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千哪里也没去,就带着毒蝎和青山军在大院里训练了一天。入了夜,坐在住处小院的石墩上,一边抽烟,一边想着事。
没想到我也会玩政治,真是搅脑汁啊,还是和兄弟们待在一起轻松,那才是男人的世界。不过这是必须的,老子现在有钱有枪,就是他妈的没权,名不正言不顺,又没棵大树遮着,很难开展,办事不利索,举步维艰啊。
昨天罗西的卡西奥船舶公司的货船抵达了天津港,先通过旧金山莫氏船舶公司去香港,然后在转船来天津。几船的枪弹,还有军用品,过不了多久,等自己这边的事有了眉目,应该就会秘密运到京城。
帝党那帮人还真要干大事了,从香港弄了两千条枪,光绪立马就要练新军,会不会太急了点,真当后党的人是吃素的?
帝党的算盘是:只要慈禧同意,加上两千条枪,立刻就能拉出一支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握在手中,用于武装政变!
事实上,历史中确有其事,只不过最后失败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所作所为已经将历史改变,可还不够,历史上这次变革失败的原因很多,其中一条就是帝党信错了人,最后被出卖,导致慈禧将光绪彻底打压。
如果说甲午抽掉了中国的活血,那么这一场政变,就是让中国彻底陷入深渊的序幕!自此之后,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血流成河!而中国,也丧失了在近代崛起的最后一线生机,直至几十年之后。
几十年啊,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而这漫长的黑暗,又有多少人在啼哭,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最大的痛苦,就是没有家,真的。
秀莹说,老佛爷对光绪要练新军的事一直持观望态度,那就是多半清楚了光绪的算盘,在老太太面前,小细腿皇上还是嫩了点,加上身边那群清流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激进冒失,到处树敌,要准了这练新军的折子才见鬼了。可现在老佛爷有了这个念头,就证明,老太太有了掌握这支新军的把握,而且很可能,不,是肯定有了这练军的人选。
这是个机会,最好的机会!老佛爷宠着秀莹,秀莹格格在慈禧面前说话管用,有她引荐,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吃是傻子!
赵千其实从进京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皇上起了练新军的折,李奇天的情报部非常专业,清廷的动向是一清二楚,本来还说通过还剩一口气的六王爷走光绪这条路子,把这练新军的权拿到手,只要有了这个权,有了个名正言顺的顶子,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双面,老子现在就是双面做人!
只要这支新军起来,光绪就要靠着我,慈禧也要拉拢我,再过几个月的那场政变,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要的,不是做满清的权臣,而是……
赵千眼中一闪,一步一步,这条路,已经在朝着自己计划的方向延伸。
只是秀莹……
赵千想起了那双带着乞求的眼睛。
夜风吹过,院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赵千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后睁开,起身扔掉了烟头,然后踩灭。
……
隔天,德记珠宝行来个了麻饼子脸的胖子,油光水滑的,说话就是笑,点头哈腰的,长得虽然难看,但讨喜的很。
胖子姓马,专门帮人联系捐官的串子。
赵千懒得理这个马胖子,叫刘豪林和他两个说,刘豪林出身绿营,又在京城讨了几年生活,对这些事儿还是门儿清。
很快,价格谈好了,八千两,包衣护军参领,还是从三品,只不过没有正职,得候着缺。马胖子说再加两千两,包年底有缺,说不定还是外调,到地方护军去,那可是肥得流油的缺。
去你大爷的,老子就要个名分,八千两都是送的,妈的这么贵,你抢啊!赵千叫刘豪林送走了马胖子,又在大院和毒蝎、青山军混了一天。
就在赵千捐官的时候,颐和园。
这座皇家园林,是晚清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在紫禁城外最重要的政治和外交活动中心,见证了诸多重大历史事件。
仁寿殿,位于园内,坐西向东,面阔七间,两侧有南北配殿,前有仁寿门,门外有南北九卿房。
珠帘垂下。台阶之下,一个身着龙袍的瘦弱青年垂手而立。
这个青年,正是现在清廷名义上的皇帝——光绪。爱新觉罗.载湉。这个醇亲王奕譞的二儿子,是满清第十一位皇帝,同治帝病逝后,以奕譞长子身份入了宫,4岁即位,十七岁亲政,现在也差不多二十七岁了,年纪和赵千差不多大。
光绪就这么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似乎帘子里面坐着的那位的呼吸声,都让他胆战心惊。
“秀莹,你看你这个皇帝叔叔。”帘子里说话了,语调不紧不慢,却透着让人发寒的味道。
珠帘内,秀莹坐在软榻旁边的绣墩上,帮侧卧在软榻上的老太太捶腿,也没搭腔。
这个深眼窝长鼻梁的老太太,正是慈禧,现今掌着天下权的人物。慈禧接着哼了一声,“这么大了,亲政也这么久了,就没见着有个人样,做什么事都一股子劲,还总是下软蛋,没救了,我这大清皇帝都窝窝囊囊的,一摊子事儿还有谁能揽着?”
光绪咬咬牙,垂着的手在颤抖,想要握紧拳头,又不敢,只能抖,抖得都快抽筋了。
“怎么着?”慈禧又发话了,“说不得你?一帮子书生穷叫唤,就把你胆气给嚷嚷起来了还是怎么着?都是一群废物,皇帝,你看看,满朝文武现在谁不抱怨,你还横,横什么横,要不是我撑着,那折子都能压死你!”
秀莹肩膀微微动了一下,低着头。
“起了起了。”慈禧伸出了手,秀莹立刻将她搀着坐直,慈禧望着她,“丫头,我看你今儿个怎么不对劲?伺候我老婆子烦了?”
秀莹慌忙行礼,“老佛爷万安,能伺候老佛爷是秀莹的福气,好多人修都修不来的福气。”
慈禧乐呵了,眼中流露出几分慈爱,“还是你这丫头懂事,冰雪聪明,比你那不成器的皇帝叔叔强多了,今年也二十六了吧,哎,不是你的老佛爷不晓事儿,只是你这丫头太灵秀了,不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怕是糟践了你。嗯,我也舍不得,这好的一个女子,谁娶着就是八辈子积来的德。”
先帝走了,慈禧也不称“哀家”,更不叫光绪“皇上”,可见她在高位久了,俨然早就以当权者自居。
秀莹笑道:“秀莹不嫁人,就守着老佛爷,伺候老佛爷一辈子。”
慈禧大笑:“那怎么行,女儿家终究是别人的,只是这人选我得好好帮你把关,到时候你要满意,我让你皇帝叔叔下诏赐婚!”
秀莹又说了几句,慈禧甚是高兴,光绪带来的不愉快也没得差不多了。
眼见慈禧光和秀莹说话,也不理自己,毕竟是名义上的一国之君,光绪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亲爸爸,关于儿子奏请的事情……”
“晦气!”慈禧突然怒了,声音骤然变得尖利!
光绪顿时吓得脸色卡白,垂手低头,大气儿也不敢出。
然后,慈禧不说话了,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光绪都快顶不住了,微微摇晃,如果不是一口气强撑着,估计都能晕过去。
好不容易,慈禧长长叹息一声,又说话了:“皇帝,你到底想干什么?练新军不是不能练,你要怎么练,用什么人练,那些个清流?那些人,煽动天下读书人闹腾行,握枪杆子的事嘛,圆不了,悬着呢。我看呐,你是不想在台下站着了,自个儿想唱戏了,想把我这老婆子从园子里赶走,没了个安生地,老无所终。”
光绪心里一颤,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就栽倒,强撑着道:“亲爸爸,儿子不敢。”
“不敢?”慈禧变了语调,阴阳怪气的道:“我看你想着呢,不过你倒说了实话,你是真不敢!”
光绪终于撑不住了,跪下请安。
“得了得了,虚头八脑的,我听着也难受。”慈禧不耐烦的挥挥手,“起来好好说话,一国之君跪着成何体统,你不要这张脸,我老婆子还要!“
光绪应了一声,站了起来,膝盖还在发抖。
慈禧换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皇帝啊,我是为你好,我是恨铁不成钢啊,你这性子,得磨,等磨成个英明主子了,老婆子也不在了,这天下,还不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光绪不敢回话,秀莹也眼中一颤,慈禧的确厉害,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句句诛心却又句句在理,耳巴子糖葫芦一块上,那高明的手腕和锐利的政治眼光连奕都败下阵来,光绪又如何是对手?
慈禧接过秀莹端来的茶盏,一边漱口一边缓缓道:“练新军这事儿,皇帝也别心急如焚的,那练军的人选,你倒是说来听听。”
光绪明显松了口气,羸弱的身板不由挺了挺,张口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砰!
茶盏被慈禧摔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