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表现得非常热情主动,我还是跟他冷战了一夜。这楼里除了我和他没有第三个人,于是本该是太子殿下的床被我睡了。一觉醒来气消了大半,天已经大亮了,一撩开床帐就看见他靠在窗边看着我笑。
我拉下脸来:“笑什么笑!”
他走过来俯身看我:“还在生气么?”
我爬下床,坐到镜子前去梳头,他跟过来问:“你要不要洗个澡?我去叫人进来伺候你。”
我悻悻地回头瞪他一眼:“我讨厌被人伺候。”
他好脾气地笑笑:“那我去叫人打水。”
我想起件事来,看着镜子问他:“昨天晚上谁伺候你洗的澡啊?”
我还记得昨晚他被我一脚踹开前那副欲火焚身似的模样,想着想着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红了起来。
他看我一眼,笑了笑就转身出去了。
洗完了澡换了衣服下楼去吃饭,看他坐在桌旁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问他:“你不用去给你母后请安么?”
“母后已经去佛堂了。”他给我盛了一碗煮得稠稠的红豆粥,看着我坐下,笑道:“特意让人做了甜的。”
我心情不好就喜欢吃甜的,他倒记得清楚。粥里的好东西可不少,一勺子下去,捞起一枚杏黄色的果子,已经煮得软了,香气扑鼻。我曾在西门府看见九夫人偶尔吃这东西,似乎既补气血又美容养颜,只是十分名贵,不能常吃。
咽了一口粥下去,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只不过是一顿早饭而已,用不用好像请客一样铺了一桌子啊!难怪杨要勾搭我老爸,傍大款的确挺有成就感的。
“大款”在旁边默默吃饭,仪态十分优雅,我问他:“昨天我们走了之后,小洛怎么样?”
他看我一眼:“他在书房里看了一整天书,我想应该还好,担心他?”
我低头吃了口东西:“他现在比不得几年后,你又没有给他妖力,随便什么人想欺负他,他都只能受着。”
他沉默半晌才说:“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不能,他没有遇见我们的师父,没学过如何把妖力隐藏起来,一个灵族人身上却拥有妖力,对他来说反而更加危险。”
“我又没有怪你……”我只是有些烦躁有些郁闷,有些没来由的担忧。
事实上从回到这一年的那天起我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一切都跟当初不一样了,可是又似乎并没有朝着坏的方向发展。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心里总是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即使跟夏箜篌在一起,整个人依然绷得紧紧的,轻轻一碰就剧烈反弹,就像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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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里,每天一早夏夫人就去佛堂,直到中午才回来,妖皇每晚都在正阳宫里住,不过我没有见到他。偶尔晚饭我会做些素菜给夏夫人,我在正阳宫里的身份既不是奴也不是主,每个人对我都很客气,我常常能感觉到暗地里一双双探究的眼睛。接下来的几天夏箜篌很忙碌,即使在正阳宫中陪着夏夫人,也经常会有些官员找上门来。他在我身边的时间变得很少,而四公主几乎每天都来找我闲聊,拖着我陪她去散步。这是个相当尖刻的女孩,一双美丽的眼睛直望进人心里去。
有一天坐在湖边闲聊,她问我,你喜欢我的太子哥哥是么?
我没回答,她笑了笑说,你和他不配。
从那以后她再来找我,我便托辞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夏夫人听说了还很是紧张了一番,叫几个御来轮番诊断。后来我才想明白,她八成是以为我怀了孩子。
我开始觉得正阳宫里的日子难熬,夜里常常睡不着,有时候夏箜篌会悄悄过来看我,我只好装睡。我很想跟他好好谈一谈,可是他没有时间,有几次深夜里他被妖皇召走,直到清晨才满脸疲惫地回来。
每天中午固定会有个小太监来报小洛的情况,每次都是“在书房里看了一整天书”,半个月过去了,竟没有一次例外。
窗外的花渐渐谢了,天气越来越热,我开始觉得度日如年。
第十七天夜里,整个小楼里只有我一个人,夏箜篌一直没回来,我睡不着觉,开了窗,坐在窗前的桌子上望天。天有些阴,但是四处掌灯,因此外面园子里并不昏暗,园中景色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就因太清楚了,在我低头拿杯子想喝口茶的瞬间,余光看见远处一棵树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汗毛直竖。
不愿再坐在窗前,茶也已经冷了,我跳下桌子下了楼,推开门朝外看看。两个小太监在外面候着,见我开门,笑着说:“姑娘有事请吩咐。”
越过他们俩朝远处看看,远处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不少,我说茶冷了,帮我换一壶来。一个小太监立即答应着去了,我关上门转身上楼。看着那扇敞开的窗,忍不住到窗边朝外看了看,外面一片安静,刚刚那个黑影似乎是我的错觉。
楼下门一响,有人上楼来,一个年轻宫女的声音带着笑意传上来:“姑娘要的茶送来了,姑娘在楼上么?”
我刚要回答,却忽然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心里徒然生出一丝寒意来,手探向桌边,握住了剪灯花的剪子。门帘一掀,一个身形苗条的宫女高举托盘走了进来。
“把东西放门口吧,我自己过去拿。”眼看着她要过来,我脱口而出。
“那怎么行,不合规矩的。”她说着,高举托盘的双手慢慢放了下来,托盘平端在胸前,冲我一笑。
我看清她的脸,猛然间吃了一惊,心砰砰跳起来,这个送茶的宫女,竟是那个“蝉儿”!
她见我睁大眼睛盯着她看,笑着问:“妹妹怎么了?”
我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直觉得此人诡异,事情蹊跷,却一时间理不清头序,只得问她:“你不在太子府里,怎么到正阳宫来了?”
她有些吃惊似地说:“殿下在哪里,我自然也在哪里。”
“可是我们来正阳宫时并没有带你,你私自跑来,当心受罚。”我紧张极了,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很怕她。
她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低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我死死盯着她,心里打定主意只要她走过来,我马上从窗口飞出去,虽然她看上去十分古怪,可我知道她只是个下等妖,她不会飞。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的门又是一声轻响,我听见夏箜篌低声问门口的小太监:“西门姑娘睡了么?”
那小太监答了声:“不没有睡,刚刚叫小五子去换茶了,小五子才走还没有回来呢。”
我心里一惊,那个去给我换茶的小太监还没有回来,那眼前这个蝉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蝉儿显然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把手上端着的托盘往前面前的地上一放,竟然转身走了出去。听见她的脚步声一下下往楼下走去,我再也忍不住,扬声喊:“夏箜篌!”
夏箜篌几乎是瞬间就飞上楼来,一推门到了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他边问边打量屋中的情况,视线在地上那个托盘上停了停,扭头看看我,抱起我坐到椅子上。我强忍住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盯着他说:“刚刚下楼的那个宫女,就是那天在厨房里冒充蝉儿的那个!”
他把抱紧了些,一只手在我头上轻轻抚过,另一只手慢慢拍着我的背,柔声说:“刚才是不是睡着了做噩梦?”
我怔了怔,看着他半天,有些吃力地问:“你刚才上楼来,没看见一个宫女么?”
他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没有,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听到他说“没有”,我打了个寒战,把刚刚在窗前看到外面的黑影,到那个蝉儿送茶,听到他回来便转头走了,详细讲了一遍。
他吸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别怕别怕,今晚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离开了,明天吃过早饭我就去跟母后说,我们回去。”
“可是你那里也不见得安全啊,她不是还在你面前出现过么,大白天的……”
他低头望着我,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她是……”
我点点头:“是。”
扯扯他的袖子:“禽兽会捉鬼,他拿只破口袋一抖就能把几十只鬼都收进去,你会不会啊?”
他笑起来:“那可不是破口袋。从现在开始我一刻也不离开你,只到把那个蝉儿的事情搞清楚,好么?”
我扁扁嘴:“你父皇你母后还有那些大臣们,还是会找你啊。”
“就说我病了,”他飞快地说:“我巴不得时刻守着你。”
我想了想:“那你打算查那个蝉儿的事?”
他把我抱到桌前放下,伸手拿过纸笔,笑道:“你忘了我可以把她画出来么?”
他在纸上勾了个大致轮廓,身形已经像到十分,他停了停,扭头说:“她的眉眼长什么样?上次在厨房没有留意。”
我细细形容了一番那个蝉儿的容貌和神态,他缓缓落笔,半个时辰后,蝉儿出现在了纸上,跟真人极为相像。
他放下笔,拎起画来看看:“明天拿着这张画像去找几个老宫人问问,看有没有人认得她。看看……她究竟是谁。”
他在我身边,我不觉得害怕,不由得有些感慨:“我在传说中闹鬼的院子里住了那么久,一只鬼也没有看见,在梨花村许家老宅也曾跟一群鬼打过交道,当时一点也不觉得可怕。可是这个蝉儿,她真的吓到我了……”
夏箜篌回手搂住我,低声说:“这些天事情太多,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是我不好。”
我靠在他胸前,忽然想起小五子来:“不对啊,小五子去给我换茶,这会早该回来了!”
我跳起来拉着他直奔楼下,推开门,外面只站着一个小太监,却不见小五子。
“小五子呢?一直没有回事?”我问。
那小太监有也些惶恐,摇了摇头。
我回头看看夏箜篌,他向那小太监道:“你去看看小五在干什么,找到他让他来见我。”
那小太监答应一声去了,夏箜篌关上门,我搓了搓手臂,心里一阵阵发凉,身上也跟着发冷。他把外袍解下来裹住我,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扇雕花木门。
不过片刻功夫,刚刚离去的小太监就跑回来了,在门外颤声道:“殿下……殿下……小五子……死在茶水房了……我我……我没跟别人说,直接跑回来了……”
我惊跳起来,夏箜篌一把拉开房门,回头问我:“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么?我去看一眼。”
我抓住他:“不不不,我不想一个人在这,我跟你一起去。”
他点点头,握紧我的手大步往茶水房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