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两位长江学者,凌俐长舒了口气。
和三小时的飞机相比,接近十个小时的高铁有些浪费时间,但是,不用经历失重感觉带来的翻江倒海,还可以欣赏从北到南的风景,对于并不是那么着急赶回雒都的她,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他们到达雒都已经是深夜时间,杨千帆虽然疲惫,却很有绅士风度地送了凌俐回家,还仔仔细细检查了门窗是否关好后,才自己离去。
从海东回来的第二天,凌俐接到雒都中院电话。
法官说,杨忠春撤诉了。
从海东回来的第二天,凌俐接到雒都中院电话。
法官说,杨忠春撤诉了。
凌俐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了很久,很有些想不通。
田正言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勾起嘴角和抱着一桶薯片嘎吱嘎吱吃个不停的南之易相视一笑:“大鱼上钩了。”
凌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看他们都故作神秘故意不说的模样,就知道里面必定有诈,还偏偏都不告诉她!
他们撇下她去了南溪一趟,结果一回来,就多了很多谜题。比如,怎么揪出来的一个柯鸿生,又怎么能料到杨忠春会撤诉?
偏偏她怎么问,这两人都不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
田正言被问得烦了,就指东打西让凌俐跑腿做事,让她去找雒都中院复印一套资料。
第二天,凌俐按照田正言的吩咐,从雒都中院抱了一摞与杨忠春起诉有关的材料进屋。
“回来了啊。”听到她进门的声音,田正言有些清冷的嗓子响起。
凌俐回答了是,接着换鞋走过玄关,发现田正言一身家居服打扮,坐在吧台上,垂头看着手里貌似很厚的一叠东西。
而南之易端着块巧克力蛋糕,坐在地板上边吃边看着电视屏幕里正在争夺地盘的两只蜘蛛,一旁的茶几上还放着杯热巧克力。
热巧克力配法式浓情巧克力蛋糕,光是想着凌俐都觉得腻得慌,这人还能吃到眉飞色舞,嗜甜嗜到没有节制,难怪田正言总爱说他等着得糖尿病。
正在腹诽南之易的少女味蕾,田正言忽然来了一句:“洗碗去。”
“哦。”凌俐乖乖应声,就算田大牛并没有明确说让她去,可菜鸟自动自觉自己对号入座。
经过吧台,她有些好奇地望了一眼田正言手上的资料,凑了句热闹:“在看什么?”
“验资报告。”田正言一开口,就是凌俐听着就想跑的东西。
再细看一眼,发现那封面上,打着山崎种业的字样。而除了验资报告以外,还有厚厚一叠的会计账簿。
她瞅了眼面前天书一样的每个字都认识但结合起来屁都不懂的玩意,侧过头看着似乎沉浸其中的田正言,问了一句:“田老师,你懂这些?”
田正言头也不抬,手指慢条斯理翻了页,嘴里不咸不淡两个字:“略懂。”
她不由自主脑补起某猥琐版本诸葛亮,脑海里只有大写加粗的四个字:不明觉厉。
好容易止住跑偏的思绪,凌俐又问:“这是哪里搞来的?”
田正言依旧简明扼要两个字:“问他。”
凌俐满眼晕菜的圈圈:“啊?”
当事人南之易仿佛对自然传奇里达尔文蜘蛛吐丝织就网很是赞叹,恨不得能爬到电视里去验证一下两米大的网能不能粘住他,好一会儿才摇头晃脑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哑谜,凌俐猜不透也不想猜其中的奥妙,翻了个白眼,默默洗碗去。
洗了碗遛了狗,给两位大佬洗好水果端上桌,打工小妹做完一切服务的工作,看着沉浸于自己世界不可自拔看都不想看她的两人,默默摇着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田正言却叫住了她,从吧台下面又拎出厚厚的一摞:“过来,我教你看账本。”
凌俐又是懵圈脸:“啊?”
四小时后,凌俐捧着一颗快要爆炸的头倒在沙发上,脸上是痛不欲生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痛苦?为什么自讨苦吃?为什么要遇到田正言这种开了怪的变异人种?
他先是跟她讲解怎么方便快捷看懂总账,讲了会发觉貌似凌俐七窍通了六窍的模样,干脆开出一溜的财会书单让她一周内看完,再来就总账的事跟她好好谈心。
凌俐以为这场博弈以她的完败告终,谁知道还有季后赛。
田正言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一大堆写着分子式的玩意,跟凌俐说起了关于什么什么聚合酶的事。
身为理科生的人被文科生科普数理化,这难道不是奇耻大辱?
凌俐强打着精神想要搞清楚田正言说的是什么,然而十几分钟过去了,她发觉,不仅被羞辱了,还是彻头彻尾的那种。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高中生物是体育老师教的?”
田正言不满地扬起眉,以一句暴击结束了惨无人道的学习。
偏偏这时候南之易跑来凑趣,只看了一眼就说:“PCR法诱导基因突变?你跟她讲这个做什么?考虑过单细胞生物的脑容量吗?”
凌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同时开启麻痹模式让自己相信眼前这两只是苦瓜和洋葱在对话。
这话又苦语气又呛人的,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被两人冷嘲热讽一番的代价,就是吃上了一顿正宗的阜南菜。
尖椒鸡、汽锅鸡汤、黑三剁、烟笋牛肉、烧椒,除了汤以外全是重口味的菜。
凌俐吃得鼻尖冒汗,眼泪鼻涕横流,不停地扯纸巾,却根本停不下来。
之前为了打击报复,凌俐还偷偷拍了一张田正言绑着卡通造型的花边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酝酿着什么时候取个“知名教授酷爱伪娘cosplay”匿名发到网上去,在吃到可口的饭菜后,又悄悄地删除掉。
到最后,南之易都瞪大双眼:“粉妹你怎么这么能吃?不会是得甲亢了吧?”
“也有可能是皮质醇增多症,还有可能是精神压抑导致的进食障碍。”田正言淡定地回答。
一时间凌俐后悔为什么刚才因为吃人嘴软删了照片。
吃完饭,田正言总算愿意跟凌俐多说几句案子的话了。
这些天,田正言一直在思考着关于对方到底为什么要搞这样大一场诉讼的问题。
一开始凌俐对于他费尽心思想要推测出对方的真实目的这番行为很有些不解,田正言告诉她,本来这就是一场构建在对方精心编造的谎言上的虚假诉讼,处处都是假的,唯有背后的目的是真。
只有把真的那个找出来,他们的出招才能直击痛点,让对方再不能把他们当猴耍。否则,很容易误入歧途。
山崎种业为什么要针对南之易的原因,目前有了些头绪,大概就是昌瓴作祟针对和他不和的盛谦和。
可牟诚华呢?他到底是了什么掉转枪头针对起自家的小师弟?
对于这点,南之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始终觉得,牟诚华不可能这样对他。
“我觉得他不像要害我,”南之易说:“他对我从来都没有讨厌憎恶之类的情绪,还有,他看我的眼神,很像……那个人。”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好容易说完最后三个字,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回了卧室关上门。
田正言叹了口气,跟凌俐解释:“那个人,大概就是指的我师兄吧。”
凌俐了悟地点点头,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满脑袋的问题,再一次问起南之君和南之易这对兄弟到底为了什么搞成如今这样的关系。
田正言沉吟了一会儿,考虑到以后来日方长,他终于决定先透露一小点。
他说:“你知道他们两兄弟成长在一个怎样的家庭,南家父母工作太忙几乎没时间看顾孩子,所以说小易是我师兄带大的也不为过。他从大学到研究生,一直带着小易在学校里过的。”
哦?长兄为父吗?这倒和凌俐想得有些不一样。南之君看起来板正严肃,眼里带着厉色的一盯,似乎能把自己这样的小菜鸟秒成渣渣,可一点都不像个带孩子的人。
没想到他当年竟然是个带着弟弟上大学的好哥哥,真是出人意料。
凌俐惊讶的模样被田正言看在眼里,正想添油加醋一番当年南之君一边学习还得一边带孩子的辛苦,让小番茄对南之君有个好印象,这说不定对缓和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有好处。
然而,南之易忽然从墙边冒出颗头来。
他皱着眉目露凶光:“老田田,说我什么坏话呢!”
田正言只好住嘴。
说完案子又说法条,最后,田正言讲到口干舌燥。
抬腕看了看表,他挥了挥手示意凌俐可以回去了,又让她赶快把某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寄生动物,拖出去遛遛免得生锈了。
等打发两人下了楼,田正言倚在落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远去的背影,拿着电话拨出那个每天都会拨打的号码。
听筒里,只嘀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来,接着,有些迫不及待的温软娇嗲一声“喂”传来。
下一秒他就明白了,她一直在等着他的电话,只觉得心底熨帖极了,一整天的疲累和烦闷,都似被清风吹散的迷雾一般,瞬间消散不见。
他低声地笑了,之后问:“小桐小柳今天乖不乖吧?”
解晚露很是不满,声音里都是委屈:“就知道问儿子,一点都不想我。”
“想,怎么不想。”他忙不迭开口打断她的抱怨,怕被对面那个胡搅蛮缠技能满级的嘴炮轰上一晚上。
然而已经晚了,她已经开始数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难忘旧情,就挂着你的小南南,让你给我打个电话,都要等一晚上……”
她还没说完,听筒里已经传来奶声奶气的孩子争先恐后叫着爸爸的声音。
田正言一声叹息,想念和内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好半晌,说了句:“等我处理完这事,就来陪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