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府终究是柴府,没有把“武功县侯府”的匾额挂上去,因为府邸的档次够不着。
柴令武才懒得挂那东西。
怎么着,没那匾额、府邸达不到一定的奢华程度,耶耶就不是县侯了?
老实说,巴陵公主府那么多奴仆,得亏不是自己出钱养,否则会心疼死。
除了贴身侍女,其余人被李明英打发回了公主府。
李明英彷佛放飞了自我,在柴家庄东搞搞、西看看,一会儿去麦田里晃悠,一会儿跑田间地头看白叠子。
宫里当花看的白叠子,在柴家庄神奇地成为衣被的填充物,渐渐地向大唐四方扩散着。
相比以前的芦苇、木棉,白叠子的保暖效果,可真强了许多。
总而言之,在柴家庄,李明英无拘无束,故而心情美好,连带看猪圈里圆滚滚的猪都觉得眉清目秀。
闲着无事,李明英与柴令武翻看李不悔做出来的报表。
起初,李明英还真看不懂,连大唐数字都分辨不出来,幸亏旁边有李不悔随时解说,才算对柴家庄、柴家新庄有一个比较直观的了解。
“这个唐镜作坊,是在亏钱啊!”
李明英略略不满。
但是,谁都知道,唐镜作坊才是柴家庄、柴家新庄地位稳固的保障,亏一点钱,真不重要。
唐镜的技术,真要花上大价钱逆向破解,也未必办不到。
但柴家庄是在赔本赚吆喝,你行你上。
就算是真有能力破解了,谁家能和柴家庄一样不惜赔本去干?
熙熙攘攘,为利而往。
只不过,柴家庄图的,并不是肤浅的阿堵物罢了。
曲辕犁、烧春、玻璃作坊,白砂糖及竹纸的售卖,成了柴家庄的经济支柱。
相对而言,养猪、种白叠子算是顺带的,主要目的是改善庄户们的生活。
“我才不信,猪肉做出来的菜肴能香到哪里去?”
李明英极力否认,眼神却流露出两个字:想吃。
正好柴令武也有些想念柴家庄的膳食了,于是柴刀安排人上手,拉出三头六个月大的猪宰了,三个大木盆的血做血豆腐、灌血肠。
在一些地区,血还叫旺子来着。
血肠当然不会只是把肠子洗干净了,灌入一直搅拌、使其不凝固的血液,什么葱白、姜沫、蒜蓉、盐、肥瘦相间的臊子都得放进去,扎紧,蒸熟。
这是纯粹的北方做法,南方的做法还得加上江米。
至于说血肠是北方菜,南方人表示不认同,说得好像南方人不杀猪似的。
柴家庄办自个儿的杀猪宴,已经办出了经验。
卤猪舌头、猪耳朵、猪脸;
炒里嵴;
蒸扣肉、粉蒸肉;
油炸肉丸子;
油炸酥肉;
猪腿煮来服;
豆豉炒肉;
骨头汤煮菘菜、腐竹。
腐竹真不是啥跨时代的产物,后世江西高州就有唐朝腐竹的记录。
过于大片的肥肉,煮熟后拌来服丝、盐、秦椒、食朱萸等物,装坛放置一段时间,暂时还不能食用。
来服杂是柴令武在昆州学会的,还没经过时间验证,不知道味道会如何。
太过肥腻的菜肴李明英不喜欢,但是其他的菜肴比记忆中更味美了。
咬着外焦里嫩的丸子,贝齿感受着澎湃的热气,鲜香的味道悄悄在口腔中弥漫,口齿生津,大概就是这感觉吧。
侧头看向坪子里的另外的桌子,从大人到娃儿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半指厚的肥肉,他们都是一口一片,嚼得满口流油,却没人嫌弃。
吃上几口松软得快要挟断的扣肉,来上一箸腐竹、菘菜解腻,舒爽。
柴家庄的膳食味道不错,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一些做法顶多占了领先时代的便宜。
认真起来,那些专业的厨子、掌膳,必然会推陈出新,做出更多匪夷所思的菜肴。
李明英在柴家庄胃口大开,除了菜肴的味道,更多是因为柴家庄不拘的气氛。
哎呀,一次就杀三头猪,要是穷一些的庄子,还真供不起哦。
“柴令武,在昆州的时候,不是见有人熏腊肉吗?他们怎么不熏?”
李明英略带疑惑地问。
柴令武笑了:“天气太热,肉太容易坏了呀!所以,一般制腊肉,都选在秋冬时节嘛。”
这种太具有生活气息的东西,李明英接触得较少,是真的不懂,不是那种“没工作可以先结婚生子”的专家。
柴跃从长安城回来,自觉地向柴令武禀报今天的收益。
“竹纸好说,就是白砂糖有些供不应求,来自大食的商贾,需求量极大。”
雅利安帝国全面战败,尹嗣埃三世败逃,波斯的多数土地归了大食。
乍吞下雅利安帝国庞大的国土,大食需要时间消化、同化,输出教义,却给了雅利安帝国老对头东罗马帝国——也就是唐人说的拂菻——喘息之机。
即便是大食雄才大略的第二任哈里发,欧麦尔·尹本·哈塔卜,也不得不停下急剧扩张的脚步,细细梳理新占之地。
于是,中亚难得地进入了和平期。
占据了东西方沟通的桥梁,加上大食人天生极强的经商意识,大食商贾终于取代了雅利安商贾,进入了大唐。
当然,也有可能是原先的雅利安商贾加入了大食,改念了《古兰经》。
谁知道呢?
大食商贾要大量购买白砂糖,自然不可能全部用于大食,多数还得往东罗马帝国、法兰西等地销售。
赚钱,对大食人来说,分外重要。
大唐的丝绸之路,最后多数商贾还是得从大食路过。
这地理优势,让人眼红。
“嗯,我会尽快修书拓南州,让他们加大白砂糖的生产。对了,竹纸与白砂糖的钱,不可拖欠他们。”
柴令武交待柴跃。
柴跃笑得露出一口黄板牙:“那不能。柴家柜坊在益宁城开了分号,现在结账都走柜坊,货到就付,柴家庄不差钱。”
“对了,老汉在归来时,遇到一个贵人,自称汉王,说愿意画一幅马,以结了与公主府的过往,老汉没理他。”
李明英愣了一下:“汉王叔?他画马倒是一绝,连将作大匠阎立德都颇为嘉许。”
按常理而论,李元昌的画作,超越石狮价值颇多。
柴令武面颊动了动:“李元昌是以为,巴陵公主的颜面,就值那屁大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