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一问,那些臣子一时之间竟然滞住了。
崇祯的话其实并不狠,比这话更狠的不知道有多少,他们也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以前的崇祯、以前的皇帝,就算说得再狠,表现得再愤怒,如果不符合潜在的规则,同样会被群臣联合抵制回去。
皇帝的任何意志,都需要通过他们来执行,来实施。
如果他们全部反对,那么就算皇帝下旨,只要他们拒不执行,那皇帝所谓的金口玉言也就只是空谈。
可是,现在的崇祯不一样。
他的身边,带着的都是只听他指挥的兵。
听崇祯说道可以派人抄家之后,眼尖的大臣注意到,默默守在皇上身边的那些侍卫明显将视线转了过来。
这样令行禁止、强壮威严,而且只听崇祯指挥的士卒,足有三千多人。
只要崇祯一道命令,就算朝臣全都不听指挥,这些士卒也会立刻上前执行崇祯的意志!
用后世的话讲:当别人怀疑你有核武器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
现在的崇祯,便是那个突然拥有了“核武器”的人。
之前的皇帝这么说,可能只是在吓唬人,但是现在的崇祯不一样,他是真的可以派人抄家的!
“魏藻德,魏首辅,你可愿让朕为你检查检查家底?”
见没人敢再辩驳,崇祯直接开始点名。
而第一个,就是当初借款时,主动站出来,却只肯借出五百两银子的首辅魏藻德。
“陛下,微臣不敢劳烦皇上与军中有功之士。”
魏藻德说着,一揖到底,言语中相当克制,既不敢声称自己不惧搜查,又不敢说自己当时是在欺骗皇帝,生怕哪句话刺激到了崇祯,被真的怒而抄家。
崇祯听了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但是倒没有立刻揪着魏藻德不放,视线移向另一个重臣:
“你呢,朕的户部尚书?朕记得,当时你也是哭穷,说家中甚贫,要卖物什凑银子。如何,要朕派人帮你确认确认吗?”
“臣万死。”
户部尚书不敢多言,只是行礼。
默不作声立在那里,看着就仿佛是魏藻德的复刻。
“张尚书,你可要朕帮忙?朕手下的将士们前两日才抄过家,状态正合适。可愿一试?”
询问的第三个人,正好就是之前小圈子聚会中,臧否崇祯的兵部尚书张缙彦。
但是此刻被崇祯点名的他,丝毫没有之前私下里的运筹帷幄,一张老脸煞白,甚至都说不出话,只是学着前两者一般行大礼。
“杨尚书......”
“李大人......”
......
崇祯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在场的重臣被他挨个点名,一一问询。
但是之前借钱的时候据理力争大谈家贫的朝臣们,此刻却全都老老实实,丝毫不敢炸刺。
不管是因为真的家中尚有不少余财也好,还是怕自己站出来反衬得其他不敢站出来的臣子欺骗皇上也好,任何一声点名道姓,换来的都是否定或者沉默。
甚至崇祯自己都一直认为,是真的家贫的臣子,在这声质问面前,居然也不敢站出来。
与之前慷慨激昂,言辞犀利的朝会景象相比,当下简直就像是全体臣子都换了个人似的。
讽刺,而又可笑。
看着身前这些全都低头不敢出声的臣子,崇祯心中既有力压群臣的豪气,又有满朝文武尽皆贪浊的凄凉。
一时之间,也没了继续追问的兴趣。
辩倒了他们所有人又能如何?
难道那些因为耽误时机而死去的将士能够因此活过来吗?
而且......
崇祯眼中怒色一凝。
这群该死的臣子,难道是说几句,骂几声就可以解气,就可以放过的?!
看着表面上恭恭敬敬,如同忠臣一般的臣子们,对比着出出征前与凯旋后两者表现的差别,崇祯心中打定了主意。
今天,一定要杀鸡儆猴,至少找一个大臣开开刀,抄抄家!
一念至此,他甚至都没有心情按照原定计划那般,先回皇宫休息了。
昌平等待的两天,赶回京城路上的一天,崇祯已经闲够了,他不愿意将今天剩下的时间就白白浪费在皇宫之中。
尤其是,明日一早便是朝会。
杀鸡儆猴,只有在朝会之前就做好做到位了,效果才好!
一念及此,崇祯便再坐不住了,也不去看身边一揖到底的这些臣子,直接快步往外走去。
然后,将自己刚刚想到的办法,命令外面侍立的侍从们去通知到位。
一番安排之后,等到崇祯回到御驾,围在周边的重臣仍然保持着恭敬行礼的模样,崇祯没有搭理,自顾坐下,目视前方,等待着回应。
“陛下,何偏将带人来了,需要见一见吗?”
一会的功夫,之前安排去通知事情的侍从,匆匆赶到了御驾之内,先是被其他臣子的模样吓了一跳,不过立刻就调整好了姿态,向着崇祯汇报情况。
“不用了,让他自行在前面带路即可,朕的御驾跟上,一同过去。”
何偏将,既是之前被崇祯安排去借银子的将领,同时也是后来负责查抄两家财产的将领。
刚才崇祯下达的通知,只是让何偏将带之前参与抄家的士卒赶来,待会儿前往特定府邸执行任务。
崇祯这话,让周围低头行礼的臣子们都是一怔。
何偏将是哪位他们没有多大印象,但是皇上话里的意思,是现在不回皇宫了?
据刚才的情形来看,崇祯分明就是在质问过他们之后,才临时决定更改去向,又是召集将领,又是改变去向,这让他们的心中不由有些阴霾。
御驾到底要摆驾何方?又是要去干什么?
几人私底下迅速交换眼色,然后,礼部尚书便支起身子,小心地开口说道:
“陛下,按礼来说,当下应当先回皇宫修整才是,不知您现在突然改变御驾,这是要去哪?”
崇祯对有人问话没有意外,目光在身边的臣子身上依次扫过,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皇宫修整就不必了,朕不累。”
“至于现在要去哪,自然是去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