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探出头,把兆佳氏身边的奴才斥了几句,又令赵德赶紧派人去请郎中。
兆佳氏满脸歉意,挣扎着把全身的力气压在丫鬟身上,竟然独脚站了起来,自躲到一边去,给胤禟的软轿腾出路来。
她脸上的尴尬明明白白写着,她对昨天的闹剧是知道的。
昨天胤禟下了轿,安抚了完颜氏两句,远远地看见赵德回来,关问一番,根本没等郎中到场,便弃了轿,直接带着赵德,走路回了主院。
留下完颜氏与自己的丫鬟,坐在地上吹冷风。
兆佳氏一脸不堪,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眼前的她,怕极了也遭到那样的待遇:“爷,奴婢没事……”
话说及此,脚踝的痛楚传出,兆佳氏眼中一涩,再也说不下去,只好挤出个千娇百媚的笑容,继而很安分地垂了头。
“嗯,没事就好。需什么药,尽管同福晋支取。”
和声宽慰,继而便放了轿帘,由着轿夫继续向前。
行出五步,胤禟掀了侧边窗帘,探首去看,兆佳氏,正在丫鬟的搀扶下,艰难地想找个倚靠之所。
顺着风,隐约听见丫鬟的怨言,也看得到兆佳氏的摇头劝阻。
终是不忍,胤禟下了轿,抱起兆佳氏。
兆佳氏眼含泪花,秋水盈盈:“爷……”
看她一脸情动之色,胤禟一扯嘴角:“嗯,没事的。”
转头行上几步,将她放入轿中。
兆佳氏的失落,全无遮掩。
她只是顺从地垂了头,泪水,从睫毛上滴落,直接没入衣襟。
笑抬起头,面无泪痕,只是眉间颦颦:“奴婢……谢爷体恤。”
兆佳氏长的还算可以,尤其一举一动,处处透着柔美。
疼着她时,胤禟还是很受用的。
可有时候,他还是不免感到淡淡的腻味。
这是个愚蠢的女人。胸大无脑。
她大概打小就倾慕着胤禟,本有机会求个更好的婚配,却急急在宫中求着宜妃,没名没份地便跟了他。
多数时候,他是疼着她的。
可她的愚蠢和她对他的心,注定了她常会给他惹些不痛快。
他了解,所以纵容。
兆佳氏再度垂了眸,嘴角挂着一弯颇合礼度的浅笑。
不再看她,胤禟对轿夫和兆佳氏的丫鬟分别叮咛几句,便打发他们自回兰院。
“爷——”
“庶福晋!”
兆佳氏竟然从前行的轿中直接扑了出来,跛着脚跌进雪里,满面泪痕道:“爷……您答应要去奴婢院中的!”
那天,就是如谧乐也融融端了食盒往外书房去的那天,胤禟在兆佳氏耳边说了,晚上去她那儿。
哪知这一盼就是七八天,兆佳氏千般隐忍,竟连提都不曾再提及。
对此,胤禟还是有些计较的。他早打定主意,过些日子,一定好好补偿她几日。
如今兆佳氏就在雪地里狼狈地趴着,痴痴地望着他仰头痛哭,没有刺耳的号淘,只有流成花色的满面泪痕。
轻叹一声,斥了左近的奴才几句,胤禟揽着兆佳氏,一并坐入软轿。
尚在轿中,兆佳氏已经毫不掩藏她连日来对胤禟的思念之情。
她口中的胭脂味儿,令得胤禟皱起眉头。
冲入鼻端的香粉气息,令得他无比怀念,梦萝那乱糟糟飘着油烟味甚至汗臭气的呛人发髻。
“爷……爷……”
尚在轿中,兆佳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做成一些事情。
当她攀上胤禟的腿,用自己的双脚支撑着,扭起腰肢贴向胤禟的时候,胤禟注意到了一些事情。
嘴角泛起嘲弄的一笑。
任由兆佳氏如何做,他也只是淡淡。
到得兰院,胤禟当先下了轿,回头看向轿中弱不胜力的兆佳氏。
兆佳氏满眼写着足踝的疼痛。偏生丫鬟扶她下轿时,一个不稳,她原本的伤处竟然又折了一下。这一次,甚至能听到错骨的声音。
极温柔地,笑出两排白牙:“郎中就快到了。”
胤禟转身而去,连轿子都不要了。
“哟,主子,您这是……?”
半道碰上匆匆追来的赵德,胤禟笑道:“随便走走,好久没听戏了呢。”
赵德唯唯应着,暗抹冷汗。主子一定是又阴到人了……
胤禟走得很急。
远远见到主院,胤禟眼放光彩,更是加快了脚步。
院门外,早有奴才急得团团转。
胤禟心中一紧:“福晋呢?”
那奴才一脸惊喜和释然,忙道:“福晋尚在厨房……”
不等奴才把话说完,胤禟早已大步而去。
一路见到的奴才,都是化急色为喜色,恨不能高声叫好。
胤禟却一一阻了他们行礼。
悄无声息来到小厨房外,胤禟从一个丫头手里取了笸箩,放轻脚步,掀帘而入。
君子远庖厨。之前他都只站在厨房门边的,今日,却是掀帘而入了。
“取来了呀,放在旁边吧。我再炒一个蚂蚁上树吧,爷说起这菜名儿,觉着有趣儿呢。”
从胤禟不动声色放在旁边的笸箩里取了粉丝,如谧一边摆弄着,一边又道:“要是这个菜也炒完了,爷还不回来,我就去给他送过去吧。今儿的胡椒猪肚汤火候刚好,暖胃散寒,若能饭前进一些就最好了。”
声音中,已是难掩寥落。
如谧一直在等。
这几天,胤禟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早。
只有昨天不同。
今儿她已经知道了完颜氏拦轿的戏码。
笑中有遮不过的担忧。
现在已经很晚了。
不管他被谁绊住了脚,她得去把他找回来。
只是……再炒一道菜吧,她……还是希望他,能自己回来。
身后,如谧被人圈住。
明明有脂粉气的,这怀抱,却是他的。
如谧还是笑了。转过头来,白牙闪烁,目光晶莹。
他还是回来了。她要好好看看他,她要好好吻他,她要他记得她的好,记得回家的路。
她的笑,却凝住了。
眸光定在胤禟的唇边,在炉火的跳动中明灭不定。
胤禟脸上的柔情也因她而滞。抬手,细长的指抹向自己的唇边。
再看时,是刺目的胭脂色。嘴角,乏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自嘲,混入一丝挑衅。
胤禟用眼锁着如谧的表情。
扯唇,微笑。眨了几下眼睛,如谧的目光渐觉清澈。
偏头,在胤禟颈间眷恋地蹭了两下:“爷……你……回来了。”
“……嗯。……爷回来了。”
在他锁骨之侧印上一吻,如谧又开始安排他的饮食。
今天的如谧很规矩,很贤淑,很柔顺。
今天的胤禟,很安静。他静静地用眼看着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炕桌上,少了蘸酱。
满人食俗,素喜蘸酱,开胃下饭,总难或缺。
如谧告了罪,亲自去取。
直到入了小厨,遣了婢仆,四下无人时,如谧才垮了肩膀,呆呆愣神。
好多盘酱。
她今日忙了许久,就是想炒出一盘最可口的熟酱。
好累。
如谧发现,自己还是那个随时都会想到要放弃的人。
原来自己,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不知不觉,如谧已在墙角冰冷处,缩成一个团。
火光刺目,她索性闭了眼,把头深深地埋入膝盖。
放弃吧。
压在心底许久的声音,趁机抬头。
如谧心乱如麻。
要是她可以问他,发生了什么,直直白白把话挑明,该有多好。
如果只是几口胭脂,她便忍了。
如果……她便可以真正省心了。
可这话,这因由,多么可笑。
他始终只是一个古人。
他回来了。
她心头却容不下一粒沙子。
如果,她那夜未曾痴迷,她随他怎样,才不会介意。
可现在呢?
她不后悔,却又悔不可及。
她素来知道,自己的心眼儿,只有针尖那么大。
他既然占了那里,便绝不可带进一粒尘沙。
所以她才一直,宁愿将他推拒,也不肯轻言靠近啊。
胤禟等了一会儿,转头看看门口,嘴角扯出一笑,自执了筷子,细嚼慢咽起来。
门边不动声色溜进来一个小丫头,附在喜儿耳边,说得她立时满脸急色。
趁九阿哥不注意,喜儿焦急地溜出了屋。
放了筷子,胤禟对着一桌佳肴,浅笑着眨了眨两下眼睛。
味同嚼蜡。
起身,出门。
看着急急奔向小厨房的喜儿,胤禟面上一哂。
“爷——你这是……?”
胤禟抬手一挥,这院的奴才再不敢多舌,更不敢上前相阻。
赵德很有眼色,一声不吭地垂首跟着。
喜儿正站在小厨房外焦急,不知该不该进去看看福晋。
厨内一丝声响都没有,静得让人不安。
这时,院里一个粗使仆妇急急奔来,呼哧呼哧喘着白气:“喜,喜儿姑娘……快……快请福晋出来……”
“吕婶,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快,快请……”
“你别喘了,先把话说清楚!”
那吕婶喘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明白话,把喜儿急得直想踹她一脚。喜儿也想有个理由进去请出福晋啊,可这吕婶喘了半天,理由呢?!
“喜儿姑娘,快,爷要走了,快请福晋去拦一下啊!”
那边夏蕊急急跑来,老远就跺着脚,不管不顾地喊开了。
厨内缩成一团任自己陷入冰冷的如谧,“忽”地从膝盖中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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