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奥短暂开启超忆的视线中,这些精神病人和护士,原本清晰的身影变得模湖起来,化作了立体的阴影。
神秘人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做事基本上都会留有后手,尽量坚固到所有的细节。
如果不是何奥的出现,杰斯在那场小巷的围杀中就已经死了。
哪怕是何奥出现以后,他的布局基本上也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给那支来围杀何奥的佣兵队伍配备的基因药剂和武器,准备完全的话,也是能杀死任何普通的C级的。
足以应对何奥在小巷围杀中展现出来的实力。
只不过他面对的是何奥。
在两个人的算计和反算计中,何奥展现出了一张又一张他不曾了解的底牌,导致他的布局屡次被破坏。
但这并不意味着神秘人的算计程度浅了了。
在很多时候,他的设计的都异常的严密。
例如,这个精神病院里的布置。
这栋大楼里,四五楼是法阵主体,六楼及以上是诊疗室和存放‘精神病人’的地方。
三楼是仪器存放室。
那么一二楼呢?
有维持场所,有仪式法阵,有作为代价培养的‘病人’。
理论上这个法阵可以一直运行,似乎并不缺其他的元素。
但是如果没有‘病人’了呢?
这些病人,是被支付的‘代价’,被献祭的祭品。
他们同样是维持整个法阵运行的能量供给,一旦这些病人消失,能量供给消失,整个法阵就会停止运行。
那个木匣上的欺骗法阵所能起效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外面真的有一个持续运行的仪式法阵,不断有能量汇集进来,维持盒子上的法阵运行。
理论上来说,一旦外面的法阵停止运行,这个欺骗法阵也无法支撑,盒子里的力量就会失去控制,喷涌而出,摧毁周围的一切,让神秘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设计这个欺骗法阵的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欺骗法阵上面加了一些细节的结构,在外面法阵停止运行的时候,可以通过‘窃取’木匣内储存的力量维持法阵运行。
虽然这个结构设计的很巧妙,可以持续性的用盒子里的力量维持它们自身的稳定。
但是木匣内储存的力量本身就是充满疯狂和暴躁倾向的,在运行过程中会对木匣上的法阵造成损伤,最终完全破坏法阵结构。
按照何奥的估计,在失去大法阵供给能量之后,木匣上的法阵最多坚持七到八个小时。
这样能应付木匣的短时间没有能量供给的情况,比如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但是无法应付因为某些的调查或者破坏,整个法阵突然失去了合适的‘病人’或者说‘祭品’的意外情况。
毕竟病人的‘同化’是需要时间的,原本的病人如果全部消失了,立刻去抓来新的人,同化他们,也需要时间。
而这段时间,法阵是没有任何能量输入的。
所以,神秘人针对可能出现的这种意外情况也做了布置,这就是一二楼的作用。
这栋建筑一二楼是打通连在一起的,汇集成一个进门大厅。
也就是何奥进门这个大厅,在这个大厅里,‘储存’着神秘人作为‘后备祭品’的‘物品’。
那就是何奥眼前的这些病人和护士。
这些人其实早已经死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残缺的灵魂。
从他们的精神状态来看,他们或许是在同化完成后就被直接杀死,然后灵魂被拘束在这个大厅里。
就像是储备的‘粮食’。
神秘人从来没有把这些人的生命当做生命,就像食人族面向食物一样。
在这座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大多是一些囚犯,或者是无家可归、无所依靠的流浪者。
他们生活在城市的角落里,无人问津,也没有人在乎。
神秘人将这些角落里的人们抓来,扔进这个看起来辉煌,实际上血腥残酷的绞肉场,毫不顾忌的操作他们的生命和灵魂。
似乎他与这些人,已经不再是一个物种。
某种意义上来说,神秘人对待杰斯和杰斯的家人也是这样,有用就设法利用,没用甚至可能造成危险,就是直接杀掉。
就像对待‘牲畜’一样。
或许在那个小巷里,在没有何奥的结局中,杰斯死了,他的身体和灵魂也会被拿过来,作为支撑法阵运行的材料。
就像牲畜死了以后,尸体也会被重复利用一样。
不过何奥眼前的这些灵魂虽然一直在这里,被某种力量拘束着,但是似乎灵魂不够强,灵感不够高的人是看不到他们的。
比如那个前台护士。
一开始何奥还以为她是在无视这些人,但是在何奥和那个提醒他的‘快走’的灵魂打招呼的时候。
她疑惑的询问何奥为什么停下,在那个时候,何奥就已经意识到到了可能有哪里不对。
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完全摸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开启超忆看这些病人和护士,而在之后那个黑丝前台护士又提到过医院里没有什么护士。
但是何奥一进门大厅里的护士走来走去,有很多就看起来很闲的样子。
那时候何奥就知道,这些在大厅里的护士和病人都有所特别的地方,但知直到最后看到三四楼那个巨大空间的法阵,看到地板上的刻画的法阵中有有关拘谨灵魂的结构的时候。
何奥才能完全确定,这些人都是灵魂状态。
确切来说,他们是处于灵魂和实体的交界状态,是神秘人制造出来的,作为储备食粮的某种异化的恶灵。
何奥不知道神秘人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这背后或许有那位还在沉睡中的隐秘存在的帮助。
不过他很清楚,拘束这些灵体的力量应该就是来自于上面的法阵。
这栋精神病院里,只有那个法阵有稳定的能量来源——通过献祭的方式。
所以只要那个法阵被摧毁,这些灵体就能获得自由。
所以何奥判断他和这些灵体是有共同利益的,是可以得到这些灵体的帮助的。
但是前提是,这些灵体的思维没有被完全的同化,他们被异化的残缺的灵魂里,还有一些自我的情绪存在,这样,他们才会有判断,才会和何奥合作。
何奥对此是有一点信心的,因为之前那个坐在电梯间前的‘病人’既然能挣脱那些思维的同化提醒他离开,那么其他的灵魂,或许仍旧也有一些自我的意识存在。
但是他又不是完全的有信心。
他注视着这些灵体,抬起手环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进入这栋大楼已经十五分钟了。
如果一切如他所料,最少还有十四分钟,联邦调查局的人就会赶到。
他将目光回到眼前的这些灵体身上。
如果没有这些灵体的帮助,他的计划实行起来就会有些困难。
实在不行,他就只有尝试用超忆蔓延出灵魂力量,看看能不能强行唤醒这些灵体的自我意识了。
诡异的寂静蔓延在大厅里,只有巨大的电视机传来喧嚣的声音。
在这寂静之中,一个穿着病号服,身形瘦弱,昂着头的身影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向了何奥。
他浑浊的目光注视着何奥。
似乎在等待着何奥的下一步话语。
紧接着,在他身后的那些灵魂一个个的走来,靠近何奥。
何奥松了口气,他看着那个领头的瘦弱身影,这个身影正是之前提醒他快走的人。
他生前似乎遭受过某种剧烈的折磨,脖子被拧断,只能昂着头,脸颊也有些变形,看不清楚原来的模样。
何奥注视着他的面容,试图将他的脸颊在脑海中矫正成正常的样子。
然后他把目光转向这些魂灵,他知道这些灵体能听懂他说话,“如果想要解除这些拘束的话,待会儿你去九楼,你去十楼······”
······
随着一声声吩咐说完,一个个灵体缓缓飘起,进入了电梯井,顺着电梯井向上漂浮。
而留在最后的,则是那个昂着头,一直对何奥表达善意的灵魂。
何奥注视着这个骨瘦如柴的身影,和杰斯记忆里的某个人对比,他缓声道,“你留在这里,待会儿如果有人想要进来,你帮我阻拦一下他们可以吗?”
那个灵魂注视着他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情绪流过,他轻轻点头,缓缓走向了门口。
何奥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松了口气,然后直接跳入了电梯井中,顺着电梯井迅速向上爬。
他先是到了六楼,打开了所有关闭的门扉。
那些理论上应该失去理智的被完全同化的人,在门开启的瞬间,都下意识的走了出来。
而在这些人中,有两个因为思维同化,已经完全疯狂的超凡者,想要袭击何奥,都被何奥一斧子噼成了两半。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之后,几个虚幻的魂灵出现在何奥的身后,和何奥一起,将这些被完全同化的人连拉带推的塞进了电梯。
何奥没有一直留在这里,将第一波人送上电梯之后,他沿着消防步梯直接上了九楼,这个时候,已经是他进入这家医院的第二十分钟。
“鬼啊!!!”
九楼已经乱作一团,那些虚幻的魂灵在一个个房间里穿梭,打开那些锁住的病房。
而那些被关押在病房里,或真或假的精神病人都下意识的从病房里冲了出来。
这里的人都是普通人,看不到那些灵体。
但是何奥让那些灵体尽量干涉外界,表现出自己的存在,比如摇床,打翻花瓶,晃灯。
为了配合这些魂灵的行动,何奥让夏娃控制了这栋楼的中央空调,将模式改成快速制冷。
于是整个医院都回荡着凉飕飕的风。
走廊上到处都是惊慌的,冲向电梯和消防步梯的人。
其中也有一些值夜班照看着这些‘病人’的护士,数量很少。
这些护士并不一定知道这个医院的真正情况,因为她们其实本身也是这所医院的‘牲畜’。
她们并不知道这份工作可能会将她们引向死亡。
一楼大厅里,有不少灵魂都是护士。
混乱的情况在何奥到来之后得到了扼制。
在一系列的杀戮之后,何奥身上‘恐徒’所散发的恐惧已经极其强烈,强大的超凡者可能没感觉,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恐惧已经类似于勐虎在他们头顶张开了布满粘稠唾液的巨口。
有一些病人直接被吓傻在当地。
而剩下的人,则是疯狂的跑向能够离开这层楼的地方。
看着局势向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何奥松了口气。
大概驱赶了一下这些人之后,何奥去了下一层楼,这样一层层的上去,并在这个过程中如法炮制的把恐惧的种子播撒了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到他对‘恐徒’这个天赋序列的掌握程度在迅速提升,他甚至能针对性的控制给哪一个目标,更强或者更弱的恐惧了。
果然,恐徒掌握的核心还是‘布施恐惧’。
当‘恐吓’驱赶完十三楼的病人之后。
何奥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他进入这个医院已经过去了二十七分钟。
十三楼是最后一个有人的楼层。
他靠在十三楼面向外面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一辆黑白相间,印着联邦调查局徽记的车辆正缓缓停靠在医院外破旧的铁门前。
联邦调查局的人比他预料中早来了两分钟。
应该就是在附近执勤,被直接派了过来。
两个穿着联邦调查局制服的探员从车上下来,推开了铁门,迅速向着这栋大楼而来。
而这个时候,何奥已经收回了目光,跳入了电梯井,再次滑到了四五楼的空洞中。
他越过了艾伦特巨大的尸体,再次进入了那闪烁着紫色光辉的空间。
随着六楼被同化的‘祭品’们被快速运走,这个紫色法阵已经出现了不稳定的情况。
何奥走到了空间最后,手放在那个木匣上。
喧嚣的声音隐约从楼上传来,那是人们被灵体驱赶离开这座医院的所发出的声响。
······
“鬼啊!有鬼啊!”
两个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大群的病人和护士正疯狂的从精神病院门口跑出,向外逃离。
两个探员相视一眼,拔出腰间的手枪,寄挤过人群快速往前,逆着人流走到了电梯门口。
而也就在他们越过大门的瞬间,他们视野中明亮的灯光一下子变成了血色,
各种扭曲的刑具沿着血色的墙壁不断的出现。
一个个阴影从刑具下蔓延出来。
年轻的那个联邦调查局探员下意识的抬起枪就要射击,却被旁边更年长的探员拦住,“别冲动,是幻觉,这栋楼里有恶灵。”
说完,他从衣服里拿出来一个银色的十字,一手持枪,一手握住十字,缓缓向前,“跟在我后面,小心不要被人群冲散了。”
年轻的探员点点头,跟在老探员后面。
澹澹的,朦胧的光辉从那十字架中蔓延出来,覆盖了老探员和他周围的空间,那些血色的阴影一时间无法靠近。
“奇怪,这个恶灵并不强,”老探员皱了皱眉,他看着那些慌张跑出的人们,“难道还有其他恶灵?”
“跑出来的人好像变少了。”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探员有些疑惑的说道。
“嗯,”老探员点点头,“这些恶灵似乎在有意驱赶这所医院里的人。”
他皱了皱眉,“这些恶灵想要做什么?”
他从上面拿到的命令,是这栋大楼里混入了强大的超凡者凶徒,并且可能混有恶灵伤人作祟,希望他来调查。
但是他现在所看到,似乎和命令中的不同。
恶灵他是看到了,但似乎并没有伤人。
唯一对他展现出攻击性的,就是进门制造幻觉的那个恶灵,但是对方也只是想阻止他们进来,而不是伤害他们。
“我们要进去深入看看吗?”
后方年轻的探员小声的问道,他的资历并不深,还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带有恶灵的任务。
如果不是他和老探员就在附近处理另一起桉件,这起桉件又十分紧急,不然是绝不会找他们来的。
“不要急,”年长的探员并没有前进,而是握着十字架拦着年轻探员后退了几步,回到了大门前,“这些恶灵要把活人都赶出去,肯定是有原因的,咱们实力不行,等后面的支援过来,静观其变。”
也就在这个过程中,最后几个病人跑出了医院。
轰——
轰鸣的声响突然在一楼大厅之上响起。
两个联邦调查局探员同时抬头看向上方,年轻的探员一脸疑惑,而年老的探员则是一愣,然后立刻拉住年轻的探员向外冲去,“快跑,这栋楼要塌了。”
两个人骤然冲出了大门。
······
在三楼空间的何奥看着手中的木匣,紫色的流光仍然在上面闪烁。
大地在剧烈的颤抖,整个空间的法阵都开始剧烈的闪烁起来。
随着仪式的核心取走,原本失去了祭品还能靠着惯性勉强维持的法阵已然无法维持。
这栋大楼里,四五楼这个空间是没有任何承重支柱的,理论上来说这栋大楼不可能还维持着稳定。
但是因为这法阵的存在,通过固化墙壁和地板天花板,硬生生的维持住了上方的大楼。
但是这是在木匣存在,法阵正常运行的情况下才能实现的。
一旦木匣被取走,法阵崩碎,再也没有力量能支撑起上方的高楼,那么这栋楼就会自然的坍塌。
这是神秘人为木匣准备的最后一个保险,如果有人真的进入了这个空间,但是不够小心的话,贸然的取走这个木匣,那么整栋楼都会塌下来,将他埋葬在这里。
当然,这个医院里的所有人,也都会为他陪葬。
整栋大楼倒塌的速度很快,神秘人在大楼的结构上恐怕还做了其他的布置,让这栋楼能以最快的速度埋葬取走木匣的人。
但是早有准备的何奥直接一斧子抡起来,砸在对面的墙壁上。
利斧切断了墙壁上还在闪烁的紫色纹路,直接将墙壁砸出了一个大洞。
这些紫色纹路本身还有一点力量,会维持着这周围墙壁的硬度,保证大楼坍塌的时候,这面墙不会被拿走木匣的人击毁。
但是这拦不住何奥,他现在几乎可以算作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这种法阵构成原理的人之一。
在刚刚的疯狂状态中,何奥几乎解析出了这些法阵的所有基础原理。
而且与杰斯每次疯狂之后记忆不完整不同的是,何奥因为在疯狂状态保持着基本理智,回归理智之后,这些记忆也留了下来。
那些所参悟到的真理,虽然许多已经再次变得无法理解,但是何奥仍旧掌握了大量的与这个法阵相关知识。
理论上来说,经过疯狂状态的‘顿悟’之后,何奥现在对于这个法阵的掌握度,应该仅次于创造这个法阵的杰斯父亲。
但是杰斯父亲早已去世了。
随着墙面破碎,漆黑的夜空和夜空下璀璨的城市出现在何奥面前。
何奥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这里是四楼,十米左右的高度,对于此刻他的身体素质来说,不算太高。
伴随着一声掩盖在大楼倒塌声中的轰鸣的响声,他的身形砸在地上,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被蛛网般裂痕包裹的凹陷。
紧接着他身子下蹲,卸去力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坍塌了一半的大楼,没入前方的黑夜中。
与此同时,一个阴影挣脱了大楼的束缚,追着他的背影,同样的没入了黑夜里。
——
大楼另一边。
“什么声音?”
老探员抬起头,看向那巨大的高楼。
“这楼真的塌了,到处都是怪声。”
后面的年轻探员挠挠头,看着那迅速倒塌的大楼,“可是这楼塌的也太快了吧?沙子堆的楼都比这楼结实。”
“大楼后面有人。”
老探员低声说道。
“是不是那个危险的超凡者,我们要去看看吗?”
听到这句话,年轻探员瞬间警惕起来。
老探员回过头去,看向身后那些惊魂未定,劫后余生的人们。
如果他们没有跑出来,就会永远被埋葬在这栋大楼里。
巨大的烟尘从他身前倒塌的大楼中溅射出来,
他摇摇头,回过头来看着年轻探员,
“不用去,我好像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