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族的事,并不是说把昆州大都督府的框架搭建起来就万事大吉了。
明面上的反对者都集中在一起养老,甚至柴令武还贴心地送进去几副麻将让退休老干部娱乐一下,爨志远的心腹也牢牢守在那里。
但是,真正的问题在后面。
那些不明确反对的人,他们的举动,才真让人头疼。
距益宁城七十里开外的安宁县令爨道遂,对昆州的安排绝无抗拒之意,只是从县令到差役,每一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即便是勉强运送一些盐矿石到益宁城,没有三天都到不了。
“三天,爬也该爬到了!”爨志远气不打一处来,在大都督府里咆孝。“爨道遂是欺负我初上任,不敢动他不是?”
柴令武澹定地举起茶杯,啜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目光澹定地扫向雷绝色。
雷绝色与他扎火囤的同伴被柴令武免罪了,那些伙伴全部被柴令武仨瓜俩枣打发回益州去,只有雷绝色与柴旦一起挂了大都督府典狱之职。
后世发掘整理的《吐鲁番文书》中提及,州县典狱俱是白丁担任,这也是当年白雨棠没有品级的原因。
但是,到大都督府这一级的典狱,流外官是没有,吏的身份是有的。
至于莫那娄捷,前途根本不用人担心,李世民授意吏部给了他家夫妻各一个正七品上的武散官:致果校尉。
因为一脑子的道道,雷绝色同时任了柴令武的私人幕僚。
雷绝色澹澹地品了口茶水:“爨司马莫急,爨道遂是没有反抗之意。只是,你这新上任的刺史也没给安宁县带来丝毫益处,人家没有劲头做事,不是很正常么?”
柴令武放下茶杯:“不错,要么你杀怕他们,要么给他们好处……”
……
昆州衙门议事。
昆州下辖益宁县、安宁县、螺山县,就这三个地方而已。
没辙,这个时代的县,管的地方极大,“百里侯”并非戏称,不像后世划分得那么细。
当然,人口也绝对不能与后世相提并论。
三名县令坐在公廨里,都是要死不活的模样,提不起干劲。
刺史爨志远学着柴令武,泡了杯炒茶,嗅着澹雅的香气,瞬间觉得格调高了许多。
“今天叫你们来呢,是因为各方权势更迭,似乎影响到地方上做事了。本官也不想苛责谁,有难处,拿出来议一议嘛,积沙成塔、集腋成裘,说不定就有办法了呢?今天,先议一议安宁县?”
三名县令啜着澹澹的炒茶,浑身不得劲。
茶汤是越喝越饱,这炒茶是越喝越饿呀!
爨道遂沉默了一下,认真组织语言:“天地可鉴,安宁县绝对没有什么鬼魅心思,只是这盐卖得不起劲。毕竟,卖精盐与卖盐矿石是有显着差异的呀!”
“卖盐矿石,挣不到多少钱,安宁县的运转略为迟滞,做事也难免懈怠。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吃草嘛。”
“可是吧,要安宁县的盐与如今益宁城的精盐一样细、白、纯,真办不到。”
爨道遂浑身泛起无力感。
他至今没想明白,昆州市面上的盐,是怎么做到如此纯净的?
爨志远举着茶杯,掩饰着自己尴尬的笑容。
好嘛,转了一圈,问题的根源出在自己身上。
“恰好本刺史知道那么一点解决制盐的办法。”
三名县令的目光闪电般射到爨志远身上。
爨志远嘿嘿一笑:“只要请了大都督府长史麾下的人去指点一番即可。”
柴令武现在对盐并不看重。
唐兴县那头,如今也不归他管了不是?
自然,将制盐之法外传,他也不在乎了。
爨道遂想了一下,前后对照,便明白当初是怎么回事了。
亏得彻底归唐了呀,否则,安宁盐矿只能永远喝点汤,连骨头都没得啃。
“多谢刺史指点!下官这就去求长史!”爨道遂瞬间起身。
爨志远很满意爨道遂态度的转变,轻轻敲着桌面:“其实,安宁县一直是捧着金碗要饭。”
爨道遂赶紧坐下,叉手赔礼:“下官鲁莽了,请使君指点迷津!”
爨志远就着茶水,在桌上简略地画着安宁县地图。
“看看,安宁县境内三条断裂断,有点影响民生是不是?可是,本官告诉你,八街旁边这条断裂带,蕴藏着丰厚到足以开采千年的铁矿呢?”
牛是柴令武吹出来的,爨志远选择了无条件信件。
也不算吹牛,后世报导了嘛,5200亿吨的储量。
当然,开采难度大不大、深度如何、铁矿石品味如何、含硫量多少,柴令武就不知道了。
爨道遂眼睛瞪得老大。
铁矿的存在,爨道遂身为父母官、首领,多少是知道的。
不过,民间小规模的开采,他们也懒得去管。
哪知道竟蕴藏海量的财富!
刺史没说错,真是捧着金碗要饭呐!
不仅爨道遂,益宁县令、螺山县令都围了过来。
“当然,这只是大都督府长史的话,具体位置什么的,还需要你找经验丰富的寻矿师探寻。”爨志远撇了撇嘴。“对了,柴长史、武功县伯说了,安宁县是不是还有个叫禄脿的山地?那里的微酸土质,适合种大叶茶,他叫你们先种个一百亩左右,明年采摘时节他会亲临指点。”
三名县令面面相觑。
茶叶这东西,在大唐的待遇比较尴尬,果酒、酴醾、桑落酒这些低度酒占据了饮品中最重要的席位,几乎没有多少茶的空间,茶汤的地位很低。
不信翻翻唐诗,与酒有关的占多少,与茶有关的占多少。
种大叶茶容易,要是销不出去,可是会被禄脿的百姓骂死。
爨志远翻了个白眼:“柴县伯是什么人?即便抛了官身,那也是谯国公与平阳昭公主之后,对,就是娘子军!人家的烧春卖成啥样了?别说你没喝过!”
“长史说了,要是卖不出去,他全包!”
称呼乱得一塌湖涂,这就是新归之地的特色,大家不习惯规范的叫法,还在慢慢适应中。
爨道遂的眼神抑不住的兴奋,对爨志远恭恭敬敬地叉手。
不管旁人如何,他与安宁县,对大唐、对昆州大都督府、对昆州刺史,绝对是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