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三月。
李自成的部队已经逼近北京城,沿途城池纷纷或破或降,眼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攻到京师。
大好河山,纷纷破碎;朝堂之上,一片惊慌。
今日已有探子来报,闯贼仍然来势汹汹,攻势丝毫不减。
显然是试图直捣黄龙,毕功于一役!
这般局势之下,大明......还能撑得了几天?
“诸位大臣,朕该如何是好?该派何人迎战闯贼?可有干将愿请缨出战!”
崇祯求助一般地望着满朝的文武百官,想要寻求应对之法。
但是他从期盼一直等到绝望,底下的臣子们也没有任何一人出列应对。
所有臣子都站立原位,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安静地跟全是死人一样。
“满朝大臣,竟无一人有谋,无一人有勇?!”
崇祯脸上的表情逐渐癫狂,看着堂下一个个陌生和熟悉的大臣,心中逐渐怨愤。
为了这祖宗传下来的大明基业,他朱由检夙兴夜寐,废寝忘食,为了省钱,连宫里的婢女都辞退了!
而朝堂之上,这些被他寄予厚望,全心信任的臣子,竟然在关键时刻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朕要你们有何用!
见仍然无人应答,崇祯恶狠狠地盯着排在百官前列的首辅,立身咆哮道:
“魏藻德,你身为首辅,值此国家危亡之际,竟拿不出半点主意?!”
听见皇上点了他的名,魏藻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前几日才担任首辅,事关重大,如何敢轻言献计!”
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崇祯被堵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朝堂之上,还有什么能战之臣?上一任首辅都才担任了月余便能力不足被更迭,满朝文臣武将,又有谁还能担下重任?
甚至满朝文武,又能有几人有所担当?!
“若孙阁老还在,该多好......”
崇祯怔怔地自言自语。
唯一能战之臣,曾擒获闯王高迎祥,大破十五股起义军的孙传庭,已经于五个月前阵亡于潼关,享年五十一岁。
国难之际,朝中竟再找不出一位能担当重任的肱骨脊梁!
这是亡国之象啊!
“陛下,南下吧,闯贼势大,实难抵御啊!”
堂下一名不知是哪个派系的臣子站出,劝崇祯南下偏安。
此言一出,立刻有臣子站出来反对。
“大明祖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此祖宗宗法也,违背便是不孝!尔等让陛下南下,陛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从太祖朱元璋开始,便定下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的祖训。
意思便是可以败,可以输!
但是身为大明的皇帝,万不可未战先怯,怕死投降!
两百年来,这条祖训已经深入到了明朝的血脉之中,尽管出了一位位离经叛道、荒诞无稽的皇帝,但是无一人违背此例。
若是哪位皇帝胆敢自请偏安、移都陪都,那青史之上必定留下骂名!
但是,眼下,闯贼两路兵马气势汹汹,摧城拔寨。
一路杀来除了在周遇吉所领的宁武关外损兵折将之外,几乎无所阻碍。
尤其是逼近宣府之后,更是守将望风而降,坚守京城,怕是实难守之!
偏安?列祖列宗,太祖......
崇祯思绪流转,大喝一声,断然拒绝南下。
“不必争吵,朕不可能逆我大明祖训,弃北南下的!哪怕是战死,朕也誓与大明共存亡!”
“朕问你们的,是如何应对闯贼的两路大军,若有破敌之策可以速速献上,迁都之事不必再议!”
为帝近二十载,崇祯一怒之下,帝威展露无疑。
尽管大明已经摇摇欲坠,但是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崇祯的威势照样将争吵不休的大臣们镇住!
前一秒还激动得引经据典说个不停的朝臣,在这声咆哮之后,再次恢复了死寂,一个个盯着脚尖,不发一言。
愤怒咆哮的崇祯,如同怒吼的雄狮一般,等闲不敢直视。
“可有人许朕拒敌之计?”
崇祯再次发问。
“辜孕奇,你乃兵部郎中,可有战计?”
“局危,臣实无计谋,万死!”
花白头发的辜孕奇侧步跪地,头紧紧贴着地面,话毕便不再发一言。
崇祯无比失望地看着他好几秒,移开视线,转向文臣队列前的另一人。
“黄锡衮,你乃清东阁大学士,可有计谋?”
“臣老矣,无计可施,罪该万死。”
出列,苍苍白发,一品大臣,但问计的结果,却是下跪又多一人。
“王命岳......”
......
一声声点名问计,得到的结果却是大殿之中一个个沉默跪地的身影。
每一声点名都有人应,但每一声问计都是空问。
文臣最前排,尚书首辅大学士,博学多识大才子,一个个全都无计可施,只得在皇帝问及之后跪伏在地,万死谢罪;
武勋最前排,护国大将军,百战精锐士,当前局势之下,除了空话危言,拿不出任何有用的办法,甚至无人敢自告奋勇,保卫京都!
崇祯心中的急切,在这一声声万死声中,彻底化成了绝望。
国朝养士三百载,得到的却是危难时刻,无一人能挺身而出!
‘终究,朕要成为亡国之君了吗?太祖啊,由检不孝!这大好河山朕救不了,只能您亲自出手,重铸江山了!’
崇祯一时之间竟有心灰如死,无力挽回之感,哀叹一声不再点名问策:
“我大明祖训,君王死社稷。此次闯贼来犯,既然诸大臣皆无对策,朕便御驾亲征!若国朝将陷,便让朕与国共存亡!”
“来人,为朕立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