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在里面顶着太阳苦等,他巡抚大人在外边茶馆里喝茶打牌,还赢钱,也怨不得这数百名儒生骂他。【]
“不敬先师,罪大恶极!”
“低俗之人,也配为官?”
“不尊礼教,实与匪类无异!”
“吾等在此等候,只为证先师之圣,不为谁低头!”
“说的好!”
“天下之事,唯礼教为先耳!”
“先生所言甚是!”
怨声载道。这些儒生一边摇晃一边脸红脖子粗的骂。
罗纶倒没有死撑,找了个阴凉处歇着,冷眼旁观。
马蹄声响起了。
一匹健硕的大白马风驰电掣,马上是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马靴上的金扣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马后面,跟着一匹黑马,虽没有白马那么健壮,却也跑得十分有力。黑马山坐着一个少年,同样穿着灰色的笔挺军装,领口袖口一道黑边,裤腿有白色竖杠,裤脚整齐得扎在马靴里,纵然阳光毒辣,军服也整整齐齐。
他们是谁?儒生们愣了。随即怒不可遏,这个地方,可是你们随便跑马的?这是对先师的不敬,大不敬!
可是,他们却躲开了,生怕被马撞着,于是,一条道让了出来,从训道场的入口直通向孔子的塑像。
白马扬蹄,马鸣不止。
赵千拉住缰绳,望着那些儒生。
那黑灰相间的大沿军帽下透出的目光是如此的犀利,似乎比阳光还要刺眼,就算那些儒生开始跟打了鸡血一样怒骂,此时竟也不敢直视。
蔡锷哼了一声,翻身下马,大踏步走到赵千马前,双腿一并,敬了个军礼,“请大人下马!”
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那气势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说不出话,一时间,场面变得很安静。
赵千挥手敬礼,下马,然后摘下了军帽……
嚯!那倒抽凉气的声音是如此整齐!
他……他竟没有留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颗头发短短的脑袋,还有那身震慑力很强的军服。
赵千笔直的站在香案前,一句话也不说,目光如刀一样落在那尊塑像谦和恭顺的脸上……
蔡锷立在身后,宛如一柄刺刀。【]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能听见凌乱的呼吸声凑成一片。
罗纶起身了,双眼剧烈闪烁……来了,来了,他就是赵青山,那个在京城闹得鸡犬不宁的赵青山!
一分钟过去了。场面还是安静的可怕。
两分钟过去了。呼吸声开始急促。
三分钟过去了。何大全终于忍不住走到赵千身边……
啪!一支枪对准了何大全!何大全吓得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是一支通体银色的手枪,枪把由象牙制成,足见这支枪的造价有多昂贵!
象牙之眼——赵千送给蔡锷的全世界唯一一把96自动手枪的纪念版!
蔡锷盯着何大全,枪口一直对着他,何大全嘴唇发白,早已吓得半死。不止他,儒生们都吓得不行,有几个还跌坐在地,抽了几下便厥了过去。
赵千没有回头,还是望着孔圣人的塑像。又是一分钟过去,慢慢转过身,“小子,收起枪,没子弹,吓唬谁呢。”
蔡锷蓦地笑了,将象牙之眼插进了皮带的手枪套,朝傻掉的何大全做了个鬼脸,站到了赵千身后。
几个人把何大全扶起,何大全战战兢兢的望着赵千,“你,你,你可是……”
嘭!
所有人再次惊呆!
何大全倒在了地上,翻着白眼,口中一茬一茬的冒着白泡泡。
他竟敢,他竟敢……罗纶惊讶得不能自已!果然是亡命之徒,胆大包天!
咔,赵千捏着指关节,“什么你你你的,老子就是四川巡抚赵青山!”
好一个敬师礼!好一个朝拜孔先师的仪式!他妈的赵大帅刚来就一拳将提督学政何大人打翻,还怎么玩?
“谁能告诉我,什么叫敬师礼?”赵千扫视着一个个脸色卡白的儒生。
没有一个人敢回答,赵千冷笑一声,双手插在了裤兜里,从何大全的身上跨了过去,眼角余光看了何大全的几个随从一眼,“老老实实呆着。”
“是,是。”随从们动都不敢动。
赵千径直来到尊经院山长钟灵毓面前,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你是这院的院长?”
这人眼睛好毒,一眼就看出来了!罗纶心中大震。
钟灵毓连忙回答:“回大人的话,老朽正是院山长……”老头子声音抖得厉害,差点就倒了。
“哦。”赵千回头望着孔圣人塑像,“你们就是要朝拜他?为什么?”
“尊师重道,不尊孔圣,就是不尊正统,对不起身体发肤……”钟灵毓本能一样的说出了这句话,可见这些话他平日里都挂在嘴边,一天起码说几百回。
“笑话!自欺欺人!”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哦?你说说看。”赵千饶有兴趣地看着罗纶。
罗纶迎上了赵千的目光,深深吸了口气,“孔教思想,误国误民,科举八股,毁我华夏!”
哄!儒生们忘记了恐惧,一瞬间全部愤怒到了极点!
“你,你,你……忤逆不孝!大逆不道!”钟灵毓指着罗纶,气得浑身发抖。
“你枉读圣贤!”
“无知!”
“混账东西!”
“侮辱大圣大贤,我和你拼了!”
骂声四起,有几个激动的还偏偏倒倒的冲上前,朝罗纶挥拳!
可惜,这几个人想动手的家伙还没冲到,就被扔了出去,摔在地上痛得直哼哼。
罗纶胸口起伏着,他望着挡在自己前面的那个背影,心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孝?”赵千冷笑一声,大拇指指着身后孔圣人的塑像,大吼:“他生了你们?他养了你们?不去孝顺生你养你的父母,来孝他,来孝一个死了几千年只剩塑像的人?脑子都他妈有病!”
骂声停止了。因为震撼,更多的是恐惧。
赵千望着那些儒生,“只是门学说,诸子百家中的一种,孔子,孟子,老子,什么子都一样。不过是遗留下来的文化,代表着我们祖先的智慧,为什么要改变它的本质,为什么要像礼教一样被当做教化的工具?恭顺,谦卑,善良,好,这些品质成了我们的烙印,害了我们几千年,你们居然还要朝拜,拜你外公!敬师礼,敬个锤子,都他妈滚蛋!”
有几个儒生张嘴就要争辩,却被一把金色大手枪吓得住了嘴。
“你叫什么?”赵千侧脸问罗纶。
罗纶目光炯炯的道:“罗纶,字梓青。本是维新乱党,现在是山野村民。今日听赵大人一席话,茅塞顿开。”
“就是一阵臭骂,和茅房一样,谈不上茅塞。”赵千道。
罗纶愣了愣,旁边一直看热闹的蔡锷无奈的扶住了额头……
“不罗嗦了。”金色沙鹰在手中转了一圈,“这些人病了,我没时间和他们扯淡,罗纶,你是乱党,老子也是,看看!”枪口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没留发,留发不留头,不是乱党是什么,跟着我走,我告诉你什么才叫中国人该有的品质!”
语言直接,甚至有些紊乱,可不知为什么,罗纶浑身的血都热了!“好!”他大喊一声!
砰!
枪声响彻天空。
赵千侧着身子,手臂抬着,金色沙鹰的枪口还有发射后的热度。
孔圣人的塑像上,一个刺眼的窟窿,接着,裂缝开始蔓延……
“今天开始,这个院老子接管了!”
……
重重一声,太师椅险些翻掉,奎俊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刘忠祥面色凝重:“大人,何学政现在还起不了床,据从院逃出的学子们所说,赵青山就带了一个少年,用一把金色的枪,就控制了局面。”
奎俊愣了,半响,才开口:“他来成都的第一天,便赶走了我派到他府上的下人,还杀了一个,那时我便知这人心狠手辣,现在,他更是明目张胆。吾中,荣侄信中所言非虚呐,这个人还会搞出多少事,我现在已经不敢想象了。”
“可是袁大人信中所说……”刘忠祥欲言又止。
奎俊叹了口气,“袁世凯那边,不好交代啊。可这赵青山……唉。”
刘忠祥眼中一动,“大人是担心烟土?”
奎俊点点头,神色变得阴鹜。
刘忠祥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大人,赵青山所为,表面上看,是浑人闹事,是二百五铁脑袋,实际上,却是想造反。”
“造反?”奎俊大惊,有些不信。
刘忠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就算他不想造反,我们也可以说他造反,只需要做些手脚便可。”
奎俊看了刘忠祥一眼,不说话了,背起手在房里踱步。走了几圈后,停下脚步,开口道:“吾中,去把乌克萨给我叫来。”
“是。”刘忠祥目光变得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