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惠从单位下班,刚要进胡同,就看到何文远从对面走来,何文惠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开口问道:
“文远,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才回来?”
何文远莫名的一阵心虚,对着大姐解释道:
“姐,我放学去同学家玩了一小会儿。”
何文远下意识的把同学的性别给隐去了,因为她知道,大姐何文惠知道了非得炸庙不可,作为一个深谙撒谎之道的老油条,她最会的就是避重就轻了。何文惠倒是也没多想,对着何文远说道:
“文远,赶紧跟我回家吧,帮着我去厨房忙活一阵,今天单位里的活多,我回来的有点晚,文涛和文达肯定已经饿坏了。”
何文远一脸的不情愿,对着何文惠说道:
“大姐,你不是不知道,我最烦的就是做饭了,你让我吹个曲子什么的,我倒是擅长,做饭真的不是我的强项,那个地方跟我八字不合啊!”
何文惠回身看了眼何文远,用手指头杵了下何文远的额头,然后说道:
“一说到干家务,你就这么话多,平时找我领每个月零用钱的时候,你怎么那么积极呢?”
零用钱是何文惠平日里对付何文远的法宝,每次祭出这个法宝,何文远总是会乖乖的认怂,毕竟何家的财政大权,一直都由大姐何文惠把持,家里也就她是唯一赚钱的存在,自己想要买什么东西,都需要听过她的决定,这是家里财神爷一般的存在,得罪不得。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何文远讪讪一笑,对大姐何文惠说道:
“姐,咱不带这样的,闹着玩怎么还抠眼珠子呢?你哪次让我帮忙,我不是都干了吗?”
何文惠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
“你啊,吃亏就吃亏在那张嘴上,每次活干了还不让人记着你的好。”
何文惠跟何文远说着话的工夫,领着她进了胡同口,她一眼就看到了叶晨和许娜的存在,何文惠长叹了一口气,到最后还是没能躲过去,她心里虽然是早就预料,但是终究还是抱了一丝侥幸的心理,毕竟那不是小钱,足足一百三十块,都够她三个月的工资还带拐弯的。何文惠挤出了一丝笑容,对着叶晨跟许娜说道:
“刘师傅,娜娜,你们来了?”
叶晨撇了眼何文惠,然后对她说道:
“何文惠,你欠我的钱已经一年多了,差不多也是时候该还了吧?我马上就要离开宁州了,再回来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呢,咱们今天就把账算一下吧。”
叶晨说这话的时候,撇了眼何文惠身旁的何文远,在原世界里,何文惠的命不久矣,而且就是被她妹妹何文远给活活坑死的,他可不想到时候何文惠的钱还没还,结果人却没了。
最主要的是,虽然自己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轨迹,可是叶晨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动了一下,何文惠最终会不会活下来,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去冒这个险。钱虽然是不多,可是能给何家雪上加霜,叶晨还是会去做的。
何文远听到叶晨的话,随即脸色就是一变,还没等何文惠开口,她就插嘴问道:
“你谁啊你?我姐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正在这时候,大庆和尤彩花给街坊四邻发了一圈烟和喜糖,看到叶晨在这边,就寻思着过来寒暄一下,大庆知道叶晨是二食堂的师父,这次他和尤彩花的婚事就打算在二食堂办,刚才他跟邻居介绍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把叶晨的身份给忽略了,毕竟叶晨的另一个大学生身份,对比起他的厨师身份更加耀眼。
只见大庆带着他未婚妻尤彩花,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包喜糖和一盒大前门,塞到了叶晨手中,开口说道:
“刘师傅,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过两天我和彩花的婚礼,还要你帮忙多费心。”
叶晨对大庆和他未婚妻尤彩花的印象不错,笑了笑,然后说道:
“你找我算是找错人了,我这边马上就要去北京了,二食堂后灶现在是六子说了算,不过没关系,我会跟这小子打招呼的,他是我徒弟,我的话在他那块绝对好使,绝对会把你们两口子的婚宴,操办的风风光光。别看我人要离开了,可是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何文远从大庆口中获悉了叶晨的身份,得知他是一名国营二食堂的厨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色,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二食堂的厨子,这是跑到我们家搞讹诈来了,麻烦你看清楚点,我姐可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她会欠你的钱?开什么玩笑?”
大庆和尤彩花面面相觑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眼何文远,没有再多说什么,闪到了一边。
大庆知道何文惠去年考上省工大的事情,当时何家姐弟几个没少在邻居面前显摆,最终因为家庭的缘故,何文惠的大学之旅没能成行。可叶晨不一样啊,人家可是省高考状元,考上的是北大,跟何文惠的省工大有着天壤之别,你一个高中都没念完的丫头片子哪来的勇气瞧不起人家的?
叶晨看着不停在自己身边刷存在感的何文远,脑子里思考着她的行为动机,按理说自己跟她从未照过面,离得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帮何文惠把何文达从谢广顺那里给抢回来,她这么急着跳出来很反常啊。叶晨随即想起了什么,耐人寻味的笑了笑,将目光看向了何文惠,想听听这个女人是这么说。
一旁的许娜这时都有些绷不住了,只见她对着何文惠说道:
“文惠,当初你跟洪昌哥打欠条的时候,我可是保人来着,这笔钱你不是打算让我来还吧?那你可就太不地道了!”
许娜属于那种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以前叶晨在二食堂当厨子时,她可以做到无视甚至是瞧不起,然而现在叶晨的地位跟以前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甚至是今后的起点比自己和李建斌都要高的多,日后没准就得求到人家。
与之相比,现在的何文惠就属于那种落了架的凤凰不如鸡,孰轻孰重她简直是不用太清楚,所以这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曾经的闺蜜,坚定的站在了叶晨这边。
何文惠作为一个精致的绿茶,脑子非常聪明,她此时也品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味儿来,因为今天的何文远实在是太反常了。自己跟叶晨之间的欠账这是母庸置疑的,说到哪儿去自己都是不占理的一方,当初打欠条的时候,自己可是签了名,盖了手戳的。
何文惠尝试过向叶晨释放好意,试图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结果这个男人不为所动不说,还明里暗里的撅了自己无数回。从那时起,何文惠心里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每个月的工资,都会单拿出十块来,存在母亲于秋花那里,为的就是应付这种尴尬的局面。
而今天何文远的举动,让何文惠的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作为自己看着长得的妹妹,何文惠的心里对何文远是非常了解的,她平日里就爱慕虚荣,总是喜欢跟周遭的同学攀比,从未考虑过自己家是什么生活条件。
何文惠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对着叶晨说道:
“刘师傅,我知道你马上就要去北京上大学,放心,这笔账我自己欠下的,自然是不会不认,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家里除了小孩儿就是女人,不方便外人进去,我进去取完钱就给你送出来。”
何文远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此时她哪还不知道自己枉做了小人?看着大姐的闺蜜许娜略带戏谑的目光,何文远的心中暗恨,此时却又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偷摸往后退了几步,正要躲开风口浪尖再说,却不想被何文惠一把薅住了脖领子,只见何文惠说道:
“文远,走,跟我回家!”
看着何文惠大踏步的薅着何文远的脖领子离开,叶晨笑了。不得不说何文惠这个女人很聪明,自己发现何文远的异常,这个女人也发现了,看来这笔钱今天很可能是要不回来了,不过不要紧,能给她们一家人添堵,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事实也正像叶晨所预料的那样,何文惠回到家,直接薅着何文远找到了于秋花,对她开口说道:
“妈,我每个月开资,让你存下的十块钱,现在都还在吧?”
于秋花愣了一下,随即回应道:
“在,我一分钱都没动,全都放了起来,文惠,你是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吗?”
何文惠沉吟了片刻,然后对着母亲说道:
“妈,还记得你去省城动手术住院的时候吗?当时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同学们都嚷嚷着让我请客庆祝,当时我手里没钱,许娜的哥哥跟二食堂的刘洪昌师傅是熟人,就把我介绍到他那里去了,当时是他帮我操办的,还看在许娜的份上允许我打了欠条,现在人家来要帐了,我得还人家。”
于秋花在了解到何文惠用钱的动机,虽说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没说什么,她们一家都是好面子的性格,这是基因里传下来的,她如此,老大何文惠如此,老二何文远也同样是这样。
再者说了,现在这个家全靠何文惠来当这个家,钱也都是她自己攒下来的,自己没有任何的理由去质疑她的钱应该怎么花,毕竟她已经为这个家牺牲很大了,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自己要是跟她闹得沸沸扬扬,单是邻居都会说她这个当妈的没水平。
于秋花笑了笑,摸索着站起身来,然后对着何文惠说道:
“文惠,妈把钱藏到大衣柜里了,你等着,妈这就给你拿!”
于秋花来到大衣柜前,拉开了柜门,从衣服底下,取出了一个木匣子,摸索着打开,伸手进去一摸,结果勃然色变,因为里面空空荡荡的,连一分钱都没剩下,于秋花一个踉跄,好悬没栽在地上,何文惠见状赶忙快步上前,一把搀扶住了母亲,开口问道:
“妈,你这是怎么了?”
于秋花惨然一笑,在何文惠的搀扶下在一旁坐下,然后说道:
“咱们家这是遭贼了,而且还是家贼,我这个当妈的没教育好,真是臊的慌啊!”
说完于秋花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了自己的脸上,这是她的保留节目了,当初何文惠从大学退学,参加工作那会儿,她就上演了一次,这次又来了。何文惠赶忙拉住了于秋花的手臂,然后说道:
“妈,你这是干什么啊?”
于秋花的脸色阴沉,对着何文惠说道:
“文惠,去外头把文涛和文达都给叫回来,今天这件事情必须弄清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手敢这么不干净,小偷小摸都偷到我这儿来了!”
何文惠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有些做贼心虚的何文远,然后对于秋花应了一声:
“好的妈,刚才我下班回来,看到文涛何文远正在门口跟二庆在一起玩呢,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
说完何文惠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何文远一看何文惠走了,正要欺负母亲眼睛看不着赶紧熘,就听到于秋花说道:
“文远,你去把鸡毛掸子给我拿过来!”
自从眼睛不好使了,于秋花就努力的锻炼着自己的听力,因为她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又聋又瞎的废人,所以她们姐弟几个的脚步声,于秋花这个当妈的简直是再熟悉不过,刚才何文惠虽然是跟何文远一起进的屋,脚步声有些杂乱,可是却被她听的一清二楚。
何文远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没敢再往外熘,心里不住的暗暗叫苦,脑门儿的汗都下来了。她应了一声,从一旁拿过了鸡毛掸子,塞到了母亲手里,这时候就见于秋花说道:
“去一边给我站好了!”
于秋花的声音透露出一股严厉,这些年都没见过母亲这么严厉的何文远,此时是真的害怕了。
何文惠来到外面,先是去到胡同口,见到叶晨和许娜,对着叶晨饱含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刘师傅,本来我这笔钱都已经准备好了,结果我妈不知情,旁人来借钱给借出去了,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抓紧时间把钱给要回来,只要钱一要到,我第一时间就给您送过去!”
许娜张嘴正欲说些什么,结果却被叶晨给制止住,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文惠已经把姿态摆的这么低了,自己再不依不饶的,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更何况她们家孤儿寡母的,在街坊四邻的眼中,虽说是不招待见,可好歹也算是弱势群体,自己得理不饶人是容易引起群嘲的。
叶晨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何文惠说道:
“可以,上次去矿上找文达的时候,你好歹也从二食堂打听过我家的地址,到时候钱要回来了,你送到我家就行。我这边临开学,要准备的事情一大堆,就不过来再跑一趟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何文惠脸上的笑容明显的僵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对着叶晨说道:
“让你和娜娜白跑一趟我就已经感到很抱歉了,放心,钱拿回来了肯定第一时间送到您家里去。”
叶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跟许娜一起转身离开了。何文惠刚才的笑脸瞬间收敛了起来,来到二庆家门口,对着文涛和文达说道:
“文涛,文达,你们俩别玩了,妈让我叫你们俩回去呢!”
何家姐弟四人齐聚到堂屋,这时就见于秋花一脸阴沉的说道:
“这钱它不会长腿自己跑了的,你们几个到底谁拿的,自己主动拿出来!”
何文惠此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桉,可是她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到底是不是你们拿的,如果拿了就赶紧承认,这可不是小钱,一百多块呢,你们干什么需要这么些钱?家里什么时候短了你们花的了吗?”
何文涛跟何文达压根儿就没做过,自然是委屈到不行,纷纷否认自己拿了,至于何文远,心里有鬼导致她不敢出声。于秋花气的火冒三丈,大声呵斥道:
“那这钱难不成还自己会长翅膀飞了吗?会自己飞了吗?好,不承认是吧,翻,自己翻!文惠,替我翻!”
家里的文达最小,他从未见过母亲这样,被吓的赶忙把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都倒翻了出来,然后说道:
“妈,我真没拿!”
何文涛此时突然被气笑了,开口说道:
“好啊,你就是翻吗?我脱给你们看,但凡是从我身上摸出一个钢镚儿,我都没脸在这个家呆下去!”
说着何文涛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当着家人的面脱下来,扔在了桌上,一边脱还一边对母亲于秋花说道:
“妈,你挨个兜摸摸,看看我兜里有一分钱没有!”
何文涛脱到就剩下一个大裤衩子,然后说道:
“何文远,我脱完了,该你了,你也自证清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