色格外惨白些。
“王妃是犯了何错,导致驸马都尉如此对待?”
李泰必须明知故问,断没有一上来就背锅的道理。
柴令武冷笑道:“魏王妃,就问一句,天下可有带麝香探望孕妇之理?”
司医董奉延面颊红肿,咬牙切齿地开口:“启禀陛下、皇后娘娘,麝香有避孕、堕胎之功效,这一点,尚药局奉御、侍御医可以为证。”
“臣因此阻拦魏王妃,却为其掌掴,臣不知其用心如何。”
这世间,技术宅平日少与人交往,只是闷头做事,有些小委屈也会咽下。
但是,一旦激起他们心头那股气,就会不管不顾,即便得罪死魏王也在所不惜了。
“你胡说!我没有!”
阎婉眼睛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上去真委屈。
“尚药局、寺人,上前隔开,仔细分辨有无麝香、具体在谁身上。”
这道诏令,李世民都不便下,长孙皇后亲口下令。
阎婉再如何恼怒,长孙皇后的话却不能不听。
除了皇后的身份,长孙皇后还是她的阿婆啊!
孝,是沉甸甸的压力。
一名主药、一名司医加两名寺人,负责一名侍女,虽然略拉开一些距离,却都在阎婉视线范围内。
不是一来就粗暴地上手搜身,也根本用不着。
尚药局的人,如果是大意还好说,在有备而来的前提下,嗅不出麝香的味道,还是趁早转行吧。
那名略为慌乱的侍女荷包里,就藏着少量的麝香。
“荷香,你怎么敢带麝香!”
阎婉面色大变,冲着侍女喝斥。
侍女瞬间跪了一下,涕泗横流:“王妃饶命!荷香只是盗取了一些香料,打算回去卖钱,贴补家用!”
柴令武笑容满面地击掌:“无懈可击!唯一的问题是,魏王妃竟不知侍女携带麝香,有些说不通吧?”
尚药局奉御翻出卷宗:“这个,还真的说得通。魏王妃患鼻窒,脏腑虚弱,邪滞鼻窍,鼻塞时轻时重,导致不辨香臭。这是贞观十年的记录,这是贞观十四年的诊断。”
鼻窒,又名鼻塞、鼻齆(wèng),后世西医称慢性鼻炎。
柴令武知道,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不管是不是他人有意为之,凭尚药局的卷宗,白纸黑字的纪录,纸张、墨迹绝不是现赶得出来的陈旧感,这事都没法再把阎婉扯进去。
侍女,也许真是无意的。
但那又怎么样?
“魏王妃因董司医尽忠职守,在巴陵公主府赏了他一个大锅贴。”
柴令武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出,长孙皇后温婉的目光,瞬间如刀锋一般落在阎婉身上。
李泰暗骂一声瓜婆姨,对董奉延叉手,身子微揖:“董司医,贱内近日身体不适,脾气暴劣,本王向你赔礼了。”
阎婉愕然看向李泰,鼻子一抽一抽的,泪珠儿沿着面颊滑落,将脂粉冲出两道印子。
柴令武翻了个白眼:“大王之情,巴陵承受不起,你我两家还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为好。”
这话很无礼,李泰却艰难地一揖:“是惠褒(李泰字)之过,日后惠褒当退避三舍。”
至于荷香,那就真无能为力了,内侍省走一趟,命好的直接毙命,命不好的且往掖庭去罢。
你没看错,直接毙命才是最命好的。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探望过李明英,正要回太极宫,柴令武开口了:“启禀陛下、娘娘,巴陵公主府请求将司医董奉延调到府上。”
李世民一声冷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会针对他?”
柴令武呵呵一笑,根本不加辩驳,姿态却很坚决。
李世民是不会针对董奉延,可李泰在宫中的人脉,一如在朝堂上,左右大局不可能,刁难一个小小的司医,甚至是往死里逼,也不是什么难事。
“罢了,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