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佳的位置和这开阔的视野,让南湖像一颗明珠一般,被镶嵌在深灰色画框之中,在夕阳的照射下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凌俐看得如痴如醉,好容易收回视线,忽然注意到那玻璃窗边一盆鲜亮夺人的植物。
一掌宽的叶子根根直立着,深绿肥厚,叶片中间一根直直的花茎,顶端的花朵刚刚绽放。花瓣是从浅绿到深橘色,花冠由宽变窄,像极了鸟喙。而最上方一簇橙色的花瓣,又像极了鸟的顶冠。
凌俐来过多次了,之前倒是没见过这株天堂鸟,也从来没想到这植物也能用作室内的绿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眼见凌俐的注意力被花吸引走,谢柯尔放下茶杯,忽然间开口:“天堂鸟不只是花,还真有这种鸟类的存在。有些地方叫天堂鸟,有的地方叫极乐鸟,羽毛色彩绚烂,顶冠也风骚到极点,吕布跟它们比都略逊一筹。”
老板首先开口找了话题,凌俐也不好太不识趣,转过脸僵硬地微笑着捧场:“是吗?”
谢柯尔微微一笑,似乎对这话题很有兴致,继续说着:“就是因为羽毛美丽,这些鸟也都快成了濒危动物。目前非洲还有种极乐鸟,橘色的羽毛蓝色的顶冠,和这花像极了。”
“哦!”凌俐继续捧场,可她不管对这叫天堂鸟的植物还是那叫极乐鸟的动物都所知甚少,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能让天不被聊死。
对面沙发上的大佬却是满面轻松,支起二郎腿舒服地窝进沙发,冷不丁一句:“说起非洲,正巧我们在坦桑尼亚的一个项目进入和那里政府谈判的阶段,有没有兴趣一起过去考察?”
顿了顿,他补充道:“作为的法律顾问。”
“我我我我才不要去非洲。”凌俐一脸惊诧地回答。
随便一朵花也能引申到项目,还堂而皇之发出要约请她去非洲,谢柯尔的思维实在太发散了一点吧?而且,总觉得他另有深意。
话都出口了,她后知后觉刚才的语气似乎有些生硬,忙补充:“谢总,您别开玩笑了,我知道我的能力胜任不了这样的工作,涉及国际经济法和国际私法的谈判,只怕得有专业的律师团才行。再说,非洲更是我从来没想过的领域。”
“怎么?你害怕非洲?”他勾起嘴角,“怕狮子?鳄鱼?还是埃博拉?再两个月过去能赶上角马大迁徙,一年一次非常壮观,不看可惜了。”
还不是因为害怕你啊!凌俐在心底嘀咕着。
“人们的固有印象里,非洲是片蛮荒的大陆,贫穷落后各种传染病,这些偏见让人很容易忽略非洲大陆壮美的一面。其实,好多事情都是这样,不真正的靠近,没有亲身体会过,光靠经验和惯常思维的话,走入了人云亦云的误区,很容易错过另一道风景。”
谢柯尔还在侃侃而谈,眸子里云遮雾罩一般,让凌俐看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单纯的说非洲,还是意有所指。
凌俐不敢就他到底在暗示什么深想下去,暗自决定不能跟他这样绕下去,得赶快进入正题。
她清了清嗓子,说:“谢总,现在不是探讨非洲动物的时候,你刚才提到的非洲的项目,涉及到国际私法、国际经济法的范围,这不是呈达的主营项目,再说有政府主导律师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您时间宝贵,就不用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了吧。”
就这样,她硬生生地回避了什么非洲不非洲的话题。
“你不问问你师父就自己推掉生意?”谢柯尔有些错愕,又扬着眉:“几十秒就回绝一单大生意,祝律师就是这样教你做事的?”
说到最后,他眼睛里似乎带着点愠色。
凌俐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她这榆木脑袋,根本分不清楚谢柯尔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再加上他平时不正经的时候居多,刚才那话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的。
如果谢柯尔真有这意思,祝锦川万一也想接下来练手,那怎么办?
她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您真有这个意向,我会转达给我师父,这样大的事我确实没办法做主。”
“嗯,”谢柯尔点点头,“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们律所要接这项业务,首先你得跟我去打头阵。”
凌俐瞪大眼睛,再一次无法确定谢柯尔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见她没有说话,谢柯尔勾起嘴角:“如果不愿意以律师身份加入项目?那作为朋友呢?有没有兴趣出去玩一趟?那地方不仅热带草原景色宜人,最难得其实是还有长长的海岸线和二十多个岛屿,还盛产宝石。泰坦尼克里的那颗海洋之心,有人说其实不是蓝宝石,而是产自那里的坦桑蓝。”
他顿了一顿,声音温和:“坦桑蓝本来也不是蓝紫色,大部分原石是棕绿色的。其实我更喜欢坦桑蓝本来的色泽,未经雕琢的棕绿色,淡淡的但是纯粹。”
他忽然抬起眼,眸子里荡漾着笑意:“就像你的眼睛一样好看。”
凌俐再也忍不下去了。
坐在这里听他天马行空瞎扯各种莫名其妙的话题就算了,问题是他的每句话似乎都另有深意,让她一边忍不住想歪,一边又一直告诫自己面前的人眼睛没瞎不会那么想不开看上她的,再多几次只怕要人格分裂。
她叹气摇头,最后捂着脸:“谢总,我只是想拿了律师费回去交差而已,用不着这样为难我吧?之前合作不是很愉快吗?”
谢柯尔故作严肃:“我不是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愉快吗?”
“我……”
凌俐不由自主再一次想歪,一口老血喷出来,只觉得生无可恋。
直到在他嘴角找到了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谢总。”凌俐带着几分无奈说:“拜托你能不能换回正常的说话方式?”
她真是受不了现在这样他每说一句话她都得仔细揣摩揣摩的方式了。以前那样多好,聊狗聊美食聊案子,除了案子的事平时可以不带脑子,完全不像如今这样只能尬聊。
“哪里不正常了?”谢柯尔才是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那你说,我要怎么追你才算正常?”
“我……”凌俐再次只说了一个字,就再接不下去了。
天辣!谢柯尔说了什么?他在追她?
她以为自己想多了,结果还真没多想。
虽然对谢柯尔从庆州回来后的异常有所察觉,也或多或少有过这样的猜测,可她心里面更倾向于其实谢柯尔就是一时兴起逗逗她而已。
要说他真的有想和她建立恋爱关系的意愿,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更是完全想不到他能这样猝不及防赤果果把意图摆在她面前。
凌俐一副完全被打败的模样,嘴巴微张说不出话,只呆呆地眨着眼睛。
她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谢总,我真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
这是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一句。
能把自己摘出来,也能给谢柯尔一个台阶下,让刚才那句话就这样过去吧,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谢柯尔看着她明显脑袋卡壳的模样,强忍住不笑出声。
本来今天是想借着她来拿律师费的机会,正式提出非洲项目的邀请,结果接到发改委那边召集企业座谈的紧急通知,不得已错过了见面。
这样的会议谢柯尔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了,他以为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已经见惯了浮沉,习惯了算计,可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要做活一个企业,实在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肩上扛着几千人的饭碗,这担子重到有时候午夜梦回,都能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样一天天繁忙的工作和沉冗的事务下来,他开始怀疑,当初他在责任和传承面前终于屈服从而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下午都在空气很不流通的会议室里,跟一帮子老狐狸虚与委蛇,听某领导说些滴水不漏逻辑严密实则没什么内容的套话。
会议到最后,他都快要睡着却又不得不强撑,想起手里一摊子要签的文件和错过跟凌俐的见面,心里疲惫和倦意掩都掩不住,以至于在会议结束时,主持会议的某处长还特意询问了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谁想到在快要下班的时间回到公司,还能逮着这只傻乎乎的小菜鸟,倒是意外之喜了。
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和烦闷都烟消云散。
不管怎么样,这工作,终究还是有几分趣味所在的。每天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看他们卖力的演出或者是原形毕露的一天,还能遇到这样一个清澈透明又呆到可爱的女孩。
他早就知道自己动心了,而这些日子在微信里和凌俐的暗示,他认为已经够多。
起初他以为她真的是太迟钝所以察觉不到,可今天这一见面,从她躲躲闪闪的目光,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窘迫,谢柯尔立马明白过来,她不是不懂,而是不相信、不知所措,还可能有点害怕。
尤其是刚才她一看到他就想撒丫子跑的怂劲,真是好笑极了,当时他差点就笑场,幸好终于还是端着了,没在员工面前把自己苦心营造的“小谢总阴险狡诈喜怒无常”的牌子给砸了。
他可不是爱玩暧昧敢说不敢做的渣男,也不是什么懵懵懂懂不知情为何物的注孤生。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更加明白阅尽千帆后能找到点心动的感觉,着实不那么容易。
所以,既然她是特别的,那么自然就是他该动真格的时候了。
于是,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又弯着腰向凌俐的方向凑近了些,直直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凌律师你不清楚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