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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目光炯炯的看着康有为。翁同龢也望着他。
康有为正想说,却听得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老佛爷吉祥,万福金安!”殿外候着的几个军机高声齐呼。
光绪吓得面如土色,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情。翁同龢也是紧张万分,只有康有为不怕,还在光绪耳边小声道:“圣上,庆亲王的声音最大,似是已归了太后那边。”
光绪一震,心中怒意顿生,可听到慈禧的脚步声,又怕的很,忙问康有为:“如何解释,此事太后定要怪到朕身上。”
康有为站在光绪身后,“圣上,此事乃赵青山所为,现在此人为大事之关键,定不可说。只有……”他目光一闪,正要说,慈禧已经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皇帝,你好样的。”慈禧气得浑身发抖。
“老佛爷请息怒。”李莲英带头跪下了。
“老佛爷保重身子,为了大清啊!”一个尖嗓子从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中发出。
慈禧冷笑道:“保重,我如何保重?大清?谁的大清?有人要赶我走了,都骑到我头上来了!胡言乱语!小李子,给我拉出去打板子,打死了事!”
李莲英蹭地起身,“谁那么大胆子,来人呀,把胡言乱语的小贵子拉出去,板子打皮实了!”
“饶命,老佛爷饶命,李大人饶命!”一个小太监被拉出去了。
光绪吓得不行,老老实实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翁同龢也战战兢兢的垂手而立。只有康有为,默默站在光绪身后,心中冷笑。
此等戏码,做给谁看?胡言乱语,我看是真心吐露!老佛爷饶命,李大人饶命,就不叫皇上饶命,看样子,你们眼里是没有皇上了,这大清,也是没有皇上了!康有为想到这里,朗声道:“恭迎老佛爷大驾,圣上在此议事,诸多不便,望太后见谅!”
“哦?”慈禧看着康有为,“你可是那南海先生?怎地,议事我听不得?”
康有为拜倒在地:“回老佛爷的话,国统大纲,万不得改。”
此话一出,光绪大惊,暗骂这康南海胆子也太大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慈禧听政是乱纲之事么!不过心里虽惊,却有几分快感,垂首不语,倒存了一丝看慈禧如何收场的心思。
翁同龢眼中悄悄流露出一些欣赏的神色,心道这康南海还是有点脾气,敢在乾清宫说这种话,的确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慈禧也没想到康有为敢这样说,愣了一下后勃然大怒,指着光绪的鼻子,“好,好,我走,我走!”
“起驾!”李莲英大喊,这场面,也只能这样收场了。
果然,慈禧怒极反笑,对光绪阴阳怪气的说:“皇帝,我就看着,看你折腾,看你把这个朝廷搅合成什么样儿!小李子,回园子,从今儿开始,谁来看我,就给我轰出去!”
“嗻!”李莲英弓着身子挪到慈禧身边,搀着慈禧,一路人便朝乾清宫外走去,临出门时,李莲英还回头看了光绪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替光绪惋惜,说皇上您怎么能这样气老佛爷呢,她老人家可是您的亲爸爸……
“恭送老佛爷!”又听见跪在乾清宫外的几个军机的声音了,庆亲王奕劻喊得最起劲。
光绪长出口气,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康有为说:“爱卿请起。”
康有为站了起来,胸膛挺起,“圣上乃国之大统,天经地义。”
翁同龢听了直摇头,叹道:“一发不可收拾啊,康大人,你太……唉……”
光绪看了翁同龢一眼,隐隐有些不满,康有为这样顶撞慈禧,他心底其实是很过瘾的,也没去想后果如何。
康有为朗声道:“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方可成大事!”
翁同龢抚须摇头,不再言语。
听康有为这样说,光绪却来了精神,小身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肝经火旺的说:“康卿言之有理。”随即又问:“刚才康卿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康有为目光一闪,说出了一个名字。
光绪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翁同龢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身子微微一颤,眼中神色有些复杂,想了一会儿,微微点头。
……
“好个康有为!”颐和园乐寿堂里,慈禧坐在雕刻精美的红木暖床上,咬牙切齿。
“老佛爷,可别伤了身子。”李莲英在旁边伺候着。
“伤身子?再这么下去,我连命都没了!”慈禧眼中尽是寒意。
李莲英大惊,连忙跪倒:“老佛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慈禧没理他,出神的望着不远处的熏香炉子,缕缕淡淡的青烟升起,房中弥漫着南洋香料的味道。
良久,慈禧开口了:“小李子,起来罢,去把香炉子灭了。”
李莲英心里又是一颤,似乎明白了老佛爷的意思,起身去把熏香炉子熄了。
“把荣禄给我叫来,不去仁寿殿,就在这儿,我要单独和他说说。”慈禧的声音传入耳朵,李莲英回头,眼中一闪,跪安离去。
慈禧望着熄掉的香炉,突然,挥手,面前的白玉茶盏落在地上,茶水洒在打磨过的石地板上,渐渐散开。
……
入夜。紫禁城外。
墙角处,一个修长的人影闪了出来,夜色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穿着长衫,身材很瘦,戴着织锦圆帽,还拖着条辫子。
他站在离城门不远的阴暗处,整个人就像没有气息一般,仿佛融入了黑沉沉的夜色。
这时,一个人影从紫禁城里出来了,高大的城门下,那人就像个黑点。
“呔,这些守门的兵,胃口越来越大了,出个门儿,也要一百两。”那人来到这片阴暗处,就像在对空气说话一般。
“公公辛苦了。”一直处于阴暗处的那个人出来了,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他脸上温和的笑容。
“咋不幸苦,今儿个差点挨了板子,还好是演个戏,板子也没多重,没打几下,就被吆喝着回园子了。”从紫禁城里出来的那个人笑着说。他居然是今天白天在乾清宫里被拖出去打板子的那个小太监——小贵子!
而等小贵子的那个人,那个仿佛站在幕后深渊中的瘦削男子,正是李奇天!
李奇天看了小贵子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
“多少?”小贵子贪婪的望着李奇天手中的银票。
“看公公的消息值多少了。”李奇天数着银票。
小贵子忙道:“哎哟我的亲娘喂,董老板,我们做了那么多回买卖了,我小贵子的消息啥时候歇菜过?”
“也是。”李奇天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很像某个人。
“这回的消息,您可得给个大价钱了。”小贵子靠近了李奇天,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会。
李奇天听完后,将小贵子推开,面上还是那无害的笑容,“公公说的可真?”
小贵子拍胸脯道:“咱家就是求财,不做那亏德性的事儿!看那宣旨房的小德子,平时就他娘的亏心事做多了,现在可不就见了阎王?人这辈子也就那么回事,趁着还有口气儿,早点捞够棺材本……”
啪,那叠银票塞了过来,正好撞在他胸口上,小贵子也不说了,立马抓紧,数了起来,越数手越哆嗦……
“如何?公公还满意?”李奇天看着他。
“满,满意,满意。”小贵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就有劳公公继续打听消息了,如果下一次的消息更好的话……”李奇天拖长了声音。
“好,好,好,一定,一定包董老板满意,我小,小贵子,用这脑袋,脑袋保证。”小贵子浑身都在抖。
李奇天笑了笑,转身走了。
小贵子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将银票收好,左右看了看,回宫了,路过紫禁城城门时,又塞了张银票给看守的侍卫。
回到住处,小贵子才松了口气,蓦地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打了自己脑袋一下,“咱家在怕啥,和董老板做买卖,一向很安全的。”
然后他想到了那张深不可测的笑脸,心底深处莫名其妙升腾起一丝寒意。
……
“原来是他呀。”参领府的院子里,赵千点燃支烟,此时已是半夜,月亮残了一半,挂在夜空中有些凄冷。
“大帅,你认识康有为?”李奇天有点奇怪。
“认识,认识,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赵千吐出口烟,望着天上的半月,“变了,真的变了。”
“什么变了?”李奇天也望着天上的月。
“月有阴晴圆缺,每年都一样。”赵千笑道,“可这历史的真相,又有谁知道?历史这玩意啊,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当中有多少遗失,有多少掩饰,只有这月亮知道,因为它看得见,却说不出来。”
李奇天沉默不语。
赵千抽着烟,月光淡如轻烟,落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