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州西部的锅盖儿山麓,陆平川与一个连的士兵一起正在修筑镇工所临时驻地。
到了临桃府城后,陆正川就被分到了这里负责工作。
他分配的工作内容相当复杂,光职务就有一大串。桃州民防团编练协办、桃州民防团第一连监理、第一连勤务长、兼锅盖镇知镇和镇长,锅盖防区副指挥使。听这些名头,感觉很吓人的样子。然后实际上,除了配的两个副手、以及十几个从巩昌府调过来的保安兵外,再没有任何归属于他直接调动的力量。
不过、鉴于镇里的力量实在是太过薄弱,锅盖镇的位置又十分重要,府里还协调了一个战兵连驻扎在这边,帮着他开展工作。
在别的地方哪怕是只做个小知镇,能动用的力量都不容小觑。最起码治下的几十里内,知镇还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可在之地方,虽然名义上管辖的地区比内地的一个县都大,而实际上,他的权威出不了目前修的这半截土围子。知镇算个毛线?在当地人看来,大明皇帝都不是个啥东西。远没有他们部落的头领顶用,他们的天就是部落头领。
锅盖镇所处的位置非常紧要,这里往西就是临桃管辖雪区的核心地带,所谓的黑措十八部就在这一区域聚焦。往西北、就是河州,是茴茴聚集区,往西南方向,就是临桃藏人的第二个大分支,迭部雪区。也就是说,锅盖镇是正经的三交界的地方,是整个临桃雪区的首冲要地。
正是因为位置重要,桃州知州才要在这地方设镇,编练民团。按计划、这边暂时先编一个民兵连,若是条件容许的话,一个民防团都可以编。
州里的计划很美好,可具体干事的陆平川心里,却是一肚子苦水。条件艰苦,他想到过,可没想到条件能有如此艰苦。堂堂一个知镇,居然连个现成的住处都没有,到这儿以后要现修。好好一个官员,现在只能先从泥水匠干起了。
好在当年流放的时候,在麦乡镇干过不少苦力活,这要是刚从学校里毕业的娃娃,估计早就被恶劣的环境给吓跑了。
干苦力活、盖房子陆平川能坚持,可他心里最发愁的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打开工作局面。
州里给民防连的编制是暂时只要控制在二百人以内就行,每人每年的补助八两银元,其中四两可以用来发工资,剩下的四两作为伙食费。另外、还会给一套衣服和一些简易的单兵装置,比如马刀和单发枪。
四两银元外加训练管伙食,在这地方来说还是很有物质吸引力的。大多数边民,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钱,过着原始部落式的生活。
然而,钱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在这里,有钱也很可能寸步难行。边民们被部族头领控制的相当严,很难自由的加入民兵连。这些日子修镇工所的驻地,陆平川就拿着钱雇不到人,只能靠镇上的吏员和驻军来盖房子。盖房子都雇不到人,招民兵怕是更不容易。
“伍连长,你在临桃待的时间长,对这边的情况了解比较深。以你之见,如何才能先将民兵连的人招上来?镇工所修建的也差不多了,咱们得尽快打开工作局面。”眼瞅着土坯办公和防御的场所就要修好了,陆平川不得不和驻军连长伍佰业商量招民兵的事。
“协办、招人过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咱们只需要派人带着兵,去附近的部族头领哪儿,让他们将人贡献出来就可。可问题是这样招上来的人,能不能用?他们到底会听谁的?弄不好,就是拿朝廷的钱给他们养兵。要知道,民兵连是不能全职的,最后还是会回到他们各自的部落。”伍佰业在临桃这边平了数年匪,对边民的情况太了解了。他知道,但凡带着兵去,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并卵、只要没有军队的威压,部族头领和边民立马就会变态度。所以说要人不难,难的是要将这些招上来的民兵变成自己人。
“将民兵变成职业兵,省里是没那么多钱供养的,而且与组建民防团自御匪患的思路也不合。肯定不能这么做!除此之外,难道就再无办法了?”
“知镇、你看咱们这么办怎么样?咱们以月为期,每期只招一百人左右的民兵,给他们管饭再适当的发些补助。如此轮换下来,被训练的民兵数量最起码能过千。然后在这千人中,再挑选一些可以长期使用的常用民兵,同时为府里要建的保安旅输送一部分人过去。”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与直接从部族里要两百多民兵有何区别?”
“刚开始肯定是没啥区别,但用人的范围大了之后,变数也就大了。边民也是人,总有与部族首领离心的人。咱们就是要找出哪些对部族现状不满,想要脱离部族的人为我所用。”
“连长所言甚有道理,可还有一难。只靠咱们给的这点补助,是无法让边民脱离部族而生活的,咱们得想办法解决他们脱离部族后的生活问题,如此才能长久。”
“这、就不是伍某一军人所能考虑到的事了,主要还得靠知镇。”作为一名军人,伍佰业觉得自己能出点主意已经很了不得,安民的事,还是你们行政官员自己去想办法。
见伍佰业不想继续动脑子,陆平川只能暂时作罢,回到土坯宿舍自己琢磨。
内地的百姓为何能没有部族首领自由生活?他们最多也就有个宗族而已。而宗族这些年在乡下可能还有些势力,到了城里似乎就没存在感,城里的老百姓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对啊、既然在城里宗族的存在感弱,哪为何自己不将祸盖镇变的像城镇一样?陆平川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点瓦解边民被部族头领实际统治的方向。只要锅盖镇工所所在的位置繁荣起来,有数千人生活在这里,哪周围的部族就没啥存在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