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也没什么，”诺贝克思索了一下，缓慢说道，“我们的委托人是索恩。”
“索恩？”
何奥眉头一挑。
这不在杰斯记忆里的任何一个名字当中。
“‘介绍人’索恩，”
既然说了，诺贝克也不再隐瞒，这也并不是什么重要信息，
“他负责从大人物那里接任务，然后委托给我们，那些大人物并不信任我们这些底层干活的，所以就会找这些人代为委托，索恩会从最后的佣金中抽取一部分，作为他自己的‘介绍费’。”
“类似于‘中间人’这样的职业？”
何奥轻声问道。
看起来神秘人并没有直接接触这个侦探事务所，而是利用某些人在传递消息。
“可以这样认为，在维特兰，干这种中间人的人有很多，”
为了拖延时间，诺贝克也不介意给何奥科普一下地下世界的基础常识，
“他们大部分年轻的时候都在帮派干过，积累到一定声望，上下都接触过之后，就开始做中间人的活计。
“也有些中间人会自己带徒弟，让他们接替自己的位置，顺带让这些徒弟庇佑一下自己的子女，不过这种的少，大部分中间人都会想办法送子女去读书，让他们成为医生，律师，或者进入大财团，让他们远离我们这种刀口舔血的职业。”
“‘索恩’是维特兰最好的‘中间人’？”
何奥继续问道。
能够从神秘人那里接到任务，而且被神秘人信任，这个索恩本身的地位应该不低。
“并不算，”
诺贝克摇了摇头，“索恩虽然很厉害，但是他最多只能算是西区最好的中间人，整个维特兰最好的中间人是密林酒吧的‘药师’海希，能从密林酒吧手上接到任务的人，都无一例外是整个维特兰鼎鼎有名的人物。”
看起来维特兰的地下世界划分出了明确的圈层。
与晨曦市的财团直接与帮派接触，甚至直接扶持帮派控制地下世界不同，维特兰的财团显然更加爱惜羽毛，他们通过中间人这种职业与地下帮派接触，让自己不至于陷入帮派争斗的丑闻中。
而不同级别的中间人又区分出了不同级别的地下圈层，财团想要找人做事的时候，只需要找对应圈层的中间人就可以了。
这种方法自然可以把财团和上层人物区分在风险之外，但是带来的后果其实就是财团对于地下世界几乎没有直接的掌控力。
而中间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威，必然不会允许出现类似于晨曦市那种可以称霸整个城市的大型帮派。
所以维特兰的地下世界恐怕要比晨曦市还要混乱一些。
没有大型势力，就意味着无法聚集出可以影响市议会的财富，这又稳固了财团在维特兰市的统治。
这座城市维持着一种混乱而又稳定的平衡。
何奥迅速捋清楚了诺贝克发言后面的关键点，然后将话题扯了回来，“所以你给我的秘药，都是索林给你的？”
他缓缓向着门口挪动了半步。
“是的。”
诺贝克轻轻点头。
与此同时，他示意周围的人进一步把何奥围起来。
他知道，他和何奥的话题大概聊不了多久了。
何奥似乎没有并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移动，而是继续问道，“所以，‘布施人’之后的C级的秘药，他给你了吗？”
“没有，”
诺贝克直接摇头，“不过为了让我稳住你，他曾经告诉过我布施人对应的其中一个C级天赋序列的名字。”
“是什么？”
何奥注视着他。
“天赋序列108：传教士。”
诺贝克骤然翻开垂下的手掌。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炸裂的枪声和激光炮迸发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些人用的枪并不如雇佣兵的高斯枪威力大，但是也是专门针对超凡者的加强版手枪，也能对D级造成伤害。
而那些微型激光炮如果打中了要害，则能对D级造成致命伤害。
这些人的义体似乎也是接近D级的好义体。
诺贝克很清楚他拖不了何奥几句话了，与其让何奥自行离开引发战斗，还不如趁着吸引何奥注意力的时候出手，增加胜算。
此刻他终于不再犹豫。
在周围的手下开枪的时候，一把一直藏在他袖子里的柔韧短剑也滑了出来，落入他的手心。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快的速度，还夹杂着激光炮，仅仅依靠‘布施人’还带着重伤的身体素质不可能躲得过去。
即使‘杰斯’闪过了一些攻击，也必然会被其他的攻击击中，他所需要的，就只是冲上去补刀就行。
他将手中的短剑一荡，子弹击中地面发出轰鸣的声响，飞溅的石子和澹澹的烟尘弥漫开来。
这个时候诺贝克勐地向前，准备趁着何奥受伤直接取走何奥的性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委托人那边会开一千万的高价，但是看起来，这一千万是他挣过的最容易的一千万了。
飞溅的烟尘短暂的遮蔽了何奥所站立的地方，也短暂的遮盖了诺贝克的视野，在烟尘的后方，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锋利物品入肉，金属撕裂，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诺贝克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想要抽身后退，但是此刻已经为时已晚，一个尖锐的物体出现在他的胸前，锋利的刀刃瞬间刺穿了他的胸口，没入了他的心脏。
“看来，”
弥漫的烟雾快速散去，何奥的身影站在诺贝克的身前，他微微低下头，附在诺贝克的耳畔，温和的微笑道，“你的委托人并没有告诉你，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缓缓拔出了刺入诺贝克心脏的匕首，带着些许绿色光辉的鲜血飞溅出来，原本已经干涸殷红的衣衫上，又被涂抹起了新的色彩。
沾满鲜血的锋利匕首在何奥手心旋转了一圈，荡干净血迹，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艳之花。
他扭过头来，看向身后，浓烈的烟尘缓缓散去，露出烟尘之后的场景。
手握着枪支，瞪大眼睛，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表情被划破脖颈的壮汉，碎裂的还闪烁着电光的机械义体，他们混杂在一起，铺满了这个办公室少有的空白区域。
鲜血浸湿了闪烁着光辉的电线。
这时候诺贝克手上带着的手环缓缓亮起，是一个备注叫索恩的人发来的消息。
[委托人的人马上到。]
一缕璀璨的光辉从天空的尽头流淌而出，明亮的鱼肚白铺满了城市的天际线。
黎明到来了。
何奥转过身去，越过了地上汇集的血泊，缓缓的拉开门，离开了这个侦探事务所。
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车，启动了自动驾驶，“夏娃，帮我检索一下索恩的信息。”
“好的，”
白裙小女孩出现在了汽车车载屏幕上，“已为检索到到‘介绍人’索恩的信息，正在确认其住所，已确定其公开住所两处，需要将目的地设置成其中之一吗？”
与此同时，索恩的资料开始出现在车辆的挡风玻璃上。
“不用，”
何奥扫了一眼挡风玻璃上的文件，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索恩这个人的介绍，说这个人可靠守秘，是整个西区最优秀的中间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关键的信息。
他收回目光，背靠在驾驶座的椅子上，“帮我导航去‘密林酒吧’。”
“好的！”
屏幕里的小女孩缓缓消失，变成了导航界面。
随着车辆往前，诺贝克侦探事务所的招牌一点点消失在后视影像中。
诺贝克自然不可能自己猜到何奥什么时候要去侦探事务所，所以应该是有人提醒了他，并且告诉他遇见何奥之后，要把何奥拖住或者杀死，并告诉了他奖金。
而这个人大概率就是那个中间人索恩，而索恩的消息，来自于神秘人。
事实上，神秘人大概率根本没有想过给诺贝克那一千万赏金，经过昨天晚上之后，他对何奥的实力应该也有了一个认知，他很清楚，即使是理论上应该重伤状态下的何奥，也不是诺贝克能够杀死的。
而神秘人为这件做不到的事情开出这个价格的原因很简单，通过巨额的悬赏，刺激诺贝克的贪欲，让他们即使在无法用智谋拖住何奥的情况下，也会悍然对何奥发起袭击。
何奥解决掉他们，无论如何也会花一点时间，这样他们又为神秘人拖延了一下何奥的脚步。
神秘人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只不过利用他们的生命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就像他们用杰斯的生命，来为自己换取高额的酬劳一样。
而神秘人既然猜到了何奥可能会去侦探事务所，那么也肯定做好了侦探事务所泄密的准备。
在得到何奥去侦探事务所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们应该就已经派人把索恩‘保护’了起来，等着何奥去自投罗网。
所以现在并不是去找索恩的最好时机。
不过神秘人很大程度上，还是按照以前杰斯善良而天真的行为习惯在推导何奥的行为。
这些现在正在赶来侦探事务所的人，昨晚上或许一直守在杰斯的家附近。
因为按照原本杰斯的思维逻辑，杰斯即使对侦探事务所产生了怀疑，也不会第一时间来找侦探事务所对峙，人在迷茫或者绝望的时候，优先想到的还是回家。
所以神秘人应该把大部队都安排在了杰斯的家附近，同时让侦探事务所不断发消息试探何奥的位置。
结果他们的人马空等了一夜，然后何奥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侦探事务所楼下。
这出乎意料的行动让他们失去了先机，而等到他们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何奥已经解决了诺贝克离开了。
不过何奥猜测，在联系不上诺贝克之后，神秘人应该已经将赶过来的人中的大部分派往索恩那里了，以便于在何奥去寻找索恩的时候，能对何奥造成碾压式的优势。
这次的敌人多半就不是一个C级和一个佣兵小队那么简单了。
可惜的是，何奥并不去索恩的住处。
银灰色的轿车驶向黎明的方向。
——十分钟后——
砰——
一个褐色卷发，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勐地撞开了诺贝克侦探事务所的大门。
“老大，情况怎么样？”
伴随着大门撞在墙壁上的剧烈声音，一个矮个子男人跟着褐发男人走进了办公室。
“目标可能要比我们预料的更强，从这些人脸上惊愕的表情来看，他们应该是一个照面就被杀了，根本没给他们留下任何反应时间，而且这场杀戮几乎是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的，导致其他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褐发男人蹲下身子，摸了一把地上正在凝固的血迹，“他离开的时间应该不长。”
“老大，要追吗？”
矮个子男人扫视了一眼周围，俯下身子，快速问道。
“既然这些人都死了，那目标多半是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索恩已经暴露了。”
褐发男人走到旁边的摆在办公桌上的抽纸旁，扯出来一张抽纸，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血迹，“其他人都去索恩那里了吗？”
“他们马上就到了。”
矮个男人看了一眼手上的手环。
“目标车的导航系统很好，而且很会抄小道，我们现在去追他已经来不及了，”
褐发男人拍拍手，走向被撞开的大门，“不过目标很显然很想知道真相，走吧，我们去索恩那里，到时候给目标一个‘惊喜’。”
——
密林酒吧，作为维特兰地下世界最有话语权的中间人‘药师’海希的酒吧，并不处在混乱的西区，而是位于北维特兰区这个维特兰市最古老的区。
最早的维特兰市，就只有北维特兰区这一个区域，直到后面不断的扩建，才有了其他的区域。
现在，北维特兰区仍旧是维特兰最重要的区，整个市政府，市议会，以及维特兰在联邦享有盛名的各个大学学府也坐落在这里。
而密林酒吧，就位于北维特兰区南部边界的位置，这里往西走是混乱的西区，往东走是聚集着各大财团总部的圣罗特区。
整个维特兰，只有一个中间人敢把驻点选在这里。
当轿车越过西区和北维特兰区的边界的时候，何奥似乎越过了一条破落与繁华的交界线。
一边是摩肩接踵、破旧腐朽的的老楼，肮脏的街道横贯其中，随处可见穿着灰暗旧衣服正在翻垃圾桶的流浪汉。
另一边是整洁干净，带着小花园的露台高层别墅，有着自动机器人清理的平坦道路在其间整齐交错。
这两个区域虽然靠在一起，空间上也没有任何的阻隔，但是看上去，就好像两个不同的世界。
而唯一将这两个区域联通在一起的，是一个同时在两边高楼上的巨幅屏幕上播放的巨幅广告。
那是一个快节奏的广告短视频，里面充斥着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笔挺正装的男人的演讲片段。
他不断的重复着“更好的工作”“更多的福利”“更广阔的就业”这样的词语，最后广告结束，出现一个快速的自我介绍，
“我是尼德·贝瑞，致力于为所有维特兰人带来更好的生活。”
右下角是这个人的个人网站，以及[请投票给尼德·贝瑞，维特兰参议员选举]的字样。
又到了参议员选举的时候了。
何奥摸了摸身上的大衣，收回了目光。
他这件大衣是刚刚在路上找了一家看起来很危险，像是某个帮派据点的店买的。
那家店并不像表面所见的那样危险，店员都很和蔼热情，特别是看到何奥身上还未完全干涸的鲜血，对上何奥温和的笑容以后，店员们都激动的颤抖起来。
店里商品价格也很实惠，何奥选好大衣之后，这些店员还想直接送给何奥，最后被何奥婉言拒绝了。
何奥用这件大衣换掉了原本沾血的外套，这件大衣的长度，在站起来的时候，刚好可以遮住何奥身上的血迹
除此之外，何奥还买了一个超大行李箱。
“目的地已抵达，正在为你自动泊车。”
何奥抬起头，看向前方。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高高的阶梯，然后是由两颗高耸的树木组成的大门，门上有一个绿叶和灯光构成的招牌，
[密林酒吧]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酒吧里并没有什么人。
何奥开门下车，打开后备箱，把后备箱里的行李箱单手拎了起来，然后提着行李箱走向酒吧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