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喝饱了水的王齐,差点把一肚子顶级竹叶青吐出来,忍不住心里骂了句脏话。
麻蛋,忘记辩论环节提出新证据就会再度回到法庭调查阶段了,刚才自己真是白高兴一场。
而且,看那小菜鸟双眼越来越有神的模样,他也越来越不安起来。
有新证据,为什么不在之前的庭审调查阶段提交,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凌俐却不着急说新证据是什么,而是转头看向成法官:“审判长,在我方出示下一份新证据之前,我想向对方代理人秦贝贝律师问几句话,请问可以吗?”
成法官回答道:“当然可以,向对方发问,本来就是庭审的一个程序。”
凌俐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对面,缓缓出声:“秦贝贝律师,请问,你和左青山,是什么关系?”
一听到这个名字,秦贝贝脸一下子煞白起来,汗毛竖起一般,说道:“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见对方默不作声装起了哑巴,凌俐干脆祭出压箱底的一句:“我手里有份快递单据,显示今年三月十七日左青山通过顺丰寄出一份快递,收件人电话,仿佛就是秦贝贝律师。”
秦贝贝说不出话来,王齐却马上反驳:“左青山是南之易的学生,对他的证言,我方请求合议庭不予认可。”
南之易却抱着膀子微扬着眉毛,声音似笑非笑:“怕什么?怕左青山突然反水来指证你们?”
凌俐接过他的话头:“不用怕的,左青山因为盗取实验室秘密已经被警察局拘留询问,目前无法向法庭作证。不过,警方倒是提供了一些,在左青山家里搜到的东西。”
秦贝贝大惊失色,下意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凌俐勾起嘴角:“不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吗?大概你们昨天白天才通过话确认无虞吧?我们等会要放的,正是左青山从实验室盗取某些材料的录像。”
秦贝贝再一次提出反对:“影音资料作为证据是有相当严格的限制,你们私自偷拍的录像,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
杨千帆忍不住低下头,低声的一句:“他开始慌了,港片用语出来了,不知道等会会不会脑袋搭错线背米兰达规则了。”
凌俐低下头一笑,朝杨千帆微微颔首,又朗声说:“实验室是公共场所,这并非是秘密进行的录像。而且,早在安装摄像机之前,对实验室要装监控的事,校方就已经就做出了公示,一是张贴在校园门口的黑板上,二是在学校论坛醒目位置上挂了三天。”
顿了一顿,接着说:“我们有雒都公证处出示的资料。”
这下终于让秦贝贝哑了火。
等看到一叠厚厚的公证资料,只为了证明在学校论坛,和黑板上确实有过公示过实验室装了摄像头的事,秦贝贝一阵无语。
卧槽学校论坛和校门口黑板报都要拍照留念大做文章,对方这一环扣一环的手续,显然已经弥补了所有一切可能被他利用的漏洞,也是早有预谋的。
毫无意外地,录像被允许在庭上播放。一段不长的录像,画面却清晰地吓人,显然那并不是平常用于监控的普通摄像头,明显是高级货。
几分钟的录像里,摄像头都正对着实验室里一个保险柜的位置。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瘦高身影出现,熟练扭着保险柜,将其中的一沓资料取出。
秦贝贝已经说不出话。
事到如今也无话可说,他没料到对方不动声色地把左青山给揪了出来,而且,他们以为是机会也是双保险的东西,现在看来,竟然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
凌俐乘胜追击,说出合情合理的一番推断:“盗取南之易有签名的空白纸张来伪造证据,是山崎种业的惯用手段,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方当事人身上泼脏水。”
王齐阴沉着脸:“从录像上看不出他拿的,究竟是什么?”
书记员马上知情识趣放大了画面。
高清摄像头下,正好左青山的身体挡住了他拿在手上的东西。只能看出那是一叠纸,可纸上到底是什么,完全看不见。
王齐心里一松。
还好,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左青山的角度正好看不到拿的究竟是什么,自然不能说那就是签名。
只可惜,杨千帆这个小透明添油加醋的一番话,让王齐心抓得更紧。
他说:“雒都警方正在向我们求证,关于左青山盗取的,究竟是我们之前报警失窃的实验室秘密,还是本案用来伪造欠条的南老师的签名。秦贝贝律师,也许警方也会向你询问,关于和盛玉改良项目核心技术失窃的问题。”
南之易手枕在头后,忽然笑得又痞又贫:“你们究竟偷的什么,还不敢说吗?”
王齐顿时哑口无言。左青山这颗棋子,本来没有这么早就暴露的,怪就怪在杨忠春把那张欠条的事牵扯了出来,现在给了对方把柄。
忽然意识到不对,王齐惊恐地看向南之易,惊叫出声:“窃取商业秘密?”
秦贝贝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秦贝贝却忽然活过来了一般,脑袋清醒了过来。
从一开始和左青山联系的人,可是他。不管是被追究妨碍作证罪,还是追究盗窃商业秘密罪,一旦被吊销执照的话,首当其冲的,也是他。
王教授倒是家底丰厚,哪怕下半辈子赋闲也不怕坐吃山空,可他一个小跟班,在帝都连套房子都没有,这些年一番厮杀好容易能被高看一眼了,正说要大干一番,要是没了律师执业资格,可怎么办?
不做律师了也不是不可以,然而刚才田正言言之凿凿的必定对他们赶尽杀绝的,他要是不能当律师,也不可能走学术这条路的。
难道他下半辈子就要窝在某个不知名的公司,当一辈子法务了?
想着想着,他打了个寒颤,马上大叫:“我们愿意,接受和解。”
那迫切的模样,仿佛想爬出原告席要冲向审判台一般。
成法官拿起法槌敲了下,请原告方律师注意自己的言行。
说完,又瞥了他一眼,说:“你是一般授权代理人,没有权利代替当事人接受调解。”
接着看向王齐:“原告方律师王齐,你是特别授权,你方另一位律师提出调解,你的意见如何?”
王齐动了动唇,脑子里还有点混乱。
左青山曝光就罢了,这是怎么把秦贝贝给绕进去的?盗取商业秘密罪,没有实锤怕是不能立案的,原来,南之易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凌俐唇角弯弯带着些微的笑意:“王律师,不知道秦贝贝和左青山之间的联系,你有没有参与呢?”
王齐一阵哆嗦。
秦贝贝的德性他很清楚,如果进了警察局,这软蛋一定会把他给供出来。
这案子要打下去,一头是盗取商业秘密,一头是伪造证据,听起来似乎伪造证据会轻得多,可他也不能把自己给套进去不是?
权宜之计,只好先行和解了。
于是,他有些不甘心地说:“行,我代表当事人,接受和解。”
可惜啊,这场好戏被人搅和了。
不过,等这事告一段落,弄清楚左青山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找个另外的理由再次起诉南之易,也不是难事。
还没等他想好下一场怎么玩,凌俐忽然又出声:“审判长,我刚刚接到海东省的通知,山崎种业股东昌瓴在得知本案目前审理进程以后,已经向公安机关报案,山崎种业另一股东盛谦和涉嫌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签订、履行合同失职被骗罪,背信损害上市公司利益罪等三个罪名,公安机关已经立案,应该马上就会开始下一个程序。”
成法官抓狂了:“被告方律师,你难道边开庭边给对方直播?这可是违反法庭规则的!”
凌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指着杨千帆讷讷地甩锅:“不是我,是他。而且,也没有录音录像,他们完全在用文字交流。”
王齐声音肃然:“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牵扯到昌瓴?”
“王律师,你一直在误导我们背后黑手是昌瓴,不过,你既然知道柯鸿生有问题,那就应该知道他和昌瓴的交情也不错,有他牵线搭桥,南教授和昌瓴之间的误会一个电话就能解开,而昌瓴告诉了我们,当年暗中支持品优千号推广的,是盛谦和才对!”
王齐愣了一愣,咬牙切齿说道:“就算立了案也还到不了法院,你们指望远水救近火,没门!”
凌俐却是满脸的轻松:“很是不巧,我们也已经向海东那边某法院起诉,关于盛谦和、王齐、秦贝贝诽谤罪。”
“诽谤罪?”秦贝贝有些抓狂了。
刚才还在晕妨害作证和盗取商业秘密,怎么一转眼又来个诽谤?还有完没完了?
王齐也是一惊。怎么又扯到了诽谤罪?仿佛这个案子,不是很立得起来啊。
一直扮演着小透明的杨千帆,这时候也出来耀武扬威:“王律师,你不是知道‘恶意串通’是需要达到刑事证明标准吗?你肯定也知道,要认定法人人格混同、或者揭开法人面纱,证明标准依旧相当地高。民事诉讼中不好查证的事实,我们只好通过刑事诉讼程序来查清了。”
王齐又一次哑了火。刚才他在辩护中故意卖弄的话,居然被这毛头小子拿回来堵他?
而南之易看他面色越来越黒沉,抬起头讥诮地一笑:“我这个法盲都知道,诽谤罪是自诉案件,你们说我剽窃学术成果,还伪造我的签名,一盆盆脏水泼过来,还不许我起诉了?既然要死,不如多拉几个垫背的。”
王齐终于按捺不住火气,蹭地站了起来。
刚才田正言出场的时候,他就憋着一口气,明明知道田正言是在威胁他却又拿别人没办法。
强龙不压地头蛇,田正言这有恃无恐的模样,仿佛笃定了在阜南地界上,王齐动不了他半分。
而且,事实却是如此,所以田正言才能猖狂成那样。
田正言下了场,这伙菜鸟加法盲的组合,又跑出来三番四次挑衅,实在是不能忍。
偏偏刚才眼睁睁看热闹的成法官,忽然想起自己主持庭审的重大责任,敲着法槌声音肃然:“原告律师,谁让你站起来的,赶快坐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