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黑暗帝国的占领结束之后,申城及其周围的村镇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恢复到大战前的风貌。
现在水塘附近的湿地里重新充满了侯鸟留下的许多脚印,野生的芦花鸡被长尾的黄鼠狼追逐,在灌木丛中穿梭来去。
在黑暗帝国的野蛮军队到来之前,这些动物曾在这里遍布原野。
在这和平的五年时间里,申城的人们并没有因为安逸而松懈,反而更加努力地创造更多的物资。
因为,就像郑成功曾经对旭升帝国的丰臣女皇说过的那样:
这个世界仍然是混沌中的均衡,没有永远的战争,也没有永远的和平。
五年前的江户城大战中,郑中国、朴正德、莱斯特和田熊等申城的英雄,用自己的慷慨赴死摧毁了黑暗帝国最为残暴的军阀明智武秀的统治。
如同成千上万的其他英雄一样,他们的勇敢会被历史所铭记。
此后,郑成功的妻子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叫作郑世明,寄望于这个世界永存光明,不再被黑暗所侵袭。
郑世明长着坚挺的头发,继承了着祖父的雄浑的嗓音和健康的体魄,看上去就和祖父一样高大健壮。
他像母亲一样聪慧、直爽,身上没有一点父亲那种优柔寡断而多疑的气质,也许这就是郑成功如此热爱他这个孩子的原因。
在环绕主城堡的石墙外,常年站立着四个3米多高的巨人,这是为纪念四位死去的英雄而建造的雕像,雕像脚下就是他们长眠的墓地。
英雄们高大伟岸的铜像矗立在那里,展现出雄伟巨大的阳刚之美,以提醒这里的居民,他们曾为自由奋斗过。
郑成功经常带着孩子来到雕像面前,告诉孩子那一段与侵略者抗争的历史。
小世明很喜欢听这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并向他父亲保证:
等他长大了,他自己的故事一定会和老祖父他们的事迹一样伟大,因为自己和老祖父长得很像。
郑成功会说,他希望小世民长大之后,这个世界足够太平不再需要英雄。
然后,看到儿子脸上失望的表情,他就会笑着说,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英雄,比如小世民如果有他祖父的智慧和外交手腕,再加上敏锐的判断力或正义感,也可以成为和平时代最好的英雄:一个正义的市长。
小世明听到这些话后只能得到些许安慰,因为一个整天呆在办公室里的行政管理者很少会有那么浪漫的冒险故事,而一个四岁的男孩心里却是对那些战士的冒险经历是那么的神往。
有时夫妇俩人会带着他们的孩子环绕整片申城视察领地,当他们骑马穿过东南边广阔的海岸,行走在柔和的蓝绿色彩的广阔海岸线上。
郑成功抚摸着马头,两眼向东方远眺。
远方海连天,天连海,马儿发出欢快的哼声,使得一家三口也绽放出幸福的微笑来。
从海岸走向内地会经过一个个在水乡常见的水塘,在适当的季节,水塘生长的芦苇会变成深绿色、褐色和橙色。
他们会看到一群褐色的水牛轰鸣而过,还有可能会看到一群巨大的白色鹭鸟展开宽阔的翅膀突然低空掠过人类的头顶。
当他们走到南方的尽头,继续向西边沿着边界旅行时,可以看到边界上的一座座瞭望炮塔。
当年这些瞭望炮塔曾经几乎全部毁于黑暗帝国的入侵,现在已经全部都重建好了,而且比以前的还要更加高大,安装的也是最新式的火炮。
守卫这一方净土,这就是为什么要在边界建造巨大的瞭望炮塔,以及为什么炮塔里的人被称为守卫者的原因。
现在这些炮塔像原野巨灵一样保护着这里人类,保护着他们不受边界之外的任何威胁。
那天午后,郑成功带着家人在经过瞭望炮塔道路上的一座小山前停了下来,山顶上耸立着一座古老的废墟。
那是一座典型的大乘佛教寺庙的遗址,厚厚的石墙因久经风雨剥蚀而显得光溜溜的。
废墟上爬满了一种会开花的常春藤,在这个季节里,常春藤紫红色、琥珀色的花朵布满了黑洞洞的窗窟窿,巧妙地取代了当年装饰玻璃的窗花
郑成功回忆起父亲当年经过此地时总要来看一次寺庙,现在他对这座寺庙会有一种亲切感。
他现在能够体会到父亲当年的感觉,觉得这座寺庙就像他自己一样经历了许多**。
也像自己一样经历了时间的折磨,不但没有衰老反而更加坚强了。
遗址下的那座小山长满了高高的、硬硬的野草;微风吹来,不停地摇动,宛若绿色的海浪一般。
小山的四周是富饶而一望无垠的沼泽地,但奇怪的是最近一年以来,在这寂静而美丽的沼泽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前所未闻的动物:
比如白色的野牛、长有头角的马群,还有巨大的红色火鹤,那强劲有力的翅膀能轻而易举地吊起一个成年人。
对于这些不曾伤害过人类的不寻常的动物,郑成功觉得这是万物之灵新创造的杰作,是要给这个单调的原野再增添一些多样性的色彩,所以下令禁止捕杀。
天空呈淡灰色,夹着雨水。
太阳透过雨水射来,显得金灿灿的,照在郑成功那锃亮的黄铜盔衣上,呈现出火焰般的光芒。
他腰间配着一把大砍刀,头戴一顶铜制的、没有花纹的头盔,连手套、靴子也包着黄铜圈编织的护甲,所骑的大马还驮着一筐食品。
而他的妻子和孩子则是穿着休闲装束,如同度假一般。
然而熟悉郑成功的人都知道,他对朋友忠诚不二,对敌人毫不留情,他会爽朗地大笑,可发起火来也令人害怕。
他酒量很大,食量不小,也不是不挑不拣的那号人。
他心智高超,剑术与骑术都无人匹敌,是人类历史上常说的那种圣人。
爱情上他柔情专一,而又有点野性,说话时嗓音圆润而热情,又富有活力,
这样的人物只能充满传奇色彩。
一旦人变得非同一般,其所作所为也就变的非同寻常了。
他倚在马鞍上,轻轻地抖动缰绳,让马儿沿着那沼泽地的小径走去,小径通向地平线那边西北面的塔楼。
他们走近第一座塔楼,见到身穿盔甲的卫兵的侧影时,天正黑了下来。
卫兵正在站岗,自从五年前大战结束以来,尽管申城从未受到任何袭击。
现在却依然存在着潜在的危险:那些被黑暗帝国打败的散兵游勇有一些变成了强盗,可能会闯入领地劫掠村舍。
像别的卫兵一样,这个卫兵手持一把蒸汽步枪,腰间挎了一把一米来长的大刀。
几匹棕马拴在城垛一边供骑乘,还有一具向别的塔楼传递信号的灯光反射装置。
当然,塔楼里还有别的武器,这些武器包括上次把黑暗帝国打得落花流水的地井炮。
但这些未经历大战的卫兵们只知道这些武器的使用方法,却从未见过使用这些武器。
郑成功告诉他们说,这些武器比其他任何国家的任何武器都厉害,卫兵们都相信他的话,虽然大家对这些奇异的玩意儿依然小心谨慎。
郑成功走近塔楼时,卫兵转过身来。
卫兵戴着黑色的铁制头盔,脸颊和鼻子,乃至整个面庞都被弯弯的头盔遮住了。
身子披着厚厚的皮斗篷,卫兵高举胳膊向他敬礼。
郑成功也举起胳膊回礼道:“卫兵,平安无事吗?”
“大人,平安无事。”卫兵挪动了一下握着步枪的手,戴上斗篷的帽子,因为雨下大了起来。“就是天气不太好。”
郑成功笑了起来,说道:“等到黄梅天的时候再抱怨吧。”说着,他掉转马头向第二个塔楼走去。
现在雨滴开始打在他的盔衣上,郑成功伸手从鞍座后面拿出雨蓬。
首先把雨蓬递给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最后才披在自己的肩上。
暮色中,芦苇被风吹弯了腰,大雨打在水塘中,不断响起啪啪声,溅起一蔟蔟涟漪。
天上,云层越来越厚,像是要下暴雨似的。
于是,郑成功决定暂停视察其他塔楼,先回到主城堡去。
他掉转马头,深知自己的坐骑能够本能地辨认出去路。
雨越下越紧,他的斗篷已经湿漉漉了,但还时不时回头嘱咐家人赶紧跟上自己。
天完全暗了下来,四野一片漆黑,只有那大雨结成的银白色花纹才打破了这种黑暗。
马越走越慢,总算还没有停下来。
郑成功闻到了湿漉漉的马皮所散发出的气味,心想回到家了得叮嘱马夫好生把马照料一番。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抹去马鬃上的雨水,向前凝视着,只能看见周围的芦苇,而听到的只是因被狐狸或水獭追逐而拍翅飞越湖泊的野鸭的惊叫声。
有时候,他觉得头顶上方有一个黑影,听到快速飞下回窝的红鹤发出的咻叫声,或辨认出母芦花鸡为生存而与老鹰搏斗时所发出的尖利的叫声。
有一次,他在黄昏中见到一片白色,听到附近一群白色的公牛蹒跚地走过,前往干燥结实的地方过夜。
过了一会他又听到正在接近野鸭群的狐狸的响声,对于这些声音他早已熟悉,并不感到惊惶,然后安慰好孩子,以自己作为勇敢的榜样。
他即使听到远处受惊的马群高声嘶叫和马蹄奔跑声,也未感到惊惶。
只有自己的坐骑停了下来不安地挪动时,他才感到有点不妙。
野马群从那窄窄的堤道上惊惶地朝他们面对面地直奔而来,这一下,他才看清了那匹领头的公马:眼珠恐惧地转动着,鼻子唿扇唿扇的,打着响鼻。
郑成功叫喊着,挥动双臂,想把那匹公马引向别处,不至于让马群直接冲撞自己和家人。
但公马太惊惶了,根本没理睬他。
在这无可奈何之际,他只得猛拉缰绳,冲上前去,把马群驱赶入沼泽地。
他希望沼泽地较为坚硬,至少能承受住直到马群通过为止。
他的马被拌倒在芦苇丛里,蹄子在稀软的泥土里寻找可供立足之地。
马正竭尽全力,勇敢地驮着身着盔衣的主人,在泥泞的沼泽行走。
马群很快地飞驰远去,郑成功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使马群如此惊惶,因为野马不会轻易受惊的。
他策马回到小径,这时,他听到一种响声。
他终于明白了马群受惊的原因,他扭头对着妻子和孩子喊道远离自己,然后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刀把。
那是一种危颤颤地滑动的声音,涎涕四溅的说话声,就是沼泽里说话结结巴巴的食尸鬼所发出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