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三民思考了一会儿,觉得余则成说的有道理,因为红党野战军这边眼瞅着就要兵临城下,就算警备司令部想要做出新的军事调整,也变得很困难了,仓促之下,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来了。
廖三民沉默了片刻后,对着余则成说道:
“组长,文件和战图已经制定完毕了,不过只有一份,在陈长捷的司令部里。”
现在计划有了下落,可是窃取却难度太大了,陈长捷作为警备司令部的最高长官,可不是下面的那群小鱼小虾,没那么容易湖弄的。余则成感到有些头疼,许久之后才说道:
“他总不能老是锁着吧?城防部署是指挥作战用的,陈长捷总得向傅作义和常凯申那边做汇报吧?”
廖三民儒雅的笑了笑,然后对余则成说道:
“剿总的人刚走,估计傅作义不需要听汇报了,不过常凯申肯定是要过问的。”
余则成的眼神一凝,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只见他轻声说道:
“老常会来天津吗?要是来的话,就得尽快找到接近核心圈的人,弄到文件;要是不来,陈长捷肯定要派人去南京汇报的,那就得马上弄到南京汇报的人员名单,好对症下药,这两种可能咱们都得做准备!”
“知道了。”
这时余则成突然想起了当初跟谢若林合作,套路翠萍的那个许宝凤,于是问道:
“额,监狱里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没有,她每天除了看书也做不了什么。”
其实按照常理,像许宝凤这种左右摇摆,可以说没有什么信仰的家伙,把她除掉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可是考虑到她只是一个女人,很可能受到谢若林的蛊惑才走到了这一步,余则成最终也没有选择下手,而是吩咐道:
“天津被收复之前绝不能放她出来,不然会出大事的!”
廖三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许宝凤在自己的地盘上,想怎么拿捏她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见他点了点头,然后回道:
“组长,这没问题!”
“那个黑市上的掮客,也就是套李涯话的同志呢?他安全与否?”
“早就安全到达承德了。”
廖三民突然觉得心中很暖,因为余则成事无巨细的全都过问了一遍,最主要的是他还在关心自己同志的安全,这让廖三民觉得很安心。虽然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也不希望自己跟的是一个冷血的上级。
余则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廖三民说道:
“好,那下面咱们的主要工作,就是集中所有的精力,弄到新的城防部署。”
……………………………………
余则成和廖三民接头的时候,叶晨这边接到了保密局总部毛齐五亲自打过来的电话,因为天津马上就要陷入到战争的泥潭,作为情报部门的当家负责人,安排潜伏人员已经成为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恰逢叶晨这边把李涯针对长春失利提出来的计划呈交,挠在了毛齐五的心坎儿上,他正在发愁找不到可靠人手负责潜伏计划呢,李涯这边就递上了枕头。
叶晨挂断了电话后,给李涯办公室拨过去一个,通知他来一下自己的办公室,然后说道:
“上次你说的潜伏计划,我已经形成文字递交南京了,毛局长很重视你提的方案。东北现在丢了,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如果天津一旦战败,潜伏的计划就由你来操作。人员装备直接向总部一处王惟一处长报告,我就不过问了。”
李涯眼前一亮,不过一想到余则成,还是有所顾虑的对着叶晨问道:
“站长,我是唯一的负责人吗?”
“对,唯一!我和余副站长都是局外人。”叶晨表情严肃的说道。
其实在叶晨的心里,余则成为了黄雀计划绞尽脑汁,实在是傻的可以,因为这项计划,根本就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执行黄雀计划需要大量的资金和装备,别看南京总部那边,表现的很重视,又是让联勤部兵工署给保密局天津站调拨了七十把手枪、三千发子弹,还责成渤海舰队送来的四部米式电台,据说还要调拨大批的资金,一切都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现在整个国党都已经烂到根儿了,有好处的事情凡是可以经手的,谁会不趁机揩油?最后落到李涯手里的,绝对是会让他欲哭无泪的。
还是那句话,兵荒马乱的出来干这个营生,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你一直不停的给人画大饼,却不给一点实际的好处,谁会去为你卖命?更何况李涯的群众基础太差了,跟余则成和自己根本就没什么可比性,所以他的失败已经可以预见了。
此时的李涯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些年来他在天津站工作上一直都受人掣肘,好不容易有独挑大梁的机会,他眼睛都开始冒光了,有些兴奋的说道:
“我就要开展这项工作了,时间还来得及!”
叶晨哂笑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
“记住,直接向一处汇报,不要征求我的意见,我没有任何意见,明白吗?”
李涯此时突然想起了当初叶晨安排他去考察的那个人,此时他已经突然消失了,这让李涯的心里有了阴影,他谨慎的说道:
“站长,我希望这是一个真正的秘密潜伏计划,天知地知,您知我知。”
李涯此时言语中的警告,让叶晨忍不住发笑,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肯定是不会去四处张扬的,如果这个计划泄密了,那责任肯定是在自己这边,孩子傻看来还真是一辈子的事儿……
李涯回来后就开始策划给自己的手下画大饼了,他把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助手叫到了身边,然后问道:
“仲文啊,假如天津失守,你相信国军还能反攻回来吗?”
不得不说,李涯实在是不太擅长给人灌鸡汤,这种情况你让人怎么说?只能顺着你的话去应声附和,李涯的手下韩仲文在保密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面对自己上司的提问,心里虽然有些不爽,可是却无奈的附和道:
“一定能的。”
此时连李涯都不看好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更别说他手下的特务了,所以说这一切都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李涯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一阵心累过后,他对韩仲文说道:
“仲文啊,这是信念,很重要。你愿意留下来执行潜伏任务吗?我肯定会和大家留在这儿,等候光复的。”
这种时候你能让手下怎么说?最后韩仲文也只能是无奈的回道:
“我愿意。”
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韩仲文,李涯在给外勤队长派发任务时却碰了钉子。他来到一处民居,找到了外勤队长,二人在无人的街道散步,李涯对他说道:
“我现在需要你将手下的外勤都撒出去,像一张巨大的网铺在整个城市里面,你们每一个人跟我单线联系,不交叉,绝对安全!”
跟在李涯身后的外勤队长,此时却突然开口问道:
“李队长,安全问题我还真没考虑,我关心的是报酬问题,兄弟们都是做职业特工的,说实话,就是拿钱办事,你总不能让兄弟们有情饮水饱吧?”
外勤队长的诘问让李涯一时词穷,因为在国军中最苦的就是这些外勤,脏活累活都让他们干了,结果钱却都被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给揣进自己的腰包了,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前方是个大坑,特么的,没钱谁会当那个傻子,去给你卖命啊,喝西北风去吗?
李涯用手轻轻的掸去了外勤队长肩膀上落着的雪花,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钱是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精神意志。”
说完李涯非常狼狈的走了,他背对着外勤队长,甚至能够想象的到自己下属不屑的撇嘴,嘴里都囔着,享福的时候没见你来找我们,卖命的时候想起我们了,关键是还舍不得花钱,凭什么让我们给你卖命?傻缺!
李涯此时非常头疼,因为面对这种局面,他甚至是没法跟顶头上司叶晨去汇报,因为人家说的很清楚了,直接去跟总部一处的王惟一处长汇报,一切我都不再过问。
总部是个什么尿性,李涯是最清楚的,干别的不行,雁过拔毛他们是最有一套的,指望他们拨款,那你可有的等了,没准儿天津沦陷了钱还没出南京呢。我说叶晨怎么一推四五六,他肯定是早就已经预见到这个局面了,玛德,这个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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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涯这边在为了他的卧底潜伏计划绞尽脑汁,焦头烂额的时候,余则成这边也没闲着,不过他负责的是技术工种,再加上副站长的权柄,只需要按时查阅监听记录就好。
电讯室里,余则成对手下负责监听的特务问道:
“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八十六军的肖云国团长,跟同学通话时,说了机械炮团的人数。”
“还有吗?”余则成一边翻阅着监听记录,一边继续问道。
“还有,被服二厂的厂长梁克勤,向通讯团的一个机械师透露了八十六军的服装数量。”
这时,余则成发现监听记录上有一个跟警备司令陈长捷频繁通话的人,这个人叫钱斌,是作战处的参谋,这让他上了心,对手下吩咐道:
“密切注意这个钱斌的电话往来。”
第二天余则成就把廖三民给约了出来,还是在上次的那家咖啡馆里,余则成对着廖三民问道:
“三民,知道一个叫钱斌的人吗?”
廖三民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
“知道,司令部作战处的作战参谋,留米的,西点毕业,在上层有一定背景。”
余则成一边隐晦的打量周围的情况,一边小声说道:
“常凯申在忙着跟米果人要援助呢,估计是没时间来天津了,陈长捷很可能派这个钱斌去南京做战略汇报,最好在他上飞机前,弄到他手里携带的文件!”
廖三民从桌上拈起了一小块牛轧塞进了嘴里,一边说道:
“有目标就好办了,我会尽快了解这个钱斌!”
余则成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收起了自己的钢笔和笔记本,对着廖三民说道:
“有结果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余则成现在作为监听组的负责人,有这个便利条件,那就是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特务对其电话内容进行监听,正好方便他跟廖三民进行联系。
余则成晚上下了班回到家里,他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翠萍则是一边打着毛衣,一边跟他絮叨着:
“站长太太马上就要去广州了,今天叫我过去玩。”
余则成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然后问道:
“她是又找你陪她一起去广州了吧?你应该跟她一起走的。”
翠萍的脸上瞬间有些暗澹,因为她觉得自从上次出了那件事后,余则成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澹。翠萍突然想起了什么,转移话题说道:
“站长太太说,李涯好像在偷偷忙着些什么?”
李涯的行为鬼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余则成没太往心里去,他现在脑子里除了作战计划还是作战计划。嘴里无意识的问道:
“忙什么?”
“还没来得及说呢,李涯和站长就从书房里出来了,滴滴咕咕的,站长太太说,是为战败做准备……”
正在这时,客厅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翠萍就手接起了电话,递给了余则成,电话是廖三民打来的:
“我是执法队的廖三民,八十六军仓库被盗的事儿,我想跟您见面仔细谈谈!”
余则成心知这是调查有了结果了,挂断了电话后,余则成急匆匆的换好了衣服,就朝外面走去,没办法,时间不等人。
来到了约会地点后,二人一人叫了杯咖啡,廖三民脸色有些难看的对余则成说道:
“组长,查清楚了,陈长捷派去南京汇报城防部署的总共有三个人,都是作战处的,负责人就是钱斌。”
确认了目标是好事啊,廖三民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余则成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廖三民,然后问道:
“有把握在他上飞机前拿到文件吗?”
廖三民苦笑了一声,然后对着余则成说道:
“没文件,此人非同一般,战略修养极高,头脑清楚,记忆力超强。陈长捷为了不使城防部署外泄,派他一个人去南京,不带一张战图,不带一份文件,纯粹靠他的记忆重复给老常,已经演练过多次了,很成功。”
余则成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棘手,思考了半晌后说道:
“既然什么都不带,那就把这个人给绑了,反正都在他脑子里呢。”
余则成想到的廖三民也早就想到了,一脸无奈的说道:
“他现在的保卫级别很严,不能回家,不能跟外界接触,更不能走出司令部大院半步。只有等他从南京回来之后,大家都放松了,才有机会绑他。”
余则成摇了摇头,因为廖三民的建议实在是太被动了,只见他说道:
“如果他在南京有事儿耽搁了,回不来怎么办?万一南京方面留住他,不让他回来怎么办?所有的情况必须考虑进去。”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笃定天津的沦陷只是迟早的事情,而钱斌又是个上层有人的,优秀杰出的战略人才,所以余则成说的事情很可能会一语成谶,到时候就真的抓瞎了。
廖三民也少见的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然后说道:
“司令部里动手几乎没戏,只有在他去机场的路上找机会了。我手里虽然有两个人,可是很难执行这件事,因为跟他一起去机场的人很多,光是行正院参观团就有十多人,警卫营的警卫也一大堆。”
余则成一时之间还真的被难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的吐出,然后说道: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一天的时间,这样吧,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廖三民自从跟余则成相识,非常认可他的聪明才智,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为难。仔细的想了想,然后对余则成建议道:
“组长,实在不行咱们就放他走,接下来就靠南京的同志们了。”
余则成摇了摇头,认怂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只见他说道:
“不行,那是下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拖延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万一南京那边的同志也搞不定,到时候咱们就彻底成了瞎子了,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无谓伤亡。
更何况这是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给我时间让我再想想办法,晚上我们还在这儿见面,还是说八十六军仓库被盗的事情。”
余则成回到了天津站,第一时间来到了监听室,此时负责监听的特务正在吃饭,余则成拿起了监听记录,然后对着特务问道:
“这个钱斌怎么这么多电话啊?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