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被窝总是有魔力一般,能封印住所有毅力稍有欠缺的人,尤其是在周末的时候。
和工作日一样,凌俐的手机闹铃七点就响了,只是刚响起几秒就被凌俐按掉,接着倒头,继续睡。
让她彻底清醒的是祝锦川的电话。
和他成了男女朋友关系以后,她最大的变化就是在接半梦半醒之间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不会像以前一样马上清醒过来,假装自己早就起床,而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和他一问一答,电话过后,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这次也是一样。
直到祝锦川在电话里轻笑起来,她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好了懒虫,马上九点了,饿了就赶快起来梳洗打扮,我十点钟在楼下等你,一起去喝早茶。”
从床上坐起身,她懊恼地挠了挠头发,想起自己刚才说的一串古里古怪的话,真是替自己丢人。
她刚才好像和祝锦川念叨了一串吃的东西,无外乎是肠粉、虾饺、萝卜糕、芝麻糊、马蹄爽什么的。
她怔了一怔。
这些口味清淡的东西,似乎都是南之易的家乡小吃,也不知道祝锦川听到她懵懂的状态点了这些东西,会不会多想。
只是,她也无从解释,更无须解释。
十点钟,凌俐准时和祝锦川见面,按照凌俐早上半梦半醒时候点的菜,慢悠悠吃着早茶直到十二点。
之后,祝锦川带她去了珠宝店。
当美女导购把三枚戒指放在凌俐面前的时候,祝锦川解释:“本不想那么早和你说的,本来是想设计好怎么和你求婚才暴露的,结果之前一时嘴不严被张叔把话套出来了。也好,要不你自己看看喜欢那一枚?”
凌俐愣愣地看着眼前三枚璀璨的戒指,很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
“这三枚都是我们的经典款,,大小从八十分到一克拉,不会太大显得夸张。这位女士,先生很有眼光,而且很有心的。”
导购的声音甜美清脆,语速不快不慢,显然是受过良好的训练。
凌俐看花了眼,好一阵子都选不出来,只好求助地抬起头:“都很好看,我都不知道应该选哪枚好。”
“那三枚都买下来吧。”祝锦川淡淡地说着。
凌俐瞪圆眼睛:“什么?别乱来!”
他莞尔一笑:“逗你的,选不出来就再看看罢,不急的。”
凌俐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一丝慌乱。
祝锦川示意导购把戒指收起来后,丝毫不见情绪不佳,反而兴致勃勃地问她:“明天有场电影上映,我查了下口碑还不错,要不要去看看?这可能是春节前最后一个能清静清静的周末了,日子再往后推就该过年了。”
凌俐刚想答应,忽然又摇头。
她已经决心替往事画上一个句号,也已经按照之前的打算,预约了美容中心的医生,而时间就定在明天。
如今的疑虑和踯躅,终究会随着那块疤的消失而烟消云散的,一切都会回到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模样。
想到这里,凌俐攥紧了手心。
是的,她一定,一定能做到的。
和美容祛疤中心确定了就诊时间后,凌俐买了些水果,先是去看了钟卓雯。
不出所料,她又碰到了钟承衡。
到医院前,凌俐还在思忖该怎么在钟卓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情况下劝慰钟承衡,却不料,这一次见到他是满脸的喜气洋洋,眸子压不住的欢喜。
凌俐还没问原因,钟承衡已经主动告诉了她。
原来,钟卓雯竟然在这一天的早上,清醒了一阵子。
虽然目前,她仅能睁开眼挥舞手而已,还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呜没有什么意义的音节而已,但,这已经是个了不得的进展了。
凌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瞪圆眼睛:“真的?是真的么?”
钟承衡笑着点头,眼里泛着泪光,眼角是深深的沟壑:“真的,我就知道雯雯没那么容易放弃,她想做的事很多,怎么甘心一直睡下去?”
凌俐笑着落泪,心里祝福着钟卓雯早一些醒来才好。
不过,因为头部受到重创,又躺了两年多,只怕她的语言、运动功能都退化许多,要康复起来还需要很多时间。
想到这里,凌俐有些犹豫地开口:“钟……大哥,如果说治疗费用有困难的话,找我就好了。”
钟承衡听到她的话,压低了声音,脸上有几分难堪:“小俐,你真不用给我打钱。就算钱不够,我会跟你们借的。上次打来的三十万,正好,我得给你还回去。
“啊?”凌俐吃了一惊,“我从来没有给你打过款啊?”
钟承衡眼里闪过几分疑惑:“怎么可能?上周末我账号收到的三十万,我查过来源,明明就是以你的名字打给我的。”
凌俐更加疑惑起来,等看清楚钟承衡手机上的收款信息,说:“这只是转款备注上写的我的名字,至于银行卡账号,根本就不是我的啊。”
钟承衡也半信半疑:“真不是你?”
看到凌俐笃定地摇头,他又有些疑虑:“难道是,祝锦川?”
凌俐愣了愣,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好敷衍:“我也不知道,等我回去问问他。”
钟承衡沉沉点头:“替我和祝律师说谢谢,但钱我是不能收的。如果我有需要,会找你们借,千万不要再这样一声不吭地打过来。”
从医院出来,凌俐还在思考到底是不是祝锦川冒着她的名字给钟承衡打钱的时候,电话忽然响起来。
接起电话,对面是甜美脆爽的女声:“凌小姐,您预约的两点就诊,请问您现在是否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呢?”
凌俐回过神,忙回答:“来了,我马上就到。”
半小时后,阜南大学附属医院对面,某医学美容中心。
这是凌俐那天在家里发现打祛疤美容小广告的医院,她也不是一个广告就能搞定的人,联系这里之前,也好好地做了一番功课,得知这里确实是雒都最大最权威的整形医院后,才按照广告上的号码,联系了医院。
还好,这里并不像网上说的那样店大欺客,不仅价格比其他地方贵,有些手术要排到三个月以后。
就她接触到的这位负责联络她的护士来说,服务是很不错的。
她停了车还没到医院楼下,那护士已经在停车场等她。
不过,在护士引领到二楼角落的一个房间时,凌俐有些纳闷:“不是在第一诊室见医生么?这里是?”
穿着粉红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美女回眸,声音里有浅浅的抱歉:“不好意思,那边的灯坏了,临时又换不了,所以您先在这里等一等。”
说完,就推开了房门。
里面的陈设简简单单的,电脑、桌椅、几叠文件,以及角落的一张轮椅。
“这是医生休息室,您在这里等等,那边排好了就诊室就通知您。”
说完,护士又倒一杯水放在她面前,说:“您喝杯水,我先去找一下您预约的吴医生。”
凌俐点了点头,顺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微微一愣。
这不是惯常喝的矿泉水或者柠檬水,水带一丝甜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香。
似乎察觉她的疑惑,那护士轻声地解释:“这是麦冬加甘草泡的,清火明目,补脾益气,我看您眼里有血丝,嘴唇干燥,就给您倒了这个茶。”
凌俐感怀于她的殷勤和体贴,本来不是那么习惯茶的味道,也就全部喝了下去。
接过她手里空空的水杯,护士又问:“还要一杯吗?”
凌俐刚想说不用了,忽然间奇怪起来,转了个话题:“不是说,要去叫医生吗?”
那护士说:“好,我马上去。”
依旧是温柔甜美的语气,只是,她的声音,似乎有了些变化。
凌俐疑惑地瞥了一眼护士的侧脸,觉得那轮廓似曾相识。
可下一秒,视线忽然模糊了,脑袋有些昏沉起来。
她甩了甩头,听到耳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又听到那脚步去而复返。
脑袋越来越重,凌俐惊觉状况不对,然而还来不及叫,就被身后的一双手捂住了嘴。
接着,鼻间传来香甜的气味,她想要屏住呼吸,然而已经无力反抗,身体渐渐软下去,倒在了地板上。
而她视线里最后的画面,是那护士居高临下地看她,扯下口罩后,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凌俐努力地想要睁大眼睛,却抵不过铺天盖地的无力感。
她的视线,终于陷入一片沉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俐从昏沉的状态,渐渐清醒。
只觉得头疼欲裂,身上也还在酸软,好容易睁开了眼,却看不见光。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却发觉手被绑在身后,脚也被绑着动弹不得。过了几秒,又察觉她似乎被装在一个箱体里,箱体窄而短,她根本伸不直腿,而箱体还在移动,摇摇晃晃地很颠簸。
偶尔箱体的一停顿,她便止不住地向前翻滚,之后隔着厚厚织物,撞在一片金属的板子上,被撞的地方生疼生疼的,让她又清醒了几分。
再结合鼻子里若有似无的一丝汽油味,凌俐渐渐明白,她大概是被装在某个车的尾箱里,一遇到刹车,就会因为惯性的作用撞上前方的厢壁。
凌俐一面尽量保证自己不受伤,在刹车的时候变换姿势减轻撞击,一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地回想到底是谁会绑了她,还关在车尾箱里。
可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
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的新闻,有些犯罪团伙就爱尾随开豪车的年轻女子,伺机抢劫、绑架,甚至强奸。
前两年,甚至有位家境优渥的女民警,因为开了辆宝马车被盯上,落了个被奸杀的下场。
想到那个案子,凌俐不由得脊背上一阵凉。难不成,她也遇上这样丧心病狂的匪徒?
可想了想,凌俐又觉得情况不对。
用一杯水迷晕她的,是那个美女护士,再仔细回想一番,处处都透着诡异。
比如,网上传闻技术高超但态度恶劣的某整形医院,怎么会殷勤小意到安排专人接待她?又比如,医生不在诊室接诊,却跑到个偏僻的类似休息室的地方。
还有,美容医院里出现了轮椅,这本身就是很不合常理的事。
她还在惊惧万分地推测着,车,忽然停了。
因为惯性再一次撞向厢壁,很不巧地鼻子在这一次的撞击中遭了殃。
弥漫于鼻腔里的胀痛和麻木感让她差点落下泪来,而下一秒, 眼前出现一道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等适应了光线勉强能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零利率却看到,一张她意想不到的脸。
好久不见的戚婉,对着她笑了笑,之后咬牙切齿地说:“凌俐,别来无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