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嗷呜,来嗷呜嗷呜!
……
阳春三月
昭阳京都
此刻已经浮现了勃勃生机,天地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欣欣向荣的绿色。
受龙皇登基影响,天地庆之,这些天昭阳京都日日有灵雨降落,干旱大为缓解,百姓欢呼龙皇慈悲。
家家户户, 都立起了龙皇长生碑,日日叩拜,唯恐心不诚。
说起来,没有了昭阳皇室在其上压迫,龙皇不问世事,垂拱而治, 四国大大小小事物,都由幽冥、人道、神道三脉组成的联合内阁裁决。
这天地倒是瞬间清廉了三分。
各地作奸犯科, 欺压百姓的虽然也有, 却相对于从前,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百姓有事,涉及妖魔鬼怪的,可以去龙神庙,祭拜幽冥鬼神,自会有幽冥地府之修士,去处理。
现在幽冥府主,便是祝九幽,百姓们一般喜欢戏称他为阎罗王。
涉及人道诸事,则由四国诸城的联合推出的内阁管控,暂时方文山为内阁第一任首辅。
而神道则负责监视幽冥和人道二脉,同时也处理龙皇信仰、妖魔鬼怪诸事。
其实就相当于龙皇的祭祀。
管理的倒是比较杂一些。
暂时是圣女灵礼管辖,养龙寺等从旁辅助。
今日
昭阳旧日的学宫前。
薛尔思缓缓自其中走出, 背后是一帮对他怒目而视,指指点点的学宫老人。
有些人干脆破口大骂,言称他为龙皇走狗, 行那欺师灭祖, 弑君之恶行,天理不容,一定会被雷劈的。
也有的,再骂他枉为夫子传人,竟是一个心中无君无臣,乱臣贼子之辈。
反正,说得很难听。
只是,薛尔思却并不在乎,他来这旧日学宫走上一遭,也只是带走了自己师傅万化龙的一些遗物罢了。
至于这些人怎么看他,并未关注,或者是一点也不在意。
那无所谓的态度,让一旁的纪,都感到好奇。
此刻,纪牵着小青,问到:“尔思不恼吗?”
薛尔思闻言,摇了摇头,道:“恼?为何要恼?大家只不过是理念不同罢了,他们为昔日昭阳皇族臣子,我为龙皇麾下之人,终归不过是各自的理念不同,说起来,我其实还挺佩服他们的。”
“佩服?”纪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又问道:“为何?”
薛尔思一阵沉默,随后才道:“时至今日,眼下场景,龙皇陛下横扫四方,四国各大势力无不闻风而动,尽数投降。”
“或摇尾乞怜,或俯首称臣。但这些学宫内的老人却不同。他们依旧站在昭阳皇族身边,哪怕明知昭阳皇族已成历史,却仍旧不曾放下。”
“站在龙皇这边,你可以说他们墨守陈规,你也可以说他们不知悔改,但无论如何,眼下仍旧坚持着自己理念的人,不多了。”
“所以,他们值得我敬佩。哪怕,他们视我为仇敌。”
薛尔思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纪微微动容,点了点头。
只是,他仍旧可以看到,薛尔思眼中的那一丝落寞之色。
沉默了片刻
薛尔思张了张嘴,声音却有些嘶哑:“纪君,您说这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龙皇三脉、分列天地人之中,统管一切,有龙皇陛下在,吏治清明,风调雨顺。我们读书,又有何用?我们儒道之路,又何在?”
“龙皇陛下…并不需要一位位读书人啊。”
原来,他是在发愁儒道之路,虽创新学,却仍旧前路未知。
而今日旧日学宫一行,却更加触动了他的心神。
读书无用论,已经在昭阳京都甚嚣尘上。
纪见状,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一位卖冰糖葫芦的商贩从二人身边走过。
“稍等!”
他告罪一下,随后购买了三根冰糖葫芦,一根塞给了小青,一根留给了自己,一根递给了薛尔思,道:
“好久没吃这昭阳京都的冰糖葫芦了,味道还是那般好,这人虽变,味道却不曾改变,你要不要试试?”
薛尔思哭笑不得,却还是接过了冰糖葫芦,仔仔细细的看着,感叹道:“是啊,人未变,味道却不曾改变。这昭阳还是我等人族的昭阳。”
说完这句,看了看纪,明白他在隐晦的提点自己,也不点破,反而好奇的问道:“纪君以前也来过昭阳京都?”
这句话一出,就连一旁美滋滋吃着冰糖葫芦的小青,也睁着大大的圆眼,好奇的看了过来。
纪把糖葫芦塞入了口中,咀嚼了两下,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道:“今日得闲,我们去郊区走走,边走边说吧。”
三人便一路向城外走去。
城外芳草青青,由于刚下过灵雨,百姓们正趁着土地湿润,进行播种。
所以,田间地头,放眼望去都是辛苦劳作,以及欢声笑语的孩童。
龙皇庇护此地,让他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百姓不再惧怕邪魔,官员不敢肆意妄为。
生机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渐渐蔓延。
三人在田埂驻足,纪先是拍了拍小青的小脑袋,道:“去玩吧。”
后者欢呼一声,径直奔向了田间戏耍的孩童。
然后纪这才缓缓道:“这京都啊,又怎能忘。我出生便是此地。”
出生于此?
薛尔思一愣。
纪眼神微微的眯着,继续道:“我生于千年前,那时候昭阳很乱,硕鼠之魔肆虐,民不聊生。”
“我为家中第六子,上有三位姐姐,以及两位哥哥。家中贫困,一日三餐不知所寻。说起来,那时候最大的愿望,便是这一串不足一文钱的糖葫芦,日日夜夜思念,不知其滋味。”
“尔思,你知道我第一次吃糖葫芦是什么时候吗?”
纪突然问道。
薛尔思摇头。
纪继续说道:“那是我五岁的时候,我父亲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些铜板,花光了这些铜板,让我拜入了村子里的一位先生为师。那一日,父亲高兴,便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那滋味…至今记忆犹新。”
“只是,那天夜里,我发现最疼我的大姐不见了。后来听人说,她嫁给了一位六十有七的老翁做妾,至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薛尔思闻言心中一颤。
这铜钱的来历,莫不是……
他不愿再想下去。
然而,更残酷的还在后面。
便会听到纪,继续道:“六岁那年,束脩不够,父亲又凑了一笔钱,供我读书。而一直舍不得多吃一口饭,一切好东西都要留给我的二姐,也不见了。”
“七岁那年,三姐也哭着离开了我,此生再未见过。”
“八岁那年,父亲带四哥五哥,进入山中狩猎,以为我凑其束脩,但回来只有两人,五哥据说死在了虎狼之口。”
“九岁那年,四哥也去了。”
“十二岁那年,我的父母,也在邪魔动乱中,死了。”
说到这里,纪一阵的沉默。
随后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葫芦,神色恢复了平静,继续道:“所以,我不知道读书有没有错,也不知道读书是否有用,更不知道,什么是儒道,也不明白何为读书人。”
“我那时候只知道,我该读书,也必须读书。因为自小,我的父亲便告诉我,我只能为活下去而读书。”
“人有七情六欲,当所有情绪加到一起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宿命中注定与书籍牵连不断。唯有读书,也只能读书。”
“千年之内,我涉及黑山白水,历经百劫千难,为的就是在我每次人生中找到属于我的书。”
“我苦读春秋经史,在六岁那年,我第一次接触书,便爱不释手;九岁我悟出一丝道理,神魂立于九天之上,第一次有了要写一本属于我自己的书籍的想法。”
“二十岁,我熟读天下书籍经文,纵横昭阳四野,朝堂之上,再无敌手。”
“我创立了一道,后世有贬有赏,也有嬉笑者,不乏不屑一顾人。”
“千年来,他们都说我是个喜欢杀人诛心,口蜜腹剑,口诛笔伐,表里不一之辈。是最阴险的读书人。”
“我不在乎,毕竟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之地,有人运筹帷幄,决胜在千里之外;有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人百步穿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而我便是享受这份属于读书人的快感。”
“我创之道,始于浩荡天恩,逐百鬼夜行天下无双,风无声心如止水,光无影七剑无衡;海纳百川,浑然依啄。”
“我创之道,也只为我的道,因为那是我所创,与你无关,与他人无关,也与众生无关。”
纪背负着双手,淡淡说道。
薛尔思一阵的沉默,良久之后,眼中才重新有了神采,旋即一阵惊人的气息扶摇直上,冲临九霄,天地风云色变。
他实力突破了!
顷刻间便破了四品的界限,登临三品程度!
然而,这还没完,气息一直在膨胀,三五分钟之后,一阵白色的光华闪过,四周空气为之一清。
二品半圣,成!
但,他身上的儒道之气,与读书人身上的截然不同。
也与纪身上的气息不同。
薛尔思缓缓收回了体内的力量,冲着纪微微鞠躬,道:“所创之道,只为自己。读书也只为自己而读,于他人有用无用,又有何干系。”
“之前是在下太钻牛角尖了。读书本就是持之以恒,不为外物所动之事。无论是为国读书,还是抱有其他目的,都让读书不再纯粹。”
读书只为自己,看似自私,没有为国为人的高大上,却也最真诚,最纯粹。
薛尔思缺的不是为国牺牲,为人族读书的理念,他缺的只是这一点点的残缺,以及不圆满。
为自己而读书,理念纯真,最过单纯,看似残缺,却是补完他新学儒道的最后一环。
那些天天喊着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者,其实他们的读书才是最不纯粹,也不干净的。
纪微微一笑,眼中赞赏一晃而过,道:“你悟了?””
“悟了,先前念头太杂,所想太多,其实到头来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薛尔思淡淡道。
看来,他真是放弃了某些执着,重立了自己的读书之道。
从一开始只想着为生灵做点什么,为天地贡献自己,到现在只为自己读书,虽看似退后一步,立意下乘,但也从此海阔天空任鸟飞。
从此自由,再无束缚。
也不再局限于夫子旧日之道。
这才是新学应该所走的道路。
纪点了点头,继续道:“你的路,才刚刚开始。不急,慢慢来,以小见大,未尝不是新的道路。”
“算了,这冰糖葫芦也算吃完了,走了走了,不陪你玩了。”
说罢,便朝着小青走去。
薛尔思眼神闪烁,再次冲着纪的拱了拱手,轻声道:“纪君,可是夫子?”
纪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哈哈一笑,道:“夫子?那可是圣人,一心为他人的圣人,老子只喜欢自私自利,才不是他哩。”
……
纪走后,薛尔思又站在原地,静默了良久。
片刻后
突然说道:“陛下还不出来吗?”
旋即,一道人影浮现而出。
是玄景帝。
他仍旧是道士打扮,看着薛尔思,淡淡道:“当不得陛下二字,薛大人还请不要妄言。被龙皇陛下听到,便不好了。”
薛尔思不置可否,片刻后,继续道:“陛下可知,我曾建议龙皇将近斩首示众。毕竟昭阳皇族作恶多端,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
“但龙皇慈悲,并未杀你。不过陛下却出现在我等面前,就不怕在下出手吗?纪君在此,陛下应无处可逃。”
玄景闻言帝叹了口气,道:“我昭阳皇室,却是作恶多端,杀百次也不足与偿还恶果。不过在下还有些用处,这残余之身,还能为龙皇陛下所用。”
“所以,薛大人如果杀我,还请耐心等一等。待我等的人来了,再杀我不迟。”
等人?
薛尔思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头,一拱手道:“不知陛下,所等何人?”
玄景帝也不多言,反而擦了擦额头,在额头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2号数字。
旋即,抬起头,看向了虚空,在天际之处,一道漆黑的魔影,正向着此地,飞速而来。
“我等的人……”
“他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