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祯与毕自严商议着的时候,温体仁与周延儒相继出了内廷,走在出宫的路上。
两人各有表情,各有情绪,一句话都没有。
周延儒恼恨温体仁的‘一千万两’,同时担心他的一百万,这一百万,他明显感觉到,没有让崇祯满意。
这对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是一件极其不好、或者说,危险的事情。
温体仁同样‘胸怀抱负’,他有才华,有能力,有背景,差的就是一个机会!
新帝登基,新朝乏人,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他脸色孤傲,双眸炯炯,脚步飞快,。
经过这段时间缓冲,他已经不在意这一千万能不能凑集,而是想到了更多。
之前,外面一致传言,阉党拿出了两千万两认捐宝钞,现在,皇帝又要他拿出一千万两——是不是说,在皇帝眼里,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温体仁通体发冷,神思不属。
大雪纷飞,脚下的雪已经淹没脚踝,但行色匆匆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想着尽快出宫。
但他们刚走到内阁外的会极桥旁,就有人内阁中书急匆匆过来,拦住了两人,道:“二位大人,次辅有请。”
周延儒,温体仁如惊弓之鸟,被他吓了一跳,定住神,闻言对视一眼,只得强压内心慌乱,道:“带路。”
中书领着二人,过了桥,进了会极门,来到内阁。
这时,周道登正出来,两人刚要见礼,周道登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就面无表情的走了。
两人心里都有疑惑,不多言,径直来到了张瑞图的班房。
张瑞图根本不给他们见礼的机会,一脸寒霜,怒气冲冲的道:“我想问二位侍郎,你们东林人,到底要干什么!?”
周延儒神色微变,他被归入东林党了?
温体仁倒是冷清,抬起手,道:“张阁老指的是?”
张瑞图冷眼盯着,拿起手里的三道奏本,道:“你自己看!”
温体仁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接过来打开看去。
第一道,是福清知府上奏,请求为叶向高增加抚恤,配享宗庙的奏本,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但温体仁知道,叶家涉入福建转运司贪渎桉叶家不少人被锦衣卫抓了。
第二道,是苏州府同知上奏,言称‘南六北四’对天下士子不公平,都是寒窗苦读,为求报国,怎能因为南北而限?
温体仁看着这道,目光动了动。
‘南六北四’,是大明太祖锁定,是因为第一届科举,进士及第的,几乎都是南方士子,引起了北方士子不满,纷纷认为存在舞弊,最终朝野纷争之下,才定了‘南六北四’的规矩。
温体仁思索一会儿,打开第三道,只是匆匆一扫,神色就凝重起来。
这是一道弹劾奏本,来自于赵南星的再传弟子,江西按察司好,奏本中有一句:‘先朝初立,百废待兴,阉贼擅权,万民愤慨,诛贼复贤,天下所望’。
大概意思,就是诛杀魏忠贤,为东林党人翻桉!
温体仁神情孤傲,双眼严肃,明白张瑞图为什么生气了。
魏忠贤还没有倒,阉党大部分还在,这种时候上这样一道奏本,居心叵测!
温体仁看完,稍稍思索,就道:“阁老,这些人,下官并不熟识。这三道奏本,下官之前并不知晓,不知阁老的意思是?”
张瑞图冷笑一声,道:“不要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你们要记清楚了,陛下御示,朝廷须稳,不可争斗。你们东林党要是肆意挑起事端,引发朝斗党争,妄想从中渔利,我告诉你们,休想!”
温体仁情知张瑞图是借题发挥,故意打压他,遏阻东林人复起,脸上孤傲如常,道:“下官确实不知道这三道奏本,这些人,与我东林,也没有什么关系。”
张瑞图神色威严的盯着温体仁,道:“话,我已经给你说清楚了,你们若是肆意胡来,内阁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李标的复出,内阁坚决不同意!你那个老师更是!”
温体仁瞬间听出味道了,这不是张瑞图一个人的意思,是整个内阁都允许东林人复起入阁。
周延儒同样感到震惊,内阁这样公然宣示,就不怕得罪东林人吗?
东林人复出已势所必然,内阁这些阁老这么做是为什么?
张瑞图怒气难消,道:“温长卿,回去告诉你那个老师,要他本本分分做他的副总裁,若是越格,我有权罢黜他!”
周延儒心头暗惊,完全没想到,张瑞图说的这么直白。
‘朝局,比我预想的要复杂……’周延儒悚然惊醒。
温体仁还在想着措辞,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不禁回头看去。
工部尚书杨鹤进来,看到温体仁,周延儒也在愣了下,才抬手道:“下官见过张阁老。”
杨鹤是那种温文尔雅,标准的儒家文人,是那种谁见了,都想尊敬,客气的人。
张瑞图强压怒气,道:“什么事情?”
杨鹤拿出一道公文,道:“下官原本是想找元辅的,元辅不在,只能麻烦张阁老了。”
张瑞图接过来一看,见是拨款修河的批文,没有在意,拿起笔就签名,随口的道:“又是三十万两,是否多了一些?”
杨鹤知道之前国库的窘况,也不好说银子是从南直隶来的,微笑着道:“这个,下官还得去户部磨一磨,能有多少就是多少了。”
这也是朝廷各部门要银子的正常操作,张瑞图点点头,递给他,道:“修河是大事,马虎不得,不要时候,我会亲自去巡视的。”
杨鹤微笑的应着,却没有走。
“还有事?”张瑞图看着他。
杨鹤犹豫了下,还是看向周延儒,道:“周侍郎,贵州那边出了些事情,我想请你去走一趟。”
工部侍郎是从三品,哪怕是杨鹤的下属,杨鹤也得用商量语气。
周延儒微怔了下,旋即心头剧震,丝丝冰冷!
温体仁比他还惊恐,一向孤傲的脸上,惊慌一闪而过。
他们都已经知道,皇帝生气了!
贵州是偏远,荒凉之地,这是明显的放逐!
周延儒恐慌,他不在意走一趟,可这是崇祯生气的结果,他去了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只有天知道!
而温体仁头心寒,这周延儒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做不好崇祯交代的事情,他可就不是被放逐贵州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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