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于对立阵营,想要取信于人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尤其是军统,那更是曾经和红党有过血仇的,只不过在面对抗战这种大是大非上,我党人士选择了暂时放下,如今小鬼子眼瞅着要战败了,战争的苗头已经开始显现了,由不得人家不警惕,尤其是面对军统特务的时候,这种警惕进一步的加剧。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逐步培养起来的,但是最开始一定要建立起让人对你感同身受的怜悯心。叶晨把自己现实里曾经的九九六社畜的经历全都搬了出来,那可真是惨不忍睹,让杨克成对于无根无萍的店小二产生了极大的怜悯之心。杨克成对着叶晨充满感情的说道:
“我们对你进行了严格的审查,发现你是那种可以挽救的同志,因为咱们之间是没有血债的。你愿意为我们工作吗?”
其实这句话是最为关键的,一个军统特务的手上如果没有一条两条的人命,说出去就连街边的半掩门儿都不敢置信,可许忠义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这就让双方之间没有任何的矛盾,彼此之间留下了极大的缓冲余地。只见叶晨做出一副欣喜若狂的神态,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你是打算……让我替贵党服务?”
“你不愿意吗?”老杨笑着问道。
怎么会不愿意呢,叶晨对于这样的事自然是求之不得,因为这代表着自己任务的进度又往前提前了一块,只见他说道:
“不不不!我愿意!绝对愿意!我要和你们一样,为老百姓造福,并为之奋斗终生!”
两个人逐渐打破了沉闷,开始变得有说有笑起来。又过了一会儿,老杨看气氛缓解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本正经询问起叶晨将来的打算。
“既然决定要跟着你们走!那让我干什么都行。”叶晨回答道。
“小许呀!”翻开材料看了看,杨克成微微一笑,然后说道:
“从这上面看,你是‘青浦班’、‘临澧班’、‘息训班’……班班不落,专业技术肯定没说的,军统内外各种关系,估计你也是了如指掌,对不对?”
叶晨知道杨克成这是要给他安排任务了,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完,所以出言打断了老杨,做出一副貌似想起了什么东西的架势,然后说道:
“老杨,你这是要给我安排任务了吧?先等一等,安排任务之前,我想先送你一份大礼,你让看守去一下我的房间,在房间的桌上有一沓我用来写材料的稿纸,还要劳烦你们取过来。”
杨克成愣怔了一下,送礼?还是一份大礼?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大礼比情报更让他能提起兴趣了。杨克成莞尔一笑,他也没拿叶晨的话当真,因为根据调查,叶晨在重庆的时候,就是个负责后勤的总务科科长,他实在是不认为叶晨有接触到情报的机会。
不过杨克成还是吩咐看守去了一趟叶晨所在的监室,在屋内的桌子上取出了厚厚一沓稿纸,杨克成接过来翻了一下,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各种人物的素描,这让他丈二的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对叶晨问道:
“许忠义,你所说的大礼不会就是这个东西吧?”
叶晨没在意杨克成的疏忽,因为换了外人可能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见叶晨耐心解释道:
“一九三八年四月,时任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的张凯荫,借祭拜黄帝陵之机逃离延安,投奔了国党。张凯荫叛逃后,便给军统出谋划策,建议成立专门对付延安的特训班,向红党首脑机关派遣培训后的特务。
此计正中戴春风下怀,当即委任张凯荫为军统少将参谋,具体负责对红党各首脑机关的策反工作。张凯荫接受指令后,感到程慕颐办的温州特训班距离陕甘宁边区太远,建议迁址西北,招收陕甘宁当地人为学员。戴春风同意了张凯荫择地办班的建议。
一九三九年九月,军统以“天水行营游击干部训练班”的名义,在陕西汉中郊外的十八里铺办班,圈内代称“汉训班”。“汉训班”在汉中城管子街中段十八号号设有接待站,学员到汉中后由接待站负责初审,并护送到十八里铺。
我因为在历届特训班都是战略情报学科目的第一,戴春风实在是不愿意放弃我这颗苗子,所以破格把我送到了汉训班,我也是其中唯一的不是陕甘宁本地的学员。
“汉训班”专门培训渗透并潜伏在红党核心机关、部队、边区政府等诸多要害部门的特务,汉训班的主任照例由戴春风兼任,具体事宜则由原军统上海行动组长程慕颐负责,程慕颐的副手就是沉之岳。
“汉训班”在军统保密级别非常高,学员一律以代号相称,“班规十不准”规定:一不准见熟人打招呼;二不准吸烟;三不准告诉他人真实姓名和地址;四不准和其他学员交头接耳;五不准请假外出;六不准写信会客;七不准理发、剃须、洗澡;八不准上课说话;九不准不报告入厕;十不准院内单独行走。
学员完成训练就根据“打入要害,长期潜伏”的原则渗透进入根据地。至一九四一年,由“汉训班”毕业生组成的军统特别侦察组,已经渗透到红党领导下的陕甘宁、晋察冀、晋冀鲁豫、冀鲁、鲁苏、豫皖苏、鄂豫皖等多个根据地。
不久,戴春风又将成效卓着的军统特别侦察组升级为军统特别侦察站。其中陕甘宁边区特别侦察站就下辖延安、府谷、环县、韩城等十八个特侦组。
“汉训班”从一九三九年九月成立到一九四一年三月停办,总共招收学员九期,除第九期学员转入重庆白公馆特训班受训外,共毕业八期六百三十一人,因此还有相当部分没有被中共查获。
因为当时受训的时候,互问姓名是违规的,所以所有人都是只见过面而已,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经够了,你也知道我在军统的绰号是店小二,认人识人一贯是我的强项。
所以当初我发烧之后在吃过赵团长给我擀的那碗面条,我就开始回忆起汉训班的前八期学员的长相,然后用铅笔把人物画像素描了出来,可能会有些疏漏,但是我敢保证不会太多。我在三团住的房间,西面墙从下往下数第六行砖的后面,藏着我当初绘制好的人物画像,你可以派人去取来。”
叶晨从在记忆里接收到了许忠义的信息,就利用自己过目不忘的技能,仔细的搜索着许忠义的记忆死角,唯恐错漏了什么信息,结果没曾想还真的让他发现了大瓜,许忠义班班不落,居然还在汉训班从头学到了尾,这让叶晨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现实中在互联网看到的建国后公安部一号大桉“戴桉”。
叶晨在重庆还没来到冀热辽之前,就已经开始梳理着脑海中形形色色的每一期学员,这是个大工程,所以他从扫盲班第一天开始跟白絮学习的那天起,就开始每天晚上做完作业之余,仔细的勾勒起当初汉训班那些同窗的人物肖像了。
听了叶晨的话,杨克成好悬没疯,他就是从事情报工作的,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段历史?这些人里最出名的就是沉之岳,他曾经是汉训班的教官,传授特务打入延安的经验。当时他甚至已经进入了最高层担任秘书的职务,随后,他跟随叶询转到新四军工作,在皖南事变前夕回到国统区,在当时被所有从事地下情报的人员引以为莫大的耻辱。
至一九四二年五月,仅被中共保卫部门查获的“汉训班”学员中,胡士渊、杨效卫、夏秉已打入红党军委二局;王治和打入陕甘宁联防司令部;郭力群、李峰璧打入边区保安处;马鸣、赵西湖、刘一平考入抗大;冯善述、朱浪舟进入红党SX省委;石进中、宫兆丰进入绥德专署;张秉均进入安塞兵工厂;政治教官朱增福一九三八年六月潜入延安在陕北公学加入红党的。
虽然抓住了这么多的军统特务,但是却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叶晨送的这份礼实在是太大了,虽然需要按图索骥,但是也已经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杨克成忍不住激动的站起了身,在叶晨面前走来走去,双手不停的揉搓着,嘴里念叨着:
“许忠义啊,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好,实在是太好了,我这就派人去把剩下的画像都取过来!”
杨克成此时看向叶晨的目光有些复杂,因为刚开始他还对这个人心存疑虑,所以还想着把他再派回国统区,这本身就是不信任的一种表现,眼下叶晨的举动委实是让他犯了难。叶晨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自己主动开口道:
“老杨,我是老军统了,对于那边的一切都是门儿清,其实我在远比在这里更能发挥作用,虽说依照军统的惯例,我回去之后,肯定会杜绝让我再去接触情报,可是我是干后勤的出身,完全可以在这方面变相的为我党服务!”
杨克成不由有些赞叹的看着叶晨,这家伙真是长了个七窍玲珑心,自己这边还没表示意图呢,他仅从自己的言行中就能看出子丑寅卯来,实在是太不简单了,杨克成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说道:
“好你个店小二,察言观色这一套算是让你玩的再明白不过了,不过在临走之前,你还要经历一段时间的思想教育工作,希望你能够配合!”
对于这个,叶晨表示理解,当初看过《潜伏》的他,对于这个自然是不会感到陌生,只见叶晨笑着说道:
“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经过一个月短暂的ZZ培训后,上级给他的任务是随军进驻沉阳,伺机打入军统。但这是个绝密,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哪怕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要保守秘密。
关于这次行动,组织上对他寄予厚望。特工业务技能,已不需要再对他进行培训。如果算上共产党的班,这家伙是大班、中班、小班,华夏所有的特训班,他几乎是班班不落。但红党讲究的是ZZ信仰,在对许忠义进行的培训中,重中之重,也就是这思想教育。
临走之前,杨克成找到了叶晨,对着他问道:
“不回三团去看一看你的老战友了?”
叶晨笑了笑,然后对着杨克成说道:
“还是不了,回去看过他们之后,面对分离的时候,只会让自己更加伤感,与其这样,还不如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杨克成忍不住赞许的点了点头,同时心情也有些沉重,作为一名地下工作者,每天需要面对的,就是各种不确定因素,叶晨这一走,将来会是什么光景,这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该嘱咐到的话也还是要说:
“到了沉阳后,你先去北市场的大戏院,它旁边有一家东北面馆,那是军统的地下买卖。该怎么接头,相信这难不倒你。你今后的任务,是要尽快获取军统的信任。至于你的联系人,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除此之外,其它工作你先不要管,就扮演好一个前途无量的特务头子。”
“我明白。”叶晨应声道。
老杨还是不放心的继续跟叶晨絮叨着:
“还有,跟国党上层打交道,肯定少不了声色犬马。出于工作的需要,你接触某些女特务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但要记住我党的纪律,面对米军教官那一套的时候,要坚守自己的底线!”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男性情报员当然也不例外。为防止他们在工作中因女性出问题,各情报组织都是煞费苦心绞尽脑汁。
相对而言,我党地下组织所采用的手段,那就比较直接的了,一句话:不能以牺牲色相的方式来获取情报。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时任我党*****,情报战线上的老兵——周翔宇。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三日,冀热辽军区十六军分区共计四千余人从抚宁县出发,向奉天方向迅速挺进。这是抗战结束后第一批闯关东的老八路。冀热辽部队进入东北后,一路之上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每天除了缴获还是缴获,小鬼子的制式武器,小鬼子造的毛毯大衣,当然,还有小鼻子小眼的东瀛“美女”。
千万别小看这些东瀛女人,她们都是些有技术的职业护理。比起红党土工作业培养出来的女护士,那水平高得可不是一个等级。日伪统治时期,由于这些人都是“上等人”,所以普通老百姓能叫她们“伺候伺候”,那祖坟上得冒多高青烟?
可现在不行了,她们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命好的,被当地一些光棍抢去传宗接代,命不好的,干脆就被土匪当成“红票”卖进了窑子里。你是东瀛人又怎么着?满洲国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小鬼子在咱东北造的孽,现在咱得说道说道了。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下旬,沉阳光复后的第三个月,红党武装部队在镇压国民党暴乱后,奉白熊军之命被迫撤离沉阳……
“东北菜馆”地下室……
“已经监视他两天了,从暗语和他交代的情况来看,弟兄们认为,这应该是咱们的人。”一个戴狗皮帽子的壮汉,贴在掌柜耳边低语道。
掌柜的推推滑落的玳冒眼睛,手指仍在不紧不慢地拨着算盘。
“另外根据他的口供,我们已经和‘北平办事处’的李副主任联系上了。不过,李副主任显得很吃惊……”
“哦?怎么回事?”掌柜的又推推眼镜。
“他说这个‘许忠义’,的确是他的学生,去年年末受他委派打入了****内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进一步给他指令,这家伙反倒跑回来了?”
掌柜的点点头,没再问下去。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怀疑过许忠义的身份。不过对于从“敌区”回来的外勤,军统向来是不敢轻信。谁又敢保证这个人身上没沾过一点红?
“掌柜的,他一直吵着要见你,您看……”狗皮帽子蹭蹭嘴角的鼻涕。
将算盘一推,玳冒眼镜想了想,便果断地说了句:“好吧!”
昏暗的阶梯旁,点着几盏油灯。在伙计搀扶下,掌柜的试探着向地下室走去。
“您小心,注意脚下!”伙计时不时提醒他。可掌柜的一摆手,示意他噤声。
深邃的走廊深处,传来“吧唧、吧唧”的咀嚼响,紧接着,又是一阵“呼噜呼噜”往嗓子眼里扒饭的声音。
“这家伙几顿没吃饭了?”掌柜的有些惊诧。
“不知道,从打他来,一直就这样,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哎呀……看来他在红党那边儿,也没少遭罪呀……”叹口气,掌柜脸上露出深深地同情,“外勤不好干哪,能活着回来的兄弟,哪个不是扒了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