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茶水在茶几上蔓延开,凌俐好一会儿才抓起纸巾盒,抽了卫生纸覆盖在水迹上,深吸了口气,问:“你还知道什么?”
似乎觉得凌俐的声音还算冷静,吕潇潇继续:“现场看起来像是自杀,可又有证据指向是现场是伪造的。”
“什么伪造?”凌俐心里一紧。
“从死者坠地的角度来看,她不像是自己跳下去的,反而像是有人在推她。而当时,屋子里只有南之易和陶玥两人。还有,从死者的手指甲里,检测除了南之易的皮肤组织。而南之易手上有抓痕。”
“哦,”凌俐轻轻点头,“还有呢?现场勘验的笔录呢?有什么异常?”
仅仅靠一条抓痕,也无法判断是不是南之易下的手,一定还有其他证据。
吕潇潇的声音很严肃:“是的,现场还有打斗过的痕迹,只不过,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另外,案发现场安装的监控,已经被破坏掉了,监控里的内存卡不见踪影。现在果子他们怀疑,是南之易毁掉了证据。”
从吕潇潇电话开始,凌俐就是不得安宁的一下午。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惊慌。
按理说,桃杏死了,南之易被当成嫌疑犯,她应该痛快地幸灾乐祸一次狗男女活该的,可这时候,心里却异常地沉重。
南之易,怎么会杀人?他怎么可能会杀人?
一定有哪里出了错,也一定不是他动的手。
可除了吕潇潇那里得来的一点有限的消息,她根本没有其他的途径,去了解这个案子。
无奈之下,只好打开电脑,在网上一遍遍搜索着关于这案子的信息。
然而,官方的新闻就只有一条,剩下的,都是新闻评论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美女博士和导师,一听就知道背后有故事。”
“我姐姐的同学就是那大学的,听说那老师很有来头,玩了不少学生,这个摔死的美女也很有手段逼着搬进老师家里,岂不料,反误了卿卿性命。”
“这年头,成绩好的坐导师大腿,成绩就不好的坐台当小姐,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烂白菜也轮不到你我屌丝。”
“呵呵,美女考上博士,莫不是潜规则?”
凌俐忍无可忍,指尖颤抖着敲下“警方还没有正式的调查结果,据我所知那老师是挺正派的人,应该还有内情。”
她这条可能是唯一一个和南之易认识的人发出的评论,却马上被铺天盖地带着*意味的揣测淹没。
凌俐关上了电脑,内心是深深的无力感。她想要做些什么,却知道自己完全实在徒劳无功。
想了想,还是决定早些睡觉,不要乱了心神。
却不料,黑暗中她刚刚闭上眼,眼角就有一行泪滑下。
南之易的案件并没有发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从吕潇潇告诉凌俐命案发生后没几天,网上所有的消息都悄无声息地消失。
而凌俐这些天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状态,上班时间,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分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来。
还好,这一招很有效。在周一例会上说完自己手里案件办理情况后,几个律师开始饶有兴致地和她讨论起无罪辩护里的细节问题,大家你来我往地,气氛很是热烈。
结果没想到,讨论结束后,例会宣布结束前,有个律师忽然说起一则八卦:“你们知不知道,省院一把手的弟弟杀人了?”
凌俐怔了一怔,马上抱着自己的笔记本除了会议室,却没发现她身后坐着的祝锦川,那渐渐加深的眸色。
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凌俐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忽然听到他消息的慌乱。
她再一次告诫自己,南之易不会杀人的,桃杏抑郁自杀应该是真相,警方的调查应该是有方向性地错误。不过,这不是她能管的事了,南之易有南之君这个哥哥在,警方必定慎之又慎,一定不会冤枉他。
觉得心情轻松了点,凌俐拿起手机,开始查看会议期间有没有电话找她。
刚一看到屏幕,就发现了七八个未接来电。
凌俐翻看了号码,发觉全部都是个没有存在手机里的的雒都本地座机号码。
只觉得这个号段有几分眼熟,她轻蹙起眉头努力回忆,忽然间,屏幕又亮了起来。
依旧是刚才那个号码,凌俐赶快接了起来。
她只喂了一声,对面就响起有些急促的男声:“是凌俐法官吗?”
凌俐一怔,忙回答:“我是凌俐,但我不是法官。”
对面的声音忙道歉:“对不起,我口误,是凌俐律师吗?”
“是我,找我有什么事吗?”凌俐轻声回答。
“我这里是雒都市城南看守所,有一名涉嫌故意杀人的犯罪嫌疑人,要委托你作为辩护律师。”
“哦。”凌俐回答,顿时明白为什么觉得那号码眼熟了。
原来是看守所的号段,以前也接到过那里打出来的电话,多看了几次难免会有印象了。
听着情形,是有新案子上门了。
她顺手拿起了桌面上的纸和笔,说:“您说吧,犯罪嫌疑人的信息,以及犯罪嫌疑人家人的信息。”
对方的男子略一停顿,之后一字一句:“犯罪嫌疑人名叫,南之易。”
——————
城南的高端Loft里,吕潇潇看着育儿嫂抱走刚刚喝饱母乳的小砼,眼里全是母爱的光辉。
之后,转头问一直守在一旁呆呆的凌俐:“你是说,你没有答应接他的官司?发生那么蹊跷的事,你就不想亲自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俐垂头,好一阵子才说:“我觉得不该介入这件事。从专业的角度出发,律师和被告人有过多的牵扯,会影响律师对案件的判断,从而影响到被告人的辩护利益。”
吕潇潇叹气:“归根到底还是你不想见他吧?我不赞成什么分手后还能毫无芥蒂地来往,只是他落难了,还指定你成他的辩护人,总不好坐视不理。毕竟你那一个知识产权案子,也是他毫无道理可言的信任下指给你的。”
凌俐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波光潋滟的南河:“潇潇,他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哥哥,有愿意为他辞掉工作专门找王百万麻烦的好朋友,你觉得,我这盘小菜算什么?那一次山崎种业的案子是他在和他哥哥赌气,正好我在旁边所以落到了我头上,这一次,我可真的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吕潇潇还想劝慰她几句,凌俐回眸看她:“不用劝我了,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我知道自己对他还有怨气,无法保持心平气和来看待这个案子。更何况,死者从我手里抢走了我的男人,有这样的一层恩怨在,我绝对不可能放平心态来看待这个案件的。总之,为了大家好,我不能接这个案子。”
见凌俐态度坚决,吕潇潇也识趣地闭了嘴。也恰巧小砼又哭闹了起来,她们一个忙着去哄,一个看着粉嘟嘟的小娃娃憋红了脸闹别扭,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大石,暂时放下了一点。
几个月前,和南之易刚刚分手的那个月凌俐的生理期就没来。她当时就怀疑自己中了招,好在,大概只是因为那个月情绪波动太大,所以延迟了半个月而已。
她吃了副中药,就调理过来了。
其实,在还没确定究竟是怀孕还是生理期紊乱的时候,凌俐有想过,如果真的是有了他的孩子,她也会像吕潇潇一样,把孩子生下来的。
经过了几个月,曾经锥心刺骨的疼和曾经穿髓透骨的眷恋,似乎都在漫漫地淡去,她渐渐习惯了的祝锦川的关心和温情,加上蒸蒸日上的事业,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她自己知道,表面上似乎好了,其实她的一颗心,离痊愈还早得很。
如果再来上这么一场,如果再体验一次他把身家性命全权交付给她的经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
到时候,又该怎么脱身?
她闭上双眼,轻启双唇,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告诫着自己:“别怕,很快就会过去。”
只是,在和南之易有关的一切事项上,凌俐的想法,都和事态的发展背道而驰。
她不想接南之易的官司,可偏偏有人逼着她接。
周五的下午,祝锦川正和凌俐讨论着某个案子的辩护思路,呈达律师事务所,来了一位谁也想不到的人。
“凌俐。”那人轻唤着她的名字,低沉带些沙哑的嗓音,很有特色。
凌俐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半天也说不出话。
还是祝锦川先出声,平静地叫到:“南院长。”
南之君冲他微微点头,之后看向凌俐:“小易要指定你为他的辩护律师,其他人,他不接受。”
凌俐睁大眼睛,完全说不出话来。
几天前,她才拒绝了看守所打来的南之易要她当辩护人的委托,结果,南之君竟然亲自找上了门。
她心情很复杂,也有些气愤,但对着不怒自威的南之君,却无法开口说出愤愤不平的话。
倒是祝锦川开口说出了她的心声:“南院长,南之易在看守所,也能让人传话出来指定谁当律师,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
南之君抿紧了嘴角,和祝锦川对视,眸色里揉进了冰凌一样,满是寒气。
祝锦川不动声色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没有丝毫地退让。
好半晌,南之君终于收起凌厉的眼色,嘴里一字一句:“小易不仅仅指定凌俐,还指定了你,祝律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