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岛夷州,新城淡水。
陆逊此刻正在陆幽的引领之下参观着淡水与其周边。老实,陆逊在尚未抵达夷州淡水之前,对淡水是持以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态,也就是既不怎么看好却又带着几分期待。可是真等陆逊抵达淡水并且参观了那么个六、七天之后,却惊呀的发觉淡水的实际情况要超出他的预想之外许多。
姜游与李雪对夷州的首航是在建安二年(197)年的春初,而首航虽只是在淡水留下了几十个人,但在确定了淡水这个首期据之后,对夷州的流民输送就几乎一直没有停过。凭着由最初的五艘渐渐增加到十艘的海船,于两年之间使淡水的人口增加到六千左右。六千的人口听起来虽然不多,但在经历了党锢之祸、黄巾之乱等等祸乱而人口锐减的东汉末年,已经能与中、规模的县治相提并论。
另一方面,淡水城初时的人口虽少,但一则是李雪对淡水的早期规化就十分完备,二则姜游与李雪尽管在早期手边没什么可用之人,但毕竟糜家有提供一些还得过去的人,有力的完成了淡水最早期的建设……这些人正儿八经的政事可能是搞不来,但再怎么糜家也是徐州地区数一数二的豪族,这一类的依照图样兴建村落、开垦农田什么的“业务”又近乎于这些人的老本行,如果连老本行都干不好,那糜家不早就完了蛋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事亦值得一提。
目前淡水六千左右的人口,其中的九成左右原先是因为各种的祸乱而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难到连云滩的流民。这一类的流民,其心底最渴望的就是平静安宁的且丰足的生活。而现在是姜游把他们送到了正好是一片远离了战乱的清宁之地的夷州淡水,又有大量的土地任由他们去开垦与耕种,且夷州良好的水热条件与农业环境带给了流民们相应的丰足,故此流民们一个个都欣喜不已;
在其他的一些方面,姜游与李雪都做得很好,毕竟他们有的是范例可以借鉴。像在首、二、三航之后淡水有了过千的流民,有一个大型村落的规模时,姜游与李雪就及时的进行了治理方面的调整,将淡水的管理方式由相对的散漫往正式的县府制上引导,徐哲就是这一时期被李雪提拔起来,以姜游属僚“县丞”的身份,并且依照李雪所留下的文件来代姜游管理一下淡水,得简单易懂一,徐哲当时就相当于代理村长,然后在李雪每三至四个月率船队抵达一次淡水的时候向李雪汇报工作。
而在这个时候,首、二、三航的流民大多已经开垦出了土地,且因为夷州的水稻可以一年两熟的缘故,最多的甚至收获了三次,手头上都有充足的粮食。也就是从这一时期开始,李雪开始向流民们征缴税赋,主要的目的是在大仓中存下粮食,然后作为之后抵达淡水的流民们的先期安置用粮。
对这一政令,已经安定下来了的流民们都很赞同。首先就当时人们的观念而言,交粮纳税本身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李雪定下的粮赋仅为两成,这对这些曾经饱经剥削的流民来简直就是低得不能再低了。再者,流民们在连云滩的时候可都是受过姜游的恩惠的,在他们的心目中姜游就是一个宽仁爱民的清官、好官,对姜游所下达的政令也都格外的服从。
于是乎,夷州淡水就进入了一个既有足够的粮食安置后来的流民,又不会侵扰到先来的流民们的良性循环之中。
接下来就到了李雪带着陈宫、高顺等人来到淡水的时候。而这一批人的到来,则是带来了真正的管理阶层与武备力量。如果李雪的这一批人到来之前,淡水还只能算是个没有正式治理模式的大型村落的话,那么李雪的到来就是把淡水真正的导向了郡县府治的正轨。
李雪本身读的是企业管理,又跟着姜游一起治理了那么久的连云滩,对县治管理早就已经是轻车驾熟;陈宫就不用多提了,抛开其一流谋士的身份,陈宫也是干过中牟县令与东郡令的人,那也是“业务”精纯;高顺虽然不会什么政事,但有他带着陆幽、李乾作为武备力量,则可以确保淡水行政的畅通。总之,淡水这时基本上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县治。
这些诸般种种的加起来,到陆逊抵达淡水考察的时候,他所看到的是脸上挂着汗但也挂着笑的百姓、整齐而丰盈的农田、有效且便利还外加新奇的水利设施,再就是大片大片明明可以开垦出来但却无人去开垦的土地。
陆逊是聪明而且非常有眼光的人,从连日来所看到的一切,再联想到姜游旗下的海运能力,马上就意识到夷州有着不可诂量的发展潜力。特别是海运方面,陆逊能感觉到姜游如果只是想增加境内人口的话,在有着充足的粮食支持、中原又战乱连年弄得到处都是流民的前题下,恐怕随时随地都可以满船满船的往夷州拉。
换句话,现在的夷州还是处于发展初期,这个时期先一步抵达夷州的民众按姜游与李雪给出的政策,可以抢占到大量的肥沃土地。而陆逊作为传统的地主型世家子弟,对土地的占有那可是看得非常重的。现在的情况陆逊很清楚,如果陆氏宗族早一日迁来夷州,就意味着陆氏可以抢占到更多的土地,同时也可以早一步确立在夷州这里的大姓世家的地位。
现在已经有一个糜家抢在了最前面,那以后多半还会来其他的世家。如果现在还有所犹豫而耽误了最佳时机的话,以后再迁来可就失去了太多太多本来应属于陆氏宗族的利益。吴郡那里是陆氏的祖业所在又怎么样?以现在的时局,该扔的就得果断的扔,否则连家族都保不住了,祖业田产什么的还不是归了别人?
现在陆逊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暂代姜游行事的雪大郡主会不会接纳陆氏。要知道陆氏宗族现在虽然破败不堪,但仍有着近千的族众,要是全过来的话就差不多有着淡水七分之一的人口基数,搞不好会使李雪担心陆氏会坐大,而糜氏现在在夷州的宗族人口也才不过六百来人而已。
最要命的是想来夷州就必须要有相应的海运能力,陆氏宗族又哪里有这种能力?目前拥有这种海运能力的,就只有李雪而已。如果李雪不答应,陆逊想得再好也是白搭。正因为这样,陆逊现在很是苦恼。有心想去求见李雪,李雪却又总是那么的忙,所以陆逊总觉得不太合适。所以这两天陆逊一直是心事重重的,常常是皱着眉又不一句话。
——————
李雪也不知是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还晃着她平时带在身边的旅游水壶,身边则跟着几个腰间带剑的女侍从。一望见陆幽与陆逊,李雪便很明媚的笑道:“陆幽、伯言,你们在这里闲逛啊!正巧碰上,我请你们喝几杯如何?”
“见过郡主!”“在下见过郡主!”
李雪摆了摆手:“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大家不用那么客气。对了伯言,你是吴之四姓年轻一辈的才俊,这次和陆幽遇上来我夷州玩,我却因为太忙都没能好好的招待一下你,心里挺过意不去的。现在这么巧正好碰上,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请你喝上几杯,好歹也算是尽一尽我的地主之谊,你不会因为我是女子就不肯赏这个脸吧?”
陆逊可正在找求见李雪的机会,现在碰上又哪里会放过。只是话又回来,陆逊也不知怎么的对李雪有着一份惧意,而为什么会这样,陆逊自己都不清楚,当下急忙恭敬的回应道:“不敢不敢!郡主言过了。”
客套了几句之后,李雪的侍从已经找了片树阴铺好坐席,乱七八糟的吃食也弄出来了一堆。李雪望望陆逊看着那些吃食那吃惊的相,嘻嘻笑道:“到让伯言见笑了。其实别看我现在是在代兄长行事,但到底我终归是个女孩子,没什么事的时候就喜欢吃零食的毛病也改不掉。啊……伯言啊,你在淡水也游玩了数日,却不知在你眼中,我们这淡水城怎样?”
陆逊轻叹道:“远离战乱、宁静详和,更兼百姓衣食丰足、人皆安乐。想如今之天下群雄并起、彼此间争战不休,四方百姓多蒙其难,却不想在这乱世之中竟能有淡水这般的清宁之地,何其难也!”
李雪亦轻叹道:“是啊,乱世之中能有一片这样的清宁之地真的是太难得了。当初老哥与我就是为了躲避战乱,几经思虑之后选中了这片海外夷州。之后建港造船、聚起流民,这两年来也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能有今日的淡水城。只可惜我那可怜的老哥现在仍身陷许都,不然有他在这里,我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那该有多好?”
陆逊头:“郡主所言不差……啊,郡主请恕在下冒昧,在下族人在吴郡为孙氏所迫,已日见衰微,亦欲举族寻迁至一清宁之地。不知郡主能否代令兄为之接纳?”
现在这情况还是直接出来的好,因为陆逊知道姜游被老曹软禁在许昌,李雪这里正在为如何搭救姜游的事而焦头烂额,然后船队再一出发往往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这几个月是根本就顾不到吴郡陆氏的。
不过李雪等的可就是陆逊的这句话,但同样的李雪也有自己的考虑。就像陆逊所担心的那样,陆氏有近千人,比糜氏现在在淡水的人丁都多,一下子就全弄过来那陆氏可就成了淡水第一大族,这样的大族往往是不好管的。所以李雪这会儿显得很是犹豫的道:“吴郡陆氏欲迁居来此,相信老哥他当然愿意接纳,毕竟都是经历过流离之苦的人。只是老哥他现在身陷许都,我正在设计搭救,这船队有些抽调不出来啊。”
李雪的回应到也在陆逊的料想之中,当下陆逊便试探着道:“在下亦不敢奢望举族迁居之事能一踏而就,故此斗胆恳请郡主能分出舰船三艘,每次仅输两百族人来此便足矣。”
李雪慢条斯理的还起了价:“伯言且听我言。你吴郡陆氏为孙氏所逼,在吴郡难以安身之事,我已尽知。但不论怎样,吴郡终归是你陆氏宗族祖祀所在,就此轻弃之只怕不适。我意以为,你陆氏宗族可分如糜氏一般分为两支,一支由你与公纪引领来夷州避居,另一支嘛……”
着李雪望了眼陆幽:“不如由陆幽引领,仍居于吴郡保守宗祀。”
陆幽闻言一楞,指了指自己的鼻梁呀然不已的道:“郡、郡主要我去吴郡?”
陆逊则皱眉道:“郡主言虽有理,但为何欲在下与公纪叔同来夷州?若是分领族众,当在下与公纪叔分而领之……”
李雪笑着摆了摆手道:“伯言虽为聪颖才俊,但这一类的家事却到底还是不及我们女孩子精明。你且听好了,祖宗基业不可轻弃,这话是不是在理?”
陆逊头:“这个当然!”
李雪道:“但你陆氏为孙氏所逼,却又不得不迁,是也不是?”
“的确如此。”
李雪道:“那不知伯言可有想过,孙氏为何会对你陆氏逼迫日盛?正是因为公纪乃陆太守之子,而你是陆太守之从孙。父祖之仇在心,孙氏也是不得不防。但这个时候你与公纪俱走,却由一个名不见传的旁枝末系,而且还是流离在外二十余载的子弟引领数百残余族人守护宗祀,换言之就是你与公纪自知复仇无望,携族中亲信子弟而走,剩下的不过是些无仇可言、但求平安的庸人。若是如此,孙氏难道还真的会去对你陆氏行夷族坏祀之举?在我看来,他孙氏是要雄据江东,却不是要夷尽江东。为博民望,一些事是不能去做的。故此,我相信孙氏对陆幽引领的那一支不但不会再以威凌,相反应该还会加以劝抚。”
“嘶……”陆逊沉吟了许久之后才轻轻头道:“郡主言之有理。”
这话又回来,在当时古人的心中,宗祀祖业这些东西,能不放弃还是尽量别放弃的好。而李雪所出来的话,又确实有其道理,所以陆逊也很是心动。
李雪又接着道:“除此之外,我也承认我有些私心。咱们这淡水城终归是新建城,尚有许多所需之物一时之间无力自制,必须得与中原与江东互市而得。就海路而论徐州偏远了些,船队往返一趟往往要三月以上,更兼徐州已数蒙战乱货难购得,而且以势而论,曹孟德与袁本初不日之间便有生命大战,青徐之地又难幸免。到是江东之地已为孙氏平定,有大安之态,且与夷州只有徐州之半途,诸货易得。遣陆幽赴吴建港兴市,淡水亦可深得其便。再者你陆氏宗族可借此储以钱货,待族业渐丰之时重新大修宗祀,广聚离散族众,则吴郡祖业亦可再兴……呵呵,这只是我的妇人之见,却不知伯言以为如何?”
其实简单就是一句话,你陆氏分成两拔的话可以两头发展,另外再帮淡水购置所需的物资。如果发展顺利,两头都会起来。
陆逊那是多聪明的人?李雪的这番话有条有理的一,陆逊马上就开始盘算这些事达成的可能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值得一试。一时之间,陆逊对李雪也很是钦佩,连忙的离席向李雪大礼见拜道:“多谢郡主指!”
李雪知道自己这是动了陆逊,心中也暗爽不已。不过她的脸上可没表现出来,而是轻飘飘的向陆幽道:“陆幽,我借给你三艘海马,另外你可以自行选取五艘中等船只。至于你们陆氏准备如何迁来淡水,我就不再过问了,毕竟那是你们的宗族之事。”
陆幽楞楞的行了个礼:“多、多谢郡主。”
——————
就在李雪对陆逊大耍聪明的同时,许昌这里的姜游正在忙着……制琴。
虽人性本惰,但总归是要找事做才行,总不能真的一天到晚的吃了睡、睡了吃,真要是那样的不是人,而是猪!
姜游也不例外。从某种意义上来,玩也是在找事做,不过现在的姜游早就找不到什么可玩的东西。也别什么姜游可以去歌舞坊里夜夜流连的事,首先老曹发给姜游的俸禄是很不错,但也经不起欢场中那种的折腾。
其次,姜游的老婆一个比一个漂亮,连带着姜游的眼光那可是高得可以,歌舞坊里的那些姜游都根本看不上眼了。所以除了确实是有生理需求的时候之外,姜游也不太愿意去歌舞坊,很多时候甚至还是自个儿解决一下算了。
真的一天到晚的读书背书抄书?对不起,姜游这种人没那么好的心境,偶尔的来一下是还行,天天泡在书堆里姜游可就撑不住了。
最后想来想去,姜游觉得还是玩玩音乐比较好,毕竟这个自己有些兴趣,真出去也不掉份子是不是?
制笛姜游这会儿练得还不错,也弄出了两支很不错的竹笛。后来想想自己闲着也是闲着,那不如趁现在还有空,把琴也练练再。于是从通讯器从蔡琰那里弄来的制琴的资料,自己就在府坻中弄起了琴。
忙了好些天,姜游制出了一张七弦琴,试了试音感觉还行,就挑出了一首《白河寒秋》在府坻中来来回回的练,可在今天刚练到一半,耳畔却听到了老曹甚是惋惜的声音:“思归,你精于笛而疏于琴,这一曲你用笛鸣可尽得其韵,却又何故非要奏之于琴?”
(唉,周末别人闲,本瓶却是最忙的时候,服务业就是这样了……今日五千字并作此一更,望各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