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贾诩捧着手中的帛书,只是略略打量了一眼,便惊得几乎要掉在地上。
哪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经历过无数阴谋阳谋的毒士贾诩,面对这卷帛书,也不能平静了。
“益州牧刘章、荆州牧刘表、扬州牧刘繇、徐州牧刘备,联名上表请求朝廷重新恢复对四州的统治, 并且已经将各州的户籍图、地图、驻防图,送到了长安。”
“如此一来,岂不是...岂不是...”
“是。”
刘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四个人,文和先生应该知道的,他们没有什么对抗朝廷的心思,不过是墙头草观望罢了,一旦大势所趋,这些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刘章暗弱, 既无野心又贪图享受, 为人仁厚且与朕有旧,他当益州牧,面对着那些把他架起来烤的臣属,最为难过,此前便有些驾驭不住东州派了,一直请求朕的帮助。调严颜的巴郡兵出川,也是朕的意思。”
“刘表垂垂老矣,如今已经没几年活头了,现在刘景升想的事情,无非就是两件事,第一件,自己的身后名,第二件,儿孙的荣华富贵。”
“刘繇去扬州前还有几分雄心壮志,如今被孙策打成这个样子, 已然是坐等朝廷来救他等了很久了, 加之其人又向来忠于朝廷,哪怕是朝廷最困难的时候,李傕郭汜祸乱朝廷之时,其人都忠诚不二,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刘备...朕只要还活着,他便是大汉忠臣。”
刘弋澹澹说道:“决战之前,朕就许给了他们四个不能世袭的王爵出去......所以,如今不止是雍州、凉州、司隶校尉部(关中)、并州、冀州、幽州了。等到朝廷消化完冀州和幽州,便可以直接接收益州、荆州,以及扬州的豫章郡。“
贾诩略略思忖,既是自言自语,也是在试图捋清楚当下的局势。
“也就是说,如今袁绍已是瓮中之鳖,等擒杀袁绍后,还没有明确表示服从朝廷的势力,就剩下了淮南的吕布,江东的孙策,青州的袁谭,以及,兖州的曹操。”
“其实只有一个了。”
刘弋的手指,敲了敲腰间的剑柄。
“袁谭除非他自己投降, 不然青州朕是必取的。至于吕温侯,呵...等朝廷的军队沿着长江一路向东,吕温侯还是会当大汉忠臣的。毕竟,吕温侯可是连杀了董卓、袁术两个国贼了,对大汉是大大的有功劳,朕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这一点朕会跟他说清楚。孙策嘛,如今不过是三郡之地,人心还未归附,天下之事如此,他又能如何呢?”
贾诩听懂了刘弋的意思,而放眼天下看去,能对抗朝廷的,也只剩下了地处中原腹地的曹操。
“曹操?”
刘弋平静地看着远方。
“朕会给他一个机会,听说他少年时的志向是做大汉的征西将军,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上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便了无遗憾了。征西将军朕可以给他,万户侯朕也可以给他,就看他自己如何抉择了,如果非要顽抗到底,那这条死路,也由得他走便是了。”
.........
建安四年,朝廷以太尉朱儁持节,接收益州、荆州、扬州豫章郡。
等益州和荆州的水军到了淮南,吕布毫不犹豫地就投降了,作为回报,吕布获得了万户侯(县侯级)的爵位和九卿的虚衔,实现了少年时的梦想,从一郡小吏到位列九卿,吕某人靠的不是别的,靠的就是义父和亲家的人头。
孙策本来还打算观望一下,但是环顾四周,东面是大海,北面是刘备、西面是刘繇、西北面是吕布,周围已经全是朝廷的地盘,便也没了挣扎的能力和心情。
苦守徐州数年的刘备,也终于迎来了迟到的援兵和物资。
刘备很开心,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者说,世事本就是如此,所有的野心家都是因为乱世愈演愈烈,被自己的内心以及捆绑的利益集团推动着一步步上位的。
而随着被吊起来当靶子的两个国贼,袁绍和袁术的授首,轰动天下的二袁之争以一种吊诡的方式迎来了自身的终局。
于是,在中原的兖州曹操和青州袁谭,成为了大汉十三州里仅存的两个不接受朝廷统治的势力。
按照刘弋的指示,朱儁并没有忙着调动兵马对中原动手,而是暂时留在襄阳坐镇,让朝廷的行政力量接收益州、荆州、扬州的地方行政。
建安四年四月二十九日,刘弋率军一路屠灭乌桓、高句丽,吓得面临朝廷犀利兵锋的辽东公孙氏,表示愿意彻底接受朝廷统治。
且说,班师还军经过辽西走廊。
夜半兴起,刘弋想亲眼看看海边的日出,喊来王越、胡车儿,让他们去寻法正、杨修、王粲、司马芝等近侍。
也不管人家睡没睡醒,强行让人来了一次“怀民亦未寝”。
众人骑马出营,向海边缓行而去。
天尚未亮,甚至于,连一点晨光都无,残月被笼罩在白灰相间的云层里,只透过偶尔的几瞥,月光才能降临到人间。
一处名叫“碣石”的海边小山上,一群耐得住寒的野鸟,或是海鸟,“扑棱棱”地被惊起。
“哈~”
刘弋呼出一口气,顿时在冷空气中化成了白雾。
见天子亦是困倦不堪,却非要拉着自己等几人来看日出,杨修半是无奈,半是着实困了,亦是随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德祖且回头看?”
“什么?”
杨修随着法正手指的方向,扭头看向海平面,哈欠卡在半道,却是让他难受的眯起了眼睛。
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杨修幽怨地看了法正一眼,想打哈欠却是无论如何都打不上来了。
王粲则和司马芝在一旁悄悄地说话,似是想为此情此景赋诗一首,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佳作来。
王越和胡车儿兴致勃勃地蹲在地上一起看山头的虫子搬家,老王是幽州人,见惯了大海,至于胡车儿,只是新鲜了一阵子便被虫子把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刘弋看着几人,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了一抹笑意。
一轮红日,悄然越出海平面,霎时间霞光万丈。
众人看着海面上太阳刺破黑暗的壮丽情景,不由得个个痴了,一时间连胡车儿都忘了看虫子。
山下有羽林郎飞驰而来,上山递给刘弋一卷帛书。
众人都无暇顾及,刘弋拆开默默看了,司马芝方才投来探寻的目光。
“曹孟德降了。”
法正微微一怔,想要说什么,却被刘弋止住了。
刘弋只说道:“老王,朕...我想写一首诗,烦请你这位剑圣帮我刻石头上,中不?”
“中!”
老王痛快地拔出了腰间宝剑,毫不迟疑,亦如当年在南坞那般。
“建安四年四月二十九日,犁庭扫穴,尽灭乌桓、高句丽,还军至此,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红日初升,朝阳在望。闻始皇于此求仙,心有所感,赋诗存念。”
“寒风立马求仙台,
混沌龙蛇最可哀。
四百年来谁说史,
大地山河跨海来。
男儿只手擎天问,
生民何辜秦何在?
睥睨横剑吞八荒,
吾有倚天壮雄才!”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