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郑成功从这样迷迷糊糊的昏睡中醒来。
没有像往常那样站起来,而是径直走到他的桌旁,继续躺在那里的地板上,望着他房间的椽子。
透过窗户上的挂毯,透过昏暗的光线,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人的头和肩膀。
这个人与已故的田熊极为相似,这种相似主要表现在头部的姿势、表情和眼神上。
他长长的黑发上戴着一顶宽边帽,肩上坐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
郑成功毫不惊奇地注意到,那只猫的背上有一对叠得整整齐齐的翅膀。
“你是从天堂中回来的田熊吗?”他问道,尽管他知道那不是田熊。
那张脸笑了笑,做出要说话的样子,然后就消失了。
郑成功拉过脏丝绸床单盖在头上,躺在地板上发抖。
他开始明白自己又要发疯了,也许父亲的话是对的,他已经有好多年的幻觉了。
后来,郑成功站了起来,揭开了他的镜子。
几个星期以前,他把一件长卦衫扔在镜子上,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
他看了看那个从满是灰尘的玻璃里回望他的老头子,说:“我看见一个疯子,一个垂死的老疯子。”
倒影模仿着嘴唇的动作,在他们的前额中央,有一道苍白的、环形的烫伤伤疤。
从前是一根金色头环戴着的地方,这根头环被远程操控后可以吃掉一个人的脑子。
“还有别的东西在吃我的脑子呢,比护身符更微妙的东西,比护身符更糟糕的东西。
黑暗帝国的那些亡灵是多么聪明地向我伸出复仇之手,通过夺走我的挚爱,他们给我带来了缓慢的死亡。”
他又盖上了镜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痛苦地走回他的沙发,又坐了下来。
他不敢抬头看天花板,他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和田熊很像的人
他接受了自己的不幸、缓刑的死亡和幻觉的疯狂。
他摇了摇头对自己说:“我成了一个傻瓜,我欺骗了我自己。我想我原本能取得像伟大的科学家和哲学家那样的成就。
而现在却相反,我把自己从一个有能力和智慧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病态的人。
听着,郑成功。你的使命就是战斗,拿着剑进行战斗。
现在桌子成了你的战场,你却连拿起短匕首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拿剑了,也不能骑在马上了。”
他让自己倒在肮脏的枕头上,用胳膊蒙住脸喊道:“让那些怪物来吧,让他们折磨我吧,我是真的疯了。”
仆人听见房间里有人在**,于是把门推开了,紧张地站在门口朝屋里张望着。
“我的少爷,您没事吧?我听见您好像发出了**的声音。”
仆人是个老人,他是为数不多的仍定期照料郑成功的人之一。
然而,当郑成功回答时,他眼里却流露出紧张的神情:“是吗,我有吗?”
老仆人伸出了他的手说:“其他人说您是身体上的疾病,我觉得也许可以打电话给医生。”
郑成功很抗拒地拒绝了说:“医生?不用!我健康得很!多谢你的关心!”
“少爷,我有一件事情要向您禀告。”
“什么事情啊?是我老爸在江户城的见闻吗?”
“不是关于郑大人的,是一个访客来到了这里,说是老爷的老朋友。老爷在临走前交代过,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少爷您来定夺。”
“要我来接待?”郑成功冷冷地笑了笑说:“客人知道我在众人的流言蜚语中都成了什么样的疯子吗?”
“少爷,我不认同别人的看法。”
“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的感受。”
“好的,我明白了。”老仆人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可以说您不舒服吗?”
郑成功开始点头同意,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他觉得如果能给访客带来一个恶趣味,说不定以后就不再有人敢来这里打扰他了。
他站了起来说:“还是由我来接待他们吧,我会下来大厅的。”
“我的少爷,那我先准备一些热水?您需要整理一下。”
“不用,几分钟后会迎接我们的客人。”
“我会把你的决定告诉他们的。”老仆人相当匆忙地离开了房间,显然是被他的决定弄得有些震惊。
郑成功并没有试图改善他的外表,好让他的访客看看他。
当他离开他的卧室,穿过他的模型桌子的房间时,他用脏袖子刷了一遍油乎乎的脸。
当他走到过道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窗户透进来明亮的阳光似乎使他的眼睛快要受伤了。
他走到通往大厅的楼梯上的时候感到头晕目眩,他抓住了一根栏杆。
身体的虚弱反而使他高兴,他期待着来访者看到自己的样子而感到震惊。
一名仆人向他伸出援手,帮助他站稳。
他重重地靠在那个年轻人的手臂上,他们慢慢地走下了楼梯,最后他终于到达了大厅。
一个身高较矮、身穿着一套破旧的明光铠甲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窗户旁边,正在看着窗外的风景。
郑成功根本没有从这个背影认出这个人物,听老仆人说那人自我介绍是一个曾经与郑中国一起并肩战斗过的雇佣兵。
“你好?城堡的主人。”
客人转过身来,是一个扎着灰色麻花辫子的女人,年纪约摸30岁上下。
她的脸上满是经历过战斗的沧桑,但眼神却很犀利。
她向前迈出步子时候向他伸出手来,没有任何表情。
“久仰郑成功将军的大名,”她说:
“我叫作秋瑾,江湖上人称鉴湖女侠,日夜兼程才来到了这里。”
“我出生在现在已经被海水淹没的山阴国,”秋瑾说:
“虽然我母亲的父母是山阴的国主,但在我们国家和邻国之间的战斗中,我的亲属被杀,我成为了俘虏。
那一年我才12岁便成为了临安太尉高俅的奴隶,他在战争中帮助了我们的敌人,我于是成为了战利品。”
她停下来说话,从海碗里用筷子夹了另一块冷爆鱼。
她的盔甲随意的丢弃在大厅的一角,身穿着一件简单的红绿相间的丝绸衬衫和一条蓝色的裤。
她把胳膊靠在桌子上,用一种不像女人的声调说话,郑成功发现他非常喜欢她身上的这种英姿飒爽的阳刚之气。
“嗯,我花了很多时间在偷偷学习战士们的技能,他们教我使用剑和弓,于是早就掌握了使用武器的方法。这就是说,我的计划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你当时的计划是打算逃跑?”
“还不止这一点咧,”秋瑾故意卖关子,笑着擦了擦嘴巴说:
“有一次,高俅亲自听说了我的古怪行为,我还记得他来到我们女生宿舍外的四合院时的笑声。
那个把我作为他的特别门生的士兵给了我一把剑,我们比划了好一会儿,向高俅展示了巧妙的剑术手法。
高俅认为这确实是一种很好的娱乐,那天晚上他在招待客人时,觉得向客人们炫耀拥有一个会舞剑的女奴是个新奇的主意,是一种不同于通常的杂耍和那些在这种场合表演的传统节目的东西。
这对来说我很合适,我眨了眨睫毛,害羞地笑了笑,假装很高兴自己获得了这样的荣誉。”
郑成功试图想象秋瑾挥舞着她的睫毛,扮演天真少女,但是这一努力击败了他的想象。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真的很好奇,几年来,他的注意力第一次从自己的问题上转移开了,他饱受丧妻之痛折磨的精神得到了休息。
秋瑾用一只粗糙的手托着下巴继续说道:
“嗯,那天晚上,我被介绍给了兴高采烈的客人们,他们看着我像个小女孩一样,与高俅手下的几位勇士们斗剑。
客人们边看边吃,节目显然非常能助酒兴。
还有好几个客人提出要花大价钱买我,这当然增加了高俅对拥有我的自豪感。自然,他拒绝出售。
我记得他对我喊道:现在,小瑾,接下来你要给我们展示什么节目啊?”
“我觉得时机已到,便行了个漂亮的屈膝礼,仿佛天真地大胆地说:大人,我听说您是位了不起的剑客,全临安最好的。
哈哈,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高俅回答说。
那么大人,您愿意赏光和我比试一下武艺吗?我挑战他说。
刚开始,高俅被吓了一跳。
但接着他笑了,据我所知他非常在乎颜面,在他的客人们面前,他很难拒绝。他决定迁就我,但又一本正经地说:
在这里,不同的比武形式有着不同的利害关系。
我们为第一次被身体划伤而战,为第一次在脸颊上被划伤而战,如此类推,直至决斗至死。
但我可不想毁了你的美貌,小瑾。
那么,大人您应该不会是害怕死在我的剑下吧。我继续挑衅说。
于是,宴会厅里充满了笑声,但我看到许多人用渴望的目光从我身上望向高俅。
当然,谁也不会怀疑高太尉会在决斗中获胜,但是他们一定会因为看到我的血溅了出来而倍感刺激的。
高俅不喝得酩酊大醉知所措,无法清醒地思考,也无法理解我的话的含义。但是他不想在客人面前丢脸
我不会杀这么有才华的奴隶的,他快活地说:如果你赢了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我的自由,我回答说。
我这样招待一个姑娘,也不会吃亏的……他开始说。
但随后人群向他咆哮起哄,要求他采取更有契约精神的态度。
毕竟,他们都知道他会和我玩一段时间,然后才会给我一个象征性的打击或解除我的武装。
“好吧!我同意这个约定”他笑了笑,耸了耸肩,从他的一个侍卫手里接过一把剑。
他从餐桌上站起来走到地上,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战斗姿态。
我看得出来,他打算以延长决斗时间的方式来显摆他的技巧。
战斗开始时我表现得相当笨拙,我笨拙地挥剑过去,他漫不经心地闪开。
客人们向我欢呼,有些人甚至开始打赌这场决斗会持续多长时间。
当然,没有人打赌我会赢。”
秋瑾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然后喝了下去,然后继续讲她的故事。
“你已经猜到了,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剑士。慢慢地,我开始展示我的才能。
接着,高俅开始意识到,他必须越来越多地运用他的技巧来保护自己。
我看得出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个可怕的对手搏斗。
一想到被一个奴隶,而且是一个娇小的女奴痛打,他心里就不舒服。
他开始认真地战斗起来,打伤了我两次。一次在左肩,一次在大腿,但我继续战斗。
现在,我回想起来,当时周围一片寂静。
宴会大厅里,除了我们钢铁剑刃相互碰撞的声音和高俅沉重的呼吸声。
我们相互搏击了一个小时,只要一逮着机会他就会杀了我的。”
“我记得,”郑成功说:“我数年前在临安旅行时听过一个故事,那么你就是那个……”
“我鉴湖女侠的江湖绰号就因此而得来的,我在高俅自己的大厅里,当着他自己的客人,当着他自己的保镖,把他杀死了。
我一下子就把他的心给刺穿了,他是我杀死的第一个人。
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相信他们所看到的一切,我就举起了我的剑,提醒这次比武的约定:如果我赢得了决斗,我就可以得到我的自由。
我那时候怀疑高俅的亲信中是否有人是按照诚信来遵守了这个约定,如果不是因为高俅的宾客和那些对他的领土有野心的人,他们会在那里当场杀了我。
在那之后,死去的太尉的部下决定履行他们主人的协议。
宾客中还有好几个人聚集在我周围,向我提供他们家的职位。
你知道,这是一种新奇的事。
我接受了巴伐利亚大公盖伊?欧朋特的侍卫职位,你知道吗,大公的卫队在那里是规模最大的,因为他是所有贵族之中最强大的。
“你就是这样参军的吗?”
“是啊。最终我加入了巴伐利亚的军队。当大公被他叔叔的家族谋杀后,我离开了巴伐利亚的军队,去找一份新的工作。
当然,那是我遇到你父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