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都默契地不提大安宫,但没有人敢真忽略大安宫在此次事件中的作用。
不管皇帝愿不愿意,在太上皇表示了关注之后,多半,还是得维系表面的公平公正。
“孝”这个名头,有时候屁用没得,有时候还真有奇效。
东宫暂且稳住了,柴令武自然还得料理鸿胪寺典客署那一小摊子。
遗憾,想从东宫将太子右卫率长史王玄策忽悠过来,可惜不识抬举的王玄策给拒绝了。
小王吧,跟你说,只有鸿胪寺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区区太子右卫率,池子浅了嘛。
步鹫之类的,你要说他不称职,那绝对是胡说。
但是吧,应对番邦,感觉就是欠缺了点什么。
灵性吗?
跟乔师望说了一声,柴令武把阿融拉进了鸿胪寺,往吏部通了声气,阿融就成了从九品上的录事,专司对应柴令武,也算过了一把官瘾。
只会侍候人、办琐事、泡茶的阿融,如此轻易地踏入官场,可谓是鸡犬升天。
那些苦熬科举的、在流外官打滚的,知道阿融任官的消息,估计能长太息以掩涕兮。
泡茶泡出来的官,何其不公!
但是,这世道,从来没有公平,最多是相对公平。
金秋十月,硕果累累。
工部虞部司郎中李道裕,奉命去高昌出使回来,结果却差强人意。
高昌国主麹文泰,极尽狡辩之能,就是不遣权臣阿史那矩来长安请罪,而是派了长史麹雍,携带了大量葡萄干、葡萄酒、羊、骆驼、马匹、黄牛来谢罪。
(麴、麹同“曲”音,同为姓氏,却不是一家,作者之前弄混了,抱歉。)
麹雍被活生生晾在了四方馆,掌固尉慢待他的态度并不友善。
经过少卿教训乙失统特勒一事,尉慢终于明白,现在的大唐、现在的上官,不需要他们忍气吞声,对番邦自当扬眉吐气。
当然了,也不是无事生非,至少那些与大唐关系亲近的西山八国、吐谷浑之类的使者,尉慢虽然姿态略高,却也算得上和颜悦色了。
然而,尉慢越端架子,四方馆内的使者越老实。
尉慢当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功劳。
首先,背后得有一个武功赫赫的强唐,腰才能挺得直。
虽然皇帝的毛病多多,收弟媳的骚操作也颇为人诟病,但大唐的骄兵悍将,那是真长脸的,有争斗也基本是上层,不影响到中下层甚至是平民百姓。
换了某个待民如狼、待敌如羊的朝代,割土、赔款,铁打的腰也能活生生给你压弯了。
其次,感谢有硬气的上官。
这世间,最常见的上官,往往是用下属的委屈,来换取那点虚无缥缈的好处。
能遇到一个非亲非故就为你撑腰的上官,焚香感谢上苍吧。
“小小高昌,住角落里去!”
掌固尉慢充分行使自己的权力。
四方馆最里面的角落,有点漏雨,预计来年翻修。
官衙办事,可不就是这样么?
除开紧急的事情,其他的,需要按部就班,这里卡一下、那里磨蹭一下,再意思意思、研究研究,一个流程走下来,一个刚刚有身孕的婆姨都足以把娃儿生下来了。
不过,区区漏雨的小事嘛,又不是不可以住人。
即便是雨季,大不了拿脚盆接水嘛,何况现在是天高气爽的秋冬季节。
漏风?
胡说八道,那叫呼吸新鲜空气、与大自然充分交流!
麹雍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块小儿拳大的狗头金:“掌固大人,可否商量一下。我见前头有空屋子,可以安置的呀!”
尉慢咽了口唾液,艰难地推开狗头金:“耶耶不是你阿耶,不要叫大人。前面的厢房自然是有的,却早已安排妥当,明白么?”
这绝对是比3Q还艰难的选择,拿了狗头金,想来上官也不会说什么,更能让自家婆姨换一身漂亮衣裳,让家里的娃儿多吃上几口肉。
但是,尉慢怕。
怕自己丢了脊梁骨,怕上官眼里会流露出失望。
哪怕,安排麹雍住破屋也仅仅是自己擅作主张也不行!
说尉慢趋炎附势也好、逢迎拍马也罢,总之,主意出来了,便不可朝令夕改。
柴令武听得步鹫细说尉慢的举措,只是微微一笑。
迎合上官,人之常情,只要别太过分就好。
更何况,高昌这一头,也该受一受教训了。
意外的是,老主顾麹智高为此到柴家庄求见,请求给麹雍一点优待。
古董羹翻滚,烧春精品飘香,细腻的羊肉切成了隐约透光的薄片,一烫便翻卷,入口带清香。
柴令武吐了口酒气,笑意浓烈。
麹智高啊,你是不明白,只有俘虏才需要“优待”。
“他与你有渊源?多深?”
麹智高举杯苦笑:“这位长史是我堂叔,昔日受过其恩惠,请少卿网开一面。”
柴令武叹了口气:“此事,关键从来不在他身上,而是你们作死的国主麹文泰,以为有图伦碛为屏障,大唐的雄师跨不过去,可以随意扣押他国来朝大唐的使者,可以扣押中原战乱时逃过去的百姓,可以谋划伊州。”
麹智高强行辩解:“可是,县侯,高昌收留的百姓是自愿入籍的啊!而且,高昌扣押的,不过是商队啊!”
实事求是地讲,扣留中原逃民,咳咳,大家都懂的。
麹文泰扣商队,不过是他的正常操作。
虽然是虔诚的佛教信徒,甚至还能与玄奘坐而论道,麹文泰却从来不是六根清静之辈,阻塞交流、课以重税、扣押商队,这还是基本操作。
最骚的操作是,麹文泰派兵进图伦碛假冒沙匪,杀人越货,这都是西域出了名的。
以信慈悲的菩萨为名,行阿修罗之事。
觉得大唐奈何不了他,故而麹文泰的作风,狂妄得很,这次派长史来敷衍就是一例。
柴令武意味深长地笑了:“是使者,还是商队,是麹文泰说了算么?”
麹智高苦笑,叉手一礼:“无论如何,请少卿看在我与柴家庄的交情上,保麹雍一命!”
柴令武举杯:“不用你说,他的性命也无忧,最多我让人不刻意针对他。但是,你们那位国主,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