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深,天水郡的刘备大营-
“什么人?哦,是赵将军……将军这么晚为何还不休息?”
赵云牵着自己的白马,向巡夜的士卒正色道:“此间地近天水郡城,韩遂日前虽遣使请降,但亦须防彼使诈偷袭,故尔等巡夜切不可有所怠慢!”
“诺!”
赵云头:“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你们各自留心。”
巡夜士卒应命而去,赵云则继续牵着座骑在营中晃悠。晃来晃去,赵云晃到了一处十分偏僻昏暗的角落,再扭头看看左近无人,腰间的青釭宝剑便悄然出鞘。几下寒光闪过之后,营栅一角就被砍出个仅容一人一骑勉强通过的缺口。再过得片刻之后,赵云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赵云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出了一段路之后,忽然回转过身望向了刘备军的大营,目光也望定了刘备所在的中军大帐。许久过去,赵云长叹了口气,向着刘备的大帐单膝跪倒,毕恭毕敬的拜了三拜之后,这才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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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什么?子龙昨夜留而去?”
在刘备的惊呼声中,赵云的近侍将赵云的留递到了刘备的手中。
“罪臣云言:
自古至今,北境胡寇之患从未曾绝。观春秋战国,赵有李牧屯北关以备匈奴,秦有蒙恬率众北击胡寇。天命传汉,胡寇大兴,高祖亦蒙胡寇之危,至武帝承位,匈奴恃猖狂,国母亦为匈奴所辱,此二事是为汉之国耻。后武帝励精图治,破匈奴大众以扬国威,大汉人心皆为之大振。
然事虽如此,胡寇素恃其边远,势弱时降、势强则叛,彼寇犯中原之心从未曾绝。后汉室为奸佞所坏,日渐衰败,胡寇之势复起。云旧随伯圭将军,数讨寇犯之胡戎,但遇为胡寇所坏之地,无不尸曝舍坏,尽为焦土,故深知胡寇之恶及坏我大汉祸心,天理所不容也。
胡寇畏强而凌弱,然汉土自恒灵以来群雄并起,争战无端,国势日微。是以胡寇借机取便,多寇边境,劫我汉室百姓钱帛以充其利,掠我汉室百姓为其奴隶。胡寇之心贪得无厌,利日多而窥之大利,今既得时机,便有越关南下,夺我汉土为其牧野之贼心。
寇心不可令其长,贼志不可令其大。曹贼虽佞,亦知胡寇不可纵之理,是故提师归于中原,以逐五胡之寇。主公矢志复兴汉室,又岂可坐视胡患而不顾,执意自坏中原拒胡之事?
今韩遂借机起事,事不可济而欲求降,虽降其心仍不可信。羌兵偏远,今虽降亦不可用之,主公执意收羌而犯长安,曹贼闻讯必与主公争衡,如此则北境兵不足用,中原必为胡寇所坏,汉土亦将为胡骑所践。此间轻重,仍望主公三思。
云今去,非云不忠,乃云不愿视国难当前而不顾也。较之以势,主公据荆蜀之地,山川险固,兵精粮足,纵使胡寇犯境亦无忧虑,云虽去之亦无损于主公。而北境胡寇之患烈如业火,一如诸葛军师之言,一昔纵寇则汉土堪危,云忧之,忧之。
云从随主公近二十载,深蒙主公厚恩,今虽去亦不愿背主公之恩德,是故虽决意北击胡寇,然必不从在曹贼麾下。云意客寄于姜夷州麾下往赴右北平,借姜夷州精兵直击胡寇,如此一可击胡寇以安汉土,二可不背于主公。若北境胡寇尽除,云当借船自水路归还主公帐下,再为主公讨灭汉贼。若战死沙场,唯有来世再随于主公帐下,报之于主公。
临别零泣,顿首再拜,云留字。”
信看罢,刘备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许久都没有过一句话。又过了许久,刘备挥了挥手示意帐中的将官士卒全都退出帐去,自己仍旧默然无语的坐在那里发着呆。
转眼间就到了黄昏时分,诸葛亮来到刘备的帐外时,见进奉饭食的士卒正在帐门那里手足无措,略一皱眉就知道了大致的情况,随即向士卒召了召手,接过了士卒手中的饭食后亲自端入了帐去。
此刻帐中的刘备依旧呆坐在那里,目光望定了桌案赵云的留。再看刘备的样子,仅仅不过半天多些的时间,刘备就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一般,神情是那么的呆滞而无神。
诸葛亮见状暗叹了口气,轻声唤道:“主公,请用些饭食……”
刘备缓缓抬头,望了望诸葛亮再摇了摇头,目光又望定了桌案的信。半晌过去,刘备才头也不抬的向诸葛亮道:“孔明,为什么会这样?我与子龙相识二十余载,自古城一会,他从我于患难之时,至今也都近二十载了,为何在今日他竟会弃我而去?”
诸葛亮沉默了一会儿,轻叹道:“子龙之忠勇,天下无双。今虽相离,然必不背于主公。亮以为子龙此去且暂寄于姜夷州麾下,其实亦是在为主公分忧。”
刘备迟疑道:“此话怎讲?”
诸葛亮道:“之前亮有向主公言及,曹贼如若势危,则必行悖逆之事。若北境战事不利,西境又为主公所迫,难保曹贼不会联结五胡游戎再与主公一决生死。子龙乃当世勇将,曹贼闻子龙之名亦惧之三分,而姜夷州心系汉土安危,亦不能容曹贼有何纳寇为助之事。再较之以今时之势,有子龙与姜夷州在北,虽然是在助曹抵御胡戎,然五胡既为所拒,曹贼亦不会生出纵胡之心,是以助曹亦是在助汉土之安、百姓之安。汉土既全、北境既安,主公再以讨贼之名出师扶汉,人心皆所向之……”
刘备的双手捂住了额头,长叹而问道:“孔明,这些话我不想再听。我现在只问你一句,我接纳韩遂献降,再并以羌骑之众,是否真的是做错了?”
诸葛亮沉思许久,然后轻轻摇头道:“是对是错,亮亦述不清。但以势而论,韩遂之降非其本心,而羌骑人心混杂,虽纳之而不堪为之用。今虽降,明日或将复叛。这样的军兵,巡守西凉尚可,若在攻破长安之后,恐怕就再难调用。真到其时,恐怕也不能指望着羌骑去与五胡大军交战。”
刘备复又长叹道:“那我就是做错了……我这是利令智昏了啊!孔明,你为何不早些警示于我?结果却害得子龙离我而去!”
“……”诸葛亮没有话。
刘备又望定了赵云的留,慨然长叹道:“子龙从我于患难,心如铁石,且忠汉之志犹胜于我。而我一朝利令智昏,却使得子龙离我而去……传令三军,整装备战!韩遂之降,不纳!!”
诸葛亮惊道:“主公,此事……”
刘备霍然而起,喝令道:“我意已决!明日平明,进军天水!!”
诸葛亮无奈的退出了帐去。其实刘备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把兄弟亲情看得比霸业还要重。就像在原有的历史,刘备会不顾一切的出兵伐吴为关羽报仇一样,现在赵云的离去,使刘备感觉到是自己对不起赵云,连带着引发出这件事的韩遂,自然就要跟着倒霉。
却诸葛亮退出帐后虽然有按刘备的意思下达命令,但命令一下,诸葛亮却是先赶去了马超那里,目的是使马超的心先安下来再。而超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的郁闷之气顿时全消,整兵备战的事做得比谁都心,更是恨不能马就出兵天水去找韩遂算帐。
这些事一处理完,诸葛亮的目光望向了东面长安的方向,心中暗叹道:“子龙,不是我不想帮你劝主公,而是你若不离去,主公于利令智昏之下,又如何能劝得动?你已单人独骑的走了一天,追之不,现在亮也唯有预祝你心愿能成,自北境凯旋而还。到那时,你我再一齐为主公征讨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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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姜游的馆驿。
姜游这几天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差不多的时候就闪人的。这里正收拾着,从骑忽然来报馆驿门前有姜游的故求见,姜游一听就楞住了:“啊?有故要见我?谁啊?我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也没什么朋啊!算了算了,先请进来再。”
两下里一见面,姜游就惊得差喊出声来,总算是反应快,双手及时的捂实了嘴马,然后就跳了起来去关房门。诸事搞定,姜游才长出了一口大气,向着“故”哑然道:“子龙兄,你怎么会突然跑到长安来了?你可是当世名将,认得你的人可不在少数。虽现在刘皇叔在帮长安抵御羌叛,可曹刘两家毕竟是死敌,你万一被人给认出来,那、那……”
赵云笑了笑,伸手取过了姜游桌案的药酒闻了闻再倒了一杯:“云当初也曾浪迹江湖,这些许的乔装之事不在话下。若非熟识云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认出来的。”
姜游哑然道:“这些话我们不。子龙兄,你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赵云道:“他话不。姜夷州,我入馆驿时见你的从骑在收拾行装,是不是你准备返回北境去抵御胡戎?”
姜游头:“马就开春了,我得尽快的赶回右北平去。”
赵云道:“带云一起去。云旧随伯圭将军,在右北平多年而熟识地势。而云身的这些勇力,相信也能助姜夷州你的讨胡之战一臂之力。”
姜游差喷血:“你、你什么?你、你跑来找我,是想和我一起去北境征讨五胡?”
赵云头:“然也。”
接着赵云就把刘备那边的情况大致的了一遍,姜游听过之后也慌了神。长安不是自个儿的地头,自己是半忙都帮不,唯有马赶去夏候渊那里,提醒夏候渊要加倍的留心刘备那里的动态……当然了,姜游可不敢把赵云现在在自己这里的事出来。
既然在长安这里没什么用处,就只有作速启程,尽快的赶回右北平去领兵作战。所以姜游是向夏候渊与钟繇草草的道了个别之后,连夜带着赵云离开了长安。闪人的路线则是按李雪的建议,走许昌、徐州这条路。
人在路,姜游都有种恍在梦中一般的感觉。身边的人是谁?云哥哎!起来但凡是喜欢三国的人,基本就没有不喜欢云哥的,姜游当然也不例外。
姜游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何把云哥给忽悠到自己这里来,但也只能是想想而已。现实中的人又不像玩游戏,在游戏中云哥可以很容易的就成为你麾下的战将,但在现实中,云哥会理你?
可是现在呢?云哥却自愿的跑来帮姜游……尽管只是作为一个客卿而已,但对姜游来,仍然感觉很不可思议。
带着这样的想法,这一路姜游的目光几乎就一直停留在赵云的身。赵云查觉到之后也自然会向姜游发问,姜游则是尴尬的笑了笑之后另扯话题道:“子龙兄,你、你这样离皇叔而去,皇叔会不会怪罪于你啊?再者,你的家室仍在蜀地,还有你的两个孩子……”
赵云仰起头想了一阵,轻轻摇头道:“云只是暂离主公,并非背主而叛。再者主公宽厚仁义,定然不会迁怒于云之家眷,是以云心中无忧。”
姜游撇了撇嘴。赵云的这几句话虽然简单,但与刘备之间彼此的了解与信任却尽显无遗。而在这时,姜游到也想起了在原有的历史,刘备在彝林兵败于陆逊的时候,黄权不得不降了魏,刘备却是他有负于黄权,并非黄权有负于刘备,所以没有为难过黄权的家人的事。现在对赵云,当然不会为难赵云的家人。
再想了想,姜游沉吟道:“可是子龙兄你就这样悄然离去,只怕总有些不过去。要不这样,我写封信着人送交给皇叔,具言借子龙兄你往北境一用……虽有画蛇添足的感觉,但毕竟我与皇叔是而非敌,有封这样的信,到时大家在面子多少也有个台阶好下。”
赵云皱着眉想了想之后向姜游拱手一礼道:“如此也好,那就有劳姜夷州了。”
姜游的车中从来就不缺少纸笔这些东西,当下就取将出来刷刷的写下了一封信,先交给赵云过了目之后,顺手就递出了车窗向俩从骑吩咐了过去。俩从骑领命,立时便拔转回马头,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