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当家,人您也看过了,没……问题吧?”李班主见朱浩目光还在这些人身上游走,不由紧张地问道。
朱浩点头:“人没问题,只是那些行头……”
李班主毫不迟疑:“都归您了。”
朱浩再度点头:“你们戏班这些打杂的,我也留下了,工钱跟之前不变, 包括唱戏的、弹曲的、敲锣打鼓的,之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只是以后要落籍安陆,留在这边表演了。”
朱浩的口气很大,戏班的人听了一阵诧异。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孩子居然像个大人般在这里指指点点,那口气好像他才是新东家, 可问题是……这不是儿戏吗?
女子上前问道:“东家, 不知我们的新东家是……”
“就是眼前这位小少爷……朱少爷,以后他就是你们的新主人,由他来管你们的吃喝用度,若真混不下去了,他会还你们一个自由身,我们的缘分尽了。”
李班主的话,让戏班子的人彻底炸锅。
小孩子买戏班子!?
难道是李班主不想干了,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请了个人来假扮新东家,回头就让他们各奔东西?
对很多人来说,能获得自由身是极好的,可对于那些还没有能力上台演出的学徒以及老乐师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让不让人活了?
“走了走了,官府过籍去,顺带把契约签好,回头再过来给你们安排新住处。”朱浩招呼道。
女子不依不饶问道:“安陆城池不大, 又非商贾云集之所, 光是在一地唱戏,恐怕难以长久维持吧?”
于三笑道:“这就不用你们管了,总之你们知道现在跟着谁吃饭就行, 让你们演什么就演什么,还带挑活的?”
戏班的人都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看着于三。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于新东家的作派有疑虑,现在更多人则是为自己将来的生计发愁。
那些有能力、可以随时找下家的戏子则暗自庆幸,只要戏班经营不下去,还不是要遣散人手?到时可能连银子都不用花,我就能获得自由身,或者还有遣散费可以拿呢。
……
……
从院子出来。
李班主招呼人去套马车,于三很兴奋:“浩哥儿,还是您有本事,一下就给他压到五十两……之前我问过龙班主,他那个破戏班子都跟我开价八十两呢,他的人没这边多,戏子唱功和身手都颇有不如,简直是……
“就算以后这戏班维持不下去,把契约转手,咱也是稳赚不赔。”
朱浩道:“你当那个李班主傻的?戏班若真完全经营不下去,这些人吃喝拉撒谁照应?还要雇人伺候,最多是保本或者小亏罢了……不过回头可以把车夫遣散了,戏班暂时不会再挪窝……哦对了,我这里再给你十两银子,你找人过来,我要打造全新的服化道。”
“服化道?”
于三一脸懵逼。
朱浩没好气道:“就是服装、化妆和道具的简称,用点脑子,要开新戏,没点新行头怎么行?
“新戏班第一场演出,我一定要让它轰动全城,从此以后不但安陆本地,就算是整个湖广地面的戏班,只要提到唱戏,都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我们要做的是行业领头羊……明白吗?”
于三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似听懂了,但仔细回想脑袋里全是浆糊。
不过有一点他听明白了,这位小当家野心不小。
之前要做安陆本地最大的书场,现在居然还要做湖广地面最大的戏班……哦不对,是最出名的戏班?
朱浩抬头四十五度看着天空,感慨道:“我看出来了,不管什么行当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赚不到钱,像李班主这样惨淡经营的,最后只能以失败收场……好了,赶紧去安排过籍的事吧。”
于三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言辞跟朱浩对话,双方不但不在一个频道,连一个国度都算不上。
唯一能做的,就是屁颠屁颠紧随朱浩的脚步,希望朱浩吃肉的同时自己能喝口汤。
……
……
当天朱浩本要回兴王府,但因为买了戏班,还要排新戏,以及要给戏班的人安排住处等等,便决定当晚不回去。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落实。
契约转到朱浩这边,签字画押,另有官府安排落籍。
随后戏班上下老小,在于三安排下,转移到了城里的新驻地,院子是于三出面承租的,前后两进院,地方不大,既有八个人住的房间,睡大通铺,也有两三人住的,戏班名角和乐师则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等行头安置好后,已快到日落。
此时朱浩才带着于三重新出现。
人召集起来。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你们的新东家,我姓朱,你们怎么称呼都行,以后你们不需要再演那些老掉牙的戏码,全都给我上新戏。”
朱浩道,“好了,你们每个人都出来介绍一下自己,告诉我叫什么名字,特长是什么,我好吩咐你们做事。”
戏班的人很不情愿,但还是依言出来通报名字和所长,以及一些简单的背景。
朱浩这才知道,戏班中有两对夫妻,他们都有儿子,只是儿子全都不在本地,其中一对夫妻有个女儿在膝下,就是那个签了卖身契的八岁小姑娘,跟着父亲姓宋,没大名,小名瓶儿。
乐籍也重男轻女,生个女儿没啥指望,便跟着父母混戏班,学技艺,签了卖身契后跟着东家有口饭吃,不用家里出钱养。
儿子则不同,虽然还是要学戏,但只要有点能力,就往乐师上靠,家乡有专门的人教,好像读书一般,学的是手艺,不用签卖身契。
还有一年契约就到期的公冶菱出列:“新戏需要好本子,请问上哪儿找好本子?”
朱浩面带笑容打量。
朱浩之前就发现,乐籍中人,稀奇古怪的姓氏非常多,在于明朝建立后,元朝在中原各处族裔,不是所有人都跟着回到大漠,他们中很多人被大明官府划为乐籍,作为对他们当初奴役汉人的惩罚。
元姓必须要改汉姓,在没有族谱的情况下,不是你想姓什么就姓什么,官府的人不会轻易给你落籍,非要给自己安一个大姓,本地拥有该姓氏的宗族还不跟你急?你凭什么跟我一个姓?
最后他们只能改姓一些较偏的姓氏,以避免宗族欺压,最后代代相传也就习以为常了。
于三道:“新戏本由我们小东家亲自编写,你们不用管那么多,安心排戏即可。”
戏班老乐师常在印出来问道:“这位是我们的小东家,那大东家是……”
朱浩笑道:“你们没有大东家,如果非要说有……可能就是我娘吧,但我不过是拿自己赚的一点零花钱买个戏班子经营,不用惊动我娘。你们好好排戏,演出时上心点,我不会让你们出去待客……
“等下你们跟我进去过一下新本子,只有一晚上时间,你们要抓住这个机会,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平时不在的时候,就由于三……就是这位于掌柜负责你们日常起居,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他说,他解决不了的再找我。”
于三顿时挺直腰杆。
之前只是负责一个书场,现在他可是名义上这个大戏班的班主,男男女女二十多号人跟着他混,想起来都觉得成就感十足。
可怎么总觉得戏班的人对他充满戒备呢?
……
……
直到第二天清早,朱浩才返回王府。
进入王府时,侍卫们都用好奇目光打量他,因为以往朱浩是最勤奋的那个,从来都是提前一天回来,连王府逢五放假提前一晚让朱浩和京泓回家,都是考虑到朱浩表现太过积极,多给他们与家人相处的时间。
谁知这次朱浩转性了?!
朱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见陆松带着京泓从食堂回来……京泓居然又是提前一晚回了王府。
让京泓进屋收拾东西,陆松把朱浩叫到院子,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问道:“昨日为何没回来?”
朱浩道:“平时我都是提前,这次没有,难道是过错?我不过是按照正常时间回王府罢了。”
陆松皱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朱浩摇头轻叹:“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以为我多留一晚不归,是跟锦衣卫或是家族的人商议事情吗?其实不是,我刚买了个戏班子,准备开新戏……
“别拿这种审犯人一般的眼神看我……我早就说过,我已没有信心留在王府,这里是龙潭虎穴,一不小心就有来无回,既然我心已不在王府,为何还要表现得那么积极呢?”
陆松目光如炬盯着朱浩,厉声喝问:“那就是说,以后你会为外面的人刺探情报,出卖王府的利益?”
“嘿,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陆典仗,就算你不把咱当成同一条船上的人,也不要互相伤害好不好?我跟郡主、世子关系那么好,而且我也知道兴王府有潜龙,我为什么要出卖王府给自己找不痛快?”
正说着,外面有人进来,乃是陆松的儿子陆炳。
陆松看到儿子前来,不再质问朱浩,阴沉着脸离开。
陆炳跑过来,一把抓住朱浩的手,欣喜地道:“朱浩,昨天我跟两位王子一起来找你,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你人,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朱浩这才知道,原来王府已解除朱三、朱四跟自己接触的限制,平时二人都会跑到西院来找他玩,这进一步说明,他正逐渐融入兴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