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回京的日子,初步定在二月二十。
在这之前,他必须完成西山地区的铁轨铺设,并监督蒸汽火车机头的制造。
西山周边地形虽然高低起伏起伏,但从朱浩在西山准备开矿,就开始派人勘探地形地貌,以确定铁轨如何铺设。
当然,路线方面没有大的问题,难点主要在如何保证最短时间里把火车的蒸汽机车头给造出来。
到二月中旬,当一个庞然大物终于组装完成后,朱浩觉得,这铁壳子跟后世的火车头还有很大的差别。
最多只是个大模型。
好在有一点,这东西烧着煤就会往前跑,牵引力还凑合,一次拉三五个车厢,几百吨的东西,上百分之八坡度的斜坡没有任何问题。
制造火车头,除了零部件对得上,涉及到的复杂精密的技术非常多,光是铁架子的车轮,还有轴承、铁链条……等等,都是这时代没有的东西。
这也算是朱浩来到大明这么多年,一次科学上的大型汇总俱现。
西山铁轨长度,大概五公里左右。
很多都是以现成的路基铺成,原本的路基作为运煤轨道,只是在上面换上更宽、承受强度更高的铁轨。
当一个庞然大物,在一群人目视下,从五公里的山下一点点爬升到矿场的所在的半山腰,很多人欢呼雀跃。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东西,以后或许能给他们省下不少力气。
他们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充当了历史的见证者,这算是世界上最先被发明出来的火车,而且这种蒸汽火车明显比后世的初代火车更加精良。
……
……
火车试运行成功的消息,当天就传到朱四耳中。
朱四心情激动,很想亲自去见证,奈何就算能出宫,也出不了京城,除非他打算跟他的皇兄一样,直接来个“离宫出走”,若他真这么做了,杨廷和还在朝的情况下,或许真有可能联合张太后把他的皇位给废了。
先前那位武宗皇帝,给大明带来的影响实在太恶劣了,文官容忍不了再出现这么一个玩意儿。
“……陛下,以朱先生传来的消息,未来这一两年,就要从西山往京城铺设那个叫铁轨的东西,以后从西山把铁轨铺到宣府……山西那边也会有……再铺到永平府,以后大明运粮就不用船了,用那个叫火车的东西就行……”
张左还在那儿不懂装懂,给朱四介绍火车的作用。
朱四道:“朕不用你说,以前朱浩给朕上课的时候,就提过这东西,说是若把此物用在运兵、运粮上,不管多少粮食、辎重,还是兵员,都能快速送达。”
张左这才知道,原来朱浩早就给皇帝吃了迷魂药。
怪不得皇帝会对朱浩如此支持,感情皇帝尚未登基,朱浩就规划好了一切,皇帝登基后自然是要把当年的理想给完成……
这雄心壮志和魄力,真不是凡人能比。
朱四叹道:“可惜朱浩现在不在京城,朕非常想他,更愈发迫切要把姓杨的赶走。这都嘉靖二年了,朱浩不是说,就今年年中的事吗?”
“陛下勿要操之过急……”
张左竭力劝说。
站在张左的角度,自然也要考虑一下,若是把杨廷和赶走了,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别到时候,朱浩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张左吧?
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张左自问可斗不过朱浩。
……
……
唐府。
一连多日,唐府都宾客盈门,每天光是接待的官员和来访的文士,就有几十号人,唐寅不厌其烦。
但记得这是皇帝交待的差事,想想可能比在西北当差好一点……这也仅仅是刚开始这么认为,等他接待了几天宾客后,发现这活简直比在西北时还要累,顿时心力交瘁,只想赶紧回苏州过那田园牧歌的美好惬意日子。
不过好在有人鼓励。
就是娄素珍。
最近娄素珍经常一身男装出现在唐府。
本来唐寅担心娄素珍露面,会被人察觉端倪,毕竟唐府现在是众失之的,很多人留意这边的情况。
但后来他打消了这层顾虑。
现在宁王之乱已是“时过境迁”,没人会去想,一个死过的女人会再出现,而且娄素珍的确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认识的人本来就很少,这几年过去,娄素珍的模样也有所变化,看上去更加养尊处优。
这也是唐寅不太能理解的。
一个女人,当王妃的时候,尚且比现在年轻几岁,却日见疲惫、苍老。
可现在明明在女学和工坊干活,劳心劳力,结果却比以前更加光彩照人?
唐寅这边安心当他的“交际花”,而唐府的消息,也隐约传到杨廷和耳中。
给杨廷和带去此消息的乃是过去两个月基本没怎么在政坛露过面的杨慎。
杨慎本来要在去年年底今年年初晋升侍讲,但因皇帝突然抽风,把翰林院中很多人发配去了矿场,杨慎受到不小的打击,后面晋升侍讲之事也拖到了三月份。
现在杨慎极力做事,争取为之前的“错误”做弥补,也是为让父亲更加信任和倚重他。
杨廷和道:“……会试结束,我问过用叙,他考得挺好,或许今年你们便可同殿为臣。”
杨慎去报告唐寅的事,上来先挨了一闷棍。
开春后,京城最引人瞩目之事,自然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会试。
虽然先前新皇主持了上一届的殿试,那一批进士算是天子门生,但真正的第一场,还是要等到今年,而杨惇作为杨廷和未来在朝培养的新鲜血液,现在会试结果还没公布,其话里透露出的意思是杨惇一定能考中。
连杨慎都想说,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舞弊了吧?
“父亲,最近唐伯虎在京城,广纳贤士,很多人到京后都急着去他府上拜访,现在各处茶楼酒肆内,多在谈论唐寅致仕之事,对父亲多有中伤之言……”
杨慎说出这番话,其实是在告诉老爹。
别以为你现在还是文官领袖,所有人都以你马首是瞻。
现在民间议论纷纷,都指责你把持朝政,说你刚愎自用,明明人家唐寅有大才,非被你迫害到连朝臣都不能当。
杨廷和闻言,脸色变得阴冷。
先前皇帝提出唐寅致仕时,他就考虑到可能会面临今天的局面。
以往把唐寅安排入朝,别人会觉得这幸进之臣早晚会露怯,仕途暗澹无光,折戟而归,现在唐寅却成了“众望所归”。
其中巨大的改变,让杨廷和既气愤又无奈。
“儿是否找人参劾他致仕后结党营私?”
杨慎也是头铁,先前联名之事上,他可说吃了大亏,这次他还是不放弃用笔杆子找新皇阵营的麻烦。
杨廷和摇头:“不必了,由得他去。”
唐寅算结交私党?
人家都不在朝了,结交谁去?
巴结他杨廷和的人,可比巴结唐寅的人多多了,要是唐寅都算是结党营私,那他杨廷和如何对外解释?
自己不干净,也就没脸说别人一身灰。
……
……
京城最近都在谈论会试之事。
因为会试成绩尚未出来,不知谁中谁不中,京城汇聚的读书人足足有近万。
这些人平时没事,私下就喜欢搞个聚会,多凑一块儿谈论京城内发生的大小事情。
朱浩于此时,跟蔡昂乘坐私人马车返回京城。
矿场这两个月,蔡昂那边也没吃什么苦,反而吃得好喝得好,临回京都有点不舍得走了。
“也不知现在京城是个什么情况。”
蔡昂看到巍峨的城门,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
文人很怕路上遇到山贼、盗寇,好不容易混出头,出行在外,没多少人跟着,指不定遭遇什么意外就断送大好人生。
朱浩道:“应该都在说会试之事吧。”
蔡昂笑道:“敬道你觉得,这一届读书人中,谁能拔得头筹?”
朱浩自然而然地摇摇头。
预测谁中会元谁中状元,没什么意思。
蔡昂却热衷于这种事,毕竟蔡昂是那种喜欢跟年轻读书人结交之人。
朱浩跟蔡昂比较聊得来,多是因为蔡昂没什么架子,更像个随和的小老头。
大概这也是在朝堂无背景,又不懂得拉帮结派之人的常态。
心性随和,有点唐寅那味道。
“敬道,我还没问你,你在兴王府……跟今上……走得很近?”眼看都到京城了,蔡昂才想起来问朱浩有关兴王府的事情。
在矿场时,他会避免这种话题,毕竟犯忌讳。
现在都快分开了,不问恐怕再无机会,他也就冒险一说。
朱浩点头:“跟陛下常年在一起,可说是一起长大。”
“……”
蔡昂很无语。
朱浩笑道:“蔡兄之前没听说过吗?”
蔡昂苦笑:“倒是听说你出身安陆,却不知你这般有来头……看来你前途无限啊。进城后,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喝茶?”
朱浩的事很多。
但蔡昂有兴趣发出邀请,他自然不会回绝,但也不会聊什么重要的事。
朱浩想在京城市井坊间走走,看看现在京城形势如何,尤其要看看读书人中,杨廷和跟新皇风评如何,以平常人的身份,听到最真实的声音。
现在是众举人等着会试放榜时,深入民间,或许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