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忘吃药了吧。」麦彬叹了口气,起身倒了一杯温水,从床头柜里取出两粒白色的药片,「你这病一到雨季就严重,药千万不能停。」
「不是幻觉,不是幻觉,麦彬你相信我,相信我!」我的牙齿咯咯作响,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每个毛孔都冒着寒意,但我清楚地知道,此时不能表现出过度的恐惧,不然他会认为我是在发病。
没错,我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
结婚前麦彬就知道,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娶一个病人,是因为,我家很有钱。
麦彬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他执意认为一下雨我就会产生幻觉,然后就是无休止地吃药看医生治疗。
要是这些手段都不奏效,他就会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我怕那个地方,因为每个病房里,都挤满了人,他们直挺挺地站在四面白墙中,日夜看着我,笑。
重新坐回电视机前,麦彬还在打电话,这次似乎换了我妈。
哭哭啼啼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扰的人心烦意乱。
麦彬低声安慰着,说他一定会照顾好我,让妈一定放心。
他所谓的照顾,还不就是给我吃药?
我不要吃药,我要证明墙里面确实有人,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隔天,我故意把麦彬支出去,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研究眼前这面看似普通,实际上隐藏了巨大秘密的墙。
即将揭秘,我有点紧张,也有些兴奋,但唯独没有害怕。
夏日的清晨艳阳高照,那个脏东西不会现形,它只会在下雨的时候才敢出来吓唬人。
我从工具箱里找出一把铁锤,重新回到了卧室。
墙上是一片寡淡的白,连一丝裂纹都没有,就像毫无瑕疵的美玉。
可我却知道,这下面藏着一个时时刻刻都在窥视我们夫妻生活的人。
沉甸甸的铁锤对于只有八十斤的我来说,实在是太重了。
双手握紧锤柄,眼睛死死盯着白墙的正中间,我攒足了全身的力气,正准备砸下去,突然窗外一声巨响。
哗哗——又开始下雨了!
我心里一惊,手腕突然酸软无力,铁锤准确地掉落在脚背上,发出了闷闷的响声,我甚至能感觉到脚骨断裂的弧度。
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叫出声来,眼泪一下子冲进了眼眶,汹涌得让人措手不及。
赤红的鲜血喷薄而出,白皙的墙面上瞬间铺满了飞溅的红点,就像一抹抹带着新鲜人味儿的蚊子血。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我盯着墙面瑟瑟发抖。
要来了,它马上就要出来了。
冷汗瞬间布满了后背,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而且左脚还受了伤,如果它跑出来的话,一定是凶多吉少。
果然,原本洁白无瑕的墙面上慢慢晕出一片水渍来,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勾勒着,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两滴血渍莫名其妙地点在了人影的头部,一左一右,就像是两只通红的眼睛。
我狂叫一声,跌倒在地板上,拼命向大门爬去。
一只冰凉的手攀上了鲜血淋漓的脚腕,爆裂的惊雷兜头而下,我瞬间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次醒来,人已经被送到了医院里。
妈妈坐在床边抹着眼泪,爸爸站在窗前唉声叹气,麦彬正在跟医生窃窃私语。
我听到他说的[自残][住院治疗]之类的字眼时,神经被猛然刺激到,突然大喊:
[是意外,不是自残,不是!墙里有人,真的有人!我今天就是要把它揪出来,所以才拿着铁锤打算砸墙,没想到没想到……下雨了……它出来了……]
妈妈看到我这样,心都化了,眼泪掉的更凶,回头看向我爸:
[老明,要不……砸开墙看看……]
[妈,你怎么也糊涂了呢?]这时,麦彬走了过来,有些无奈。
「美琪,听话,只要乖乖吃药,就再也不会……」
吃药吃药,他就知道给我吃药!
「不!」我尖叫着拼命拉扯头发,为什么没人相信?为什么?我没病,疯的是他们,是他们!
几个护士冲进来,示意家属出去。
我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被死死按在荒芜干涸的病床上,嘴巴一张一合地翻着白眼,很快就要断气了。
「你们……动作……轻一点……」麦彬的声音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满满都是心疼。
可我听到这句话,心底里却是满满的恶心。
错的人明明不是我!那墙里真的有东西!
为了能获得再一次查验那墙的机会,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不再折腾,乖乖配合医生的治疗,甚至最后一天,还不经意提起,自己确实经常出现幻觉,自从按时吃药后,状况好多了。
医生对我的表现很满意,麦彬那边很快得到了消息,特地跑来帮我办了出院手续,还不忘送我最爱的鸢尾花。
花的味道甜到发腻,我忍不住一阵阵反胃,甚至恶心。
我都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甜腻腻的花了!
「以后别买这东西。」妈妈瞪了麦彬一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碍于我在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要不回家住几天。」爸爸提议。
「也好,有爸妈照顾着,我也放心。」麦彬向来不喜欢我回娘家住,据说这会让他有一种上门女婿的压迫感,不知道这次怎么想通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紧紧抱着麦彬的腰,故意在爸妈面前表现得黏黏糊糊,回去有他们二十四小时贴身盯着,我又怎么能去调查呢?
麦彬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那就不麻烦爸妈了,老公带你回家。」
麦彬家里很穷,以前在我爸公司做保安,和我结婚时,东借西凑才买了这套老破小二手房。
他不愿意让别人说自己是吃软饭的,拒绝了丰厚的嫁妆,把我接到了这个捉襟见肘的婚房里,做一对平等又恩爱的小夫妻。
现在,我怀疑这套房有问题。
以麦彬的收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买房,即便是三成首付,也是他够不到的天花板。
刚结婚时,我问过几次房子多少钱,都被他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了。
可我至今还记得住进去的第一晚,我看到摇晃的床脚处站着一个人,正脸色苍白地盯着我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