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十月中旬。
按姜游收到的消息,老曹在官渡布署好了对袁绍大军的迎击势态,袁绍一方的兵力调集也基本完成,双方的大战大有一触即发的苗头。不过在这个很关键的时候,黄河却出了那么的问题……水位暴涨,水势也比往常要急上许多。依姜游的推断,应该是黄河的中上游地区今年的雨水偏多而导致的。
黄河本来就是天险,水位的暴涨使得双方的部队都为黄河所阻挡,这仗一时半会儿的也就有些打不起来,因此老曹是把部队都安排好之后,自己带着亲卫部队先回了许昌。
再一个,姜游听今年的冀州地区很冷,才十月初刚刚入冬的时候,就有不少偏北一些的地区发生了霜冻事件。偏寒的天气造成了袁绍部队相应的御寒物资不足,不得不把军队调动的事暂时先放一放,优先集中御寒物资。那个时期的战争一般都在尽可能的避免寒岁用兵,也确实是有着太多不方便的地方。
姜游在收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也是为之哑然,因为姜游以前一直都闹不明白在原有的历史上,老曹明明都已经与袁绍要干起来了,却为什么还能抽身返回许昌一趟,这一趟也不如此的久……要知道老曹这趟回来一头是劝降了张绣,另一头还摆平了刘备的呢!
如果是按史书上的记载,是这个时候袁绍的帐下不合而导致进军速度相当的缓慢。姜游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就是袁绍再慢再慢,也不至于会慢到给了曹操击破刘备的那一段时间的缘故。袁绍的大本营来邺城离官渡才多少路啊?再以老曹这一时期用兵的谨慎态度,袁绍进军越慢,老曹便会越发的心,以防被袁绍给钻了空子,所以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离开官渡主战场。
但现在看来其实是老天爷帮了老曹一个大忙,在关键的时候拖住了袁绍的进程与布署。都人力难以胜天,袁绍的兵马是有十几万,但又能和差一就发了洪水的黄河斗?得难听,这十几万人还不够黄河缺个口再涌出来的水淹的。而且天气又冷得有些过份,大家都冻手冻脚的,这仗还打个屁啊?
至于史书上诸如“许攸不乐审配领兵,沮授又恨袁绍不用其谋,各不相和,不图进取。袁绍心怀疑惑,不思进兵”这一类的记载,姜游现在认为是写书人的误笔,亦或是对胜利者“英明”的另一种隐笔——对手实力虽强却不像个样子,不是在老曹如何如何的英明吗?当然也不排除这些因素确实存在,但姜游这时却认为,老曹同样是个多疑的人,如果只是因为袁绍进兵缓慢,却没有其他的主要因素存在的话,老曹是绝对不敢轻易离开官渡主战场的。
扯远了,就此打住。反正姜游在收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已经能肯定老曹用不了多久就会返回许昌。相对来,老曹对这次大战的准备是要比袁绍充分一些,但老曹的后方与侧翼不稳,这是最要命的事。犹其是刘备,这位“留黄书”的战意是最高的。要是不先把刘备解决掉,许昌九成九会被刘备偷袭。现在老曹得到了老天爷给的这么一段缓冲时间,没理由会放弃。
当然啦,姜游可不会笨到在刘备那里动心思,真正的心思是放到了西面的张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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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五年十一月初,曹操府坻。
“启禀主公,姜游姜思归求见!”
“姜游?”
老曹才刚回来两天,这会儿正在检看地图,一听姜游求见,老曹就有些犯楞。因为这快一年的时间以来,姜游就从来没有来老曹的府上请见过,那今天又是什么风把姜游给吹到这里来了?沉吟了片刻,老曹便吩咐从人去把姜游给引进来。
入府、见礼、客套话之后,姜游瞥了一眼房中的地图,脸上露出了几分忧色:“曹公明鉴,眼下与袁绍大战在即,可曹公的东西两面。”
老曹摆了摆手道:“你一向不怎么在意这些事的,为何今天却来孤这里言及此事?”
姜游环视了一下四周,见侍从什么的都离得挺远,这才悄声道:“明人面前不暗话,曹公您打赢了,对我才有好处啊!万一您要是打输了,袁绍军兵一压过来,我还得牵家带口的逃亡呢!到时于纷乱之中玉石不分,会发生什么意外,我可真不敢去想。”
老曹笑了:“和你话到是省事。好吧,那你你是有什么良策?真论起来,你在一些事上还是颇有见识的。”
姜游也来到了地图的旁边并在上面比划着道:“北面的袁绍和东面的刘备,我实在是一办法都没有,不过这西面的张绣……曹公,您能放得下仇恨吗?”
“嘶……”老曹那是什么人?马上就明白了姜游的意思,再皱起眉想了想后道:“怎么?你觉得张绣可以劝降?”
姜游道:“会不会降我不敢断言,不过就算曹公您不派人去劝降,袁绍也肯定会派人去张绣那里拉拢张绣。万一张绣被袁绍派去的人动了,那到大战起时,曹公您不就腹背受敌了吗?所以这次的劝降,能成固然是好,不能成也应该使张绣心存疑虑,既不助曹公也不助袁绍。”
老曹听过之后颌首微笑:“此言甚合孤意。只是孤欲成就大业,这些许的个人恩怨自然是能放得下来,但张绣却未必知晓吧?”
姜游道:“自古军争为利,兵则以利而动。若是向张绣道清此间的利害关系,张绣必会心动而降。再者据我所知,张绣今在宛城,不过是在当刘表的看门狗,可刘表心性多疑,就从来没让这只看门狗吃饱过。张绣也是个想创下些功业的人,如今依附于刘表并不得志。曹公若是能释其旧怨,再给他上阵立功、拜将封候的机会,我想张绣会乐而为之的。”
老曹身子一歪,倚到了房柱之上,一双招牌三角眼则在上上下下的打晾姜游,许久之后才道:“思归,看来你对张绣能否归降一事,心中很有把握的嘛!”
姜游道:“我到不敢很有把握。事实上如果只是张绣的话,袁绍书信一到可能马上就会投靠袁绍。不过关键就在于,张绣固然是无谋,但他身边的贾诩却是个眼光很远的人……嗯,怎么呢?在我看来吧,袁绍势强,得张绣或是失张绣都无关痛痒,所以即便是得之亦不以为意,那张绣这条看门狗不过是换了个主人而已,仍会一样的不得志;到是曹公您……”
老曹笑了:“孤势弱,得张绣便多一助臂,自然会喜不自胜;就算不得,他在孤与本初争锋时能不跳出来捣乱,孤都要谢天谢地了。此策甚佳,当之……思归,此策既是出自你手,那不如就由你去跑一趟吧?”
姜游吓一跳……当然是装的。事实上姜游抢在了刘晔的前面,就是想争来这个表现的机会,但考虑到乱七八糟的诸多因素,这会儿绝对不能马上就应下来。老曹心性多疑,要是答应得太爽快了恐怕只会有反效果,所以姜游是连连的向老曹摆手道:“我不合适我不合适!曹公你应该另择一能言善辩之士方可。”
老曹再乐:“你怎么不合适了?孤听你适才言谈,分明对张绣、贾诩的心思揣摩得相当透彻,见了他们的面该怎么劝,你应该是心中最有底的。你不去,谁去?”
姜游觉得现在还不到某个程度,一定要闹到老曹逼自己去才最合适,所以接着推脱,脸上干笑道:“曹公莫要忘了,我是人质啊!您就不怕我事情不做,却在半路上跑了?”
老曹笑道:“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虽是降质,但孤麾下降将又是何其之多?而最重要的是你有出仕为官之意,这一也只有孤能给你。你我之间有间互利关系,孤难道还会怕你有什么异心不成?休要多言,作速准备。此事若成,孤表奏你为司礼监,再封为关内候,你意下如何?”
“还差一,再推脱一下吧?”
心中念叨完这一句,姜游可就抓起了后脑勺:“曹、曹公明鉴,我、我真的不合适啊!我我我,我其实是个不怎么会话的人,您派我去就不怕我坏了您的大事吗?”
老曹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姜思归,你虽为质,但孤也算待你不薄,现在孤有意授命于你,你却是这般推脱,就不怕孤砍了你的脑袋?”
姜游慌忙摆手:“别别别……曹公有所不知,我、我家中有个病人,正需我在家中照顾。”
老曹头:“孤有所耳闻,是你的夫人韩氏染上了风寒,已病卧于榻上数日。你与韩氏甚是恩受,以你的心性是会放不下心来。不过只是的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或者这样,你会更加的急于完成使命,让孤早闻佳音。”
“可、可是……”
老曹的脸再次一沉:“速去准备!再有推脱……”
姜游觉得是时候了,赶紧的恭身应命:“等等……我、我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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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天之后,姜游就带着十来个侍从,再带上了老曹的书信,登上了前往宛城的道路。
可能有人会问了,老曹会这么轻易的就把姜游派出去办事吗?其实仔细看看老曹当时的处境,不难看出老曹其实相当危险。光是应付北方的袁绍就已经很勉强了,东西两面则根本就照应不到。现在有这么个缓冲时间,也只够对一个方向用兵而已,而在东西两面之中,刘备是绝没有归降的可能的。
相比之下张绣就稍好。但如果是对张绣用兵,老曹的把握也真不怎么大。可别忘了之前老曹过几次张绣,但都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在这种前题之下,老曹其实比谁都希望能用劝降的方式来免除西面宛城所潜在的威胁。
姜游这边是通过详尽的分析之后,才决定要抢在刘晔的前面表现这么一下的。姜游一方认为,尽管到现在为止,老曹对姜游的看管是放松了不少,但还缺少一次键的表现机会。换句话,姜游就是没有为老曹办事的借口出门的机会。而最重要的是这个是急不来的,特别是之前还有过刘备借打袁术而出逃的事,姜游如果不老实一、安份一,下场只能是倒霉一途,所以姜游一直是在等这个键的机会,当然中间也没少做其他的相关准备。
那么姜游是不是就要借这次劝张绣的机会出逃?答案为不是,因为现在老曹还有能控制住姜游的能力,相应的警惕心是不是完全的放松了,姜游也很吃不准,所以这次姜游真的是帮老曹去劝降张绣。依老曹的脾气,姜游真正的帮老曹办成了这件大事,老曹才会对姜游放下心来。然后到老曹再次出兵官渡,完全无暇顾着许昌如何的时候,才是姜游找个借口离开许昌的时候。除此之外,张绣这边的兵要调走,不然道路也不通。
不过几天的时间,姜游就赶到了宛城。至于劝降张绣的事则进行得相当顺利,两天之内也就搞定了,毕竟姜游知道一些关键,在张绣的面前把详尽的厉害关系,再找到贾诩来上那么一通,事情就摆平了。而在张绣收拾人马的时候,姜游写了两封信,着快马先送回许昌。一封是给韩柔报平安的信,一封是向老曹报喜讯的信。但在这里姜游耍了个的滑头,就是故意的把两封信给装错了,也就是老曹读的是写给韩柔的信,信上那些思念的言语有多肉麻……还是不要多提了,反正是老曹在看过之后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这个姜思归!”
信纸一合,老曹看看厅中的一众文武,哭笑不得的道:“来人,将此信送去姜思归的府中,另外把他夫人韩氏手上的信取来!再告诉韩氏,思归这是把信装错信封了!”
有人问道:“主公,张绣可愿归降?”
老曹笑道:“张绣不日便将至许都向孤拜降。信虽错,但思游家书中的欢喜之言,足可见此事已成。不错不错,他为孤除去了一块心腹之患,等他回来的时候,是该的爵赏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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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时间先倒回一下几天前,也就是姜游还在劝降张绣的路上的时候。
“姜姐、米,是我,我进来了。”
甄宓急急的跑去打开房门,见韩柔抱着一张古琴站在门前,赶紧的将韩柔引入房中道:“韩姐姐你乱跑什么啊?现在天寒,你的病又只是刚好……”
韩柔笑笑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只是一病而已。”可不是不碍事吗?当时的病本来就是为了配合姜游而装的。
入座之后把琴放好,甄宓看看韩柔,忍不住问道:“为何这数日间未曾见到先生?”
韩柔道:“夫君他受曹公之命,出门公干去了。因为怕你们不放心,所以特地的嘱咐过我,病好之后就来你们这里清一下,不然怕你们在不明就里的心慌之下做出什么过激之举。还有,曹公现在就在许都,你们千万不要在人前露面,特别是米你。不然就不是夫君他不守约定,而会是你们自己坏了大事。”
甄宓楞住:“先生外出公干?他不是人质之身吗?怎么曹公还会派他出去公干?”
韩柔笑了笑,却并不回答。
甄宓心思一动,人可就有些急了:“那、那先生他会不会回来?”
韩柔伸指轻拔了一下琴弦,摇头道:“米,我知道你是想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家夫君绝不会是那样的人……句心里话,其实我到是希望他能就此离去,不要再回来,但我却知道他肯定会回来。因为他放不下我、放下不对承诺。”
“他、他,他会吗?”这个是甄宓。
另一头的甄姜也很犹豫:“韩夫人,请恕妾身直言。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令夫君他……”
韩柔再次摇头:“他不会的。当初我与他在孟津相遇,碾转千里之途,他没有不管我和昭姬姐姐。以前的他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或许他是个做不了什么大事的人,但作为一个寻常的女子,能有一个这样的夫君,却是何等的幸事?”
再看看甄氏姐妹,韩柔又笑了:“我知道你们知他外出公干时,肯定会心慌意乱,生怕他扔下我们不管,所以特地来安抚你们一下,让你们安下心来,别做什么错事……你们天天都闷在房中很是气闷吧?而他现在不在我身边,我也很无趣呢。横竖无事,我弹唱一曲给你们听听吧,也算是把玩一下音律,我们几个女子有事做,不至闲闷。以前他很忙,我还有昭姬姐姐作个伴,可现在他不在,我也只好找你们了。”
指动弦响,韩柔轻声吟唱。待曲过之后,甄宓楞了一阵才问道:“句‘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此曲音律与辞皆甚是独特,却不是是何人所谱?”
韩柔淡笑:“就是他谱写而成的。”
甄宓再楞了许久,终于轻轻头道:“请韩夫人放心,我们姐妹会安心居此的……”
或许在此刻甄宓的心中,能写出这样的辞的人,绝不会是那种负心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