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不明白为何会被朱浩言中,朱万宏返回安陆居然不安好心,兴王还听信了他的话,派人暗中调查……
唐寅暂时只能这么认为。
朱祐杬倍感欣慰:“王府中不但有唐先生这样洞悉先机、料事如神的大贤,还有陆典仗这样处处小心、观察入微的忠贞义士,看来袁长史的担心是多余的,即便他不在,王府也不会出现偏差。”
兴王的话让唐寅了解到,陆松并不是奉命调查,而是自行其是。
唐寅随即联想到,会不会陆松也是在朱浩提醒下才去调查的朱万宏?
张佐急忙问道:“那王爷,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若真是锦衣卫窥伺在旁,只怕……王府将不得安宁,不仅人员进出要小心,平日膳食方面是否也要谨慎些?”
张佐担心的不单单是锦衣卫捣乱,更怕对方派人渗透到王府内部,明目张胆行刺的可能性不大,但若是采取暗中下毒等手段,防不胜防。
朱宸道:“殿下,听说锦衣卫朱家有一孩童在王府,是否……将其赶走?或是多加防备?”
此言一出,唐寅和陆松莫名紧张起来。
朱宸是武官,对于权力争斗,还有什么家族恩怨浑不在意,他注重的是一个人的出身,刻板印象是身份来历便代表了立场,朱浩是朱家人,现在朱万宏对王府心怀恶意,那朱浩就不能留在王府。
朱祐杬皱眉沉思,明显被朱宸说动。
锦衣卫要对兴王府不轨,这时还留朱浩在儿子和女儿身边,怎么都说不过去。
杀朱浩不可能,别说朱浩对兴王府有恩,就算没恩,朱祐杬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其实赶走朱浩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他始终有顾虑。
朱祐杬望向唐寅:“唐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唐寅道:“兴王殿下,实不相瞒,其实正是朱浩提出,他大伯回安陆后,没有马上归家与妻小团聚,而是选择留在城里,其行迹甚是可疑,在下才推测锦衣卫或有不轨之举,朱浩……并无相助家族之意。”
唐寅受朱祐杬器重,不能自砸招牌说一切都是朱浩提醒,要留朱浩在王府,只能说是自己从朱浩的讲述中发现端倪。
陆松急忙道:“卑职之前也得过朱家少爷提点。”
唐寅为朱浩说情,合情合理,毕竟那是他的学生,知道朱浩回归家族后将会遭遇怎样的待遇,再就是朱浩对唐寅逃离南昌、进兴王府有莫大的恩德。
陆松为朱浩说话,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好心提醒你陆松立功,这边兴王说要赶我走,你连情都不帮我说,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
我回到朱家过凄惨日子前,是不是先把你王府奸细的身份曝光,来个鱼死网破?
现场一片安静。
别说朱祐杬,连张佐和朱宸都没想到,对锦衣卫异状洞察先机的唐寅和陆松,居然同时为朱浩说情。
“朱浩他……”
朱祐杬不知该怎么评价了。
不单纯是撑腰,毕竟唐寅和陆松也说了,他们料事于先,是得过朱浩提醒,虽然朱浩只是双唇呼扇说上几句,没做实事,但功劳还是应该记其一份。
张佐这时也选择了站队,恭谨道:“王爷,袁长史走之前说过,朱浩这孩子乃忠良之后,小小年纪便懂仁义礼法,曾火场救人……这时候让其回归朱家,虽然可能只是暂时的,但或就打草惊蛇,让锦衣卫有所察觉呢?”
先说朱浩心怀忠义,再讲道理,表明不能打草惊蛇,张佐进言的方式深得袁宗皋个中三味。
朱祐杬颔首:“此言有理,朱浩并未做错事,他之前还曾代世子受苦,我不能对他有所怀疑。这样吧,这件事暂且不要对朱浩说,避免他产生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另外就是……最近不要让他出王府……”
张佐笑着点头,未再说什么。
唐寅却道:“朱浩年后差不多每日都归家,这时不宜改变作息,也是为避免为奸邪察觉异常。”
“嗯。”
朱祐杬留朱浩在王府不归,本身也是为保护,并不担心锦衣卫会利用朱浩做什么对王府不利之事。
朱祐杬最后拍板:“王府上下加强戒备,内紧外松,各处能抽调的人手这几日都调回城,王府再行戒严……届时王府严禁人员随意进出,平时府上用的粮食和瓜果蔬菜等,一律都要经过严格筛选,来历不明的一概不准带进王府。”
“得令!”
朱宸和陆松代表王府仪卫司接受了朱祐杬下达的命令。
……
……
兴王府正式加强戒备。
遵照朱祐杬的命令,避免打草惊蛇,要等分布在安陆各处的王府仪卫司侍卫全都调回来,才正式全面封锁王府,这中间大概需要两天时间。
在此期间,王府内紧外松,对外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唐寅从王府内院出来时,陆松与之同行,二人走出内院东门时,把守此处的侍卫只有四人。
加上各处警戒和巡逻的,唐寅大致估算了一下,眼下王府只有三四十人守夜。
相比于王府的辽阔,这点人手确实太少了,难怪兴王说把所有人手调回来之前,不宜打草惊蛇。
“陆典仗,请留步。”
唐寅叫住正要去外院查看防务的陆松。
陆松不解地问道:“陆先生叫住卑职何事?”
唐寅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一脸为难地问出口:“你跟朱浩之间……有何不同寻常的来往?他……跟你说过什么?”
唐寅虽然以前没当过正式的幕僚,兵书韬略什么的也没详细研读过,只能算是半吊子的谋士,但他的观察力和分析力一流,想他在南昌获悉宁王有谋反之意,便装疯卖傻遁走,这分胆略非常人可比。
还没进王府做幕僚前,唐寅就跟朱浩一起去见陆松,当时陆松居然被朱浩三两句话说动,替他们给兴王传话,后来入王府,朱浩跟陆松眉来眼去,这次陆松能跟他唐寅一样洞悉先机调查出线索,还帮朱浩说话……
若发现这么多异常,还没想到陆松跟朱浩间有非常规关系,那他唐寅可就真的愚不可及。
陆松望着唐寅灼灼的目光,心中没来由多了几分胆怯。
能瞒住王府上下,却瞒不住这个为兴王和袁长史欣赏、拥有无比智慧的王府幕僚唐伯虎,莫非我陆松王府细作的身份要败露于此?
“这……其实是因为犬子跟朱浩同为世子伴读,平时与我也曾多有交流,此番的确是他提醒,让我留意朱千户动向,陆先生不要误会……”
陆松心虚下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尽量让自己的真话多一些,甚至不惜告诉唐寅,其实就是朱浩提醒让我去调查的,这解释了我为什么要帮朱浩说话。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最后一句“陆先生不要误会”,其实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
唐寅只是问,朱浩跟你是否有来往,以及跟你说过什么,你照实回答,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却说不要人误会?
误会你们之间有什么阴谋不成?你们也没做什么危害王府的事啊!
唐寅皱眉。
他实在想不明白,陆松为什么要在最后加上那一句,听起来很古怪。
唐寅自然想不到,锦衣卫潜伏在兴王府最隐秘的奸细,就是一心为王府着想,深得兴王器重的陆松,所以就算唐寅自诩看明白了朱浩跟陆松间有勾连,却想不明白其中有何内情。
“哦。”
唐寅茫然不解,想了想,好像只能解释为朱浩跟陆家人私交不错,陆炳平时对朱浩的推崇他可是看在眼里。
朱浩跟自己同学的家长聊聊保护王府的事,很不寻常吗?
“陆典仗快去忙吧,估计这两日王府都要紧张起来,还得防止王府中工匠把风透露出去。”
唐寅如今也住在东院,自然见识了东院那群匠人和长工的散漫,自然会想,如果自己是锦衣卫,肯定会从这些人身上寻找王府的破绽。
陆松没想到唐寅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但还是不确定唐寅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
“那唐先生,卑职先去了……”
陆松紧张起来,忘了之前一直称呼唐寅为“陆先生”,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唐寅太可怕了”,自然不会再把唐寅当成什么狗屁陆先生。
等他走出一段路,回头发现唐寅没有跟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想:“看来应该跟朱浩商议个对策,就算我为王府立下功劳,可要是被唐寅告知兴王,说我可能是锦衣卫的奸细,那我多半还是会被王府放弃,那时我也会名誉扫地……还是让朱浩帮我参详一下吧。”
他当即便想往西院方向走,但又迟疑,觉得这时候去找朱浩太过碍眼,被唐寅知道了不更加深其怀疑?
“难怪从宁王到兴王,都对唐寅推崇有加,如今王府两位长史都不在,朝廷也没有委派新长史,看来唐寅乃是兴王眼中长史的最佳替代者,从此后王府上下计策或全出于他之手……他今日已明着问我跟朱浩的关系,短短时间就察觉到异常……此人何其危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