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仆的带领下,得梅因走进阿诺德府,来到了罗尹面前。
“罗尹。”得梅因走过来打了声招呼,随后看向里昂。
“里昂大人也在啊,莫非我来得不是时候?”
里昂笑了笑:“寒暄而已,没什么要事,得梅因阁下是奉圣女殿下之命过来的吧?”
得梅因颔首:“正是。”
他转头对罗尹说道:“罗尹,殿下邀你去艾尔兰府做客,如果方便的话,现在就请跟着我出发吧。”
“没问题。”罗尹点了点头。
他将阿波菲斯从“棺材”中取出,收入剑鞘,挂在自己的腰间,随后向里昂与艾莉亚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得梅因上了艾尔兰家族的马车。
虽然里昂为他定做的这把剑鞘无法遮蔽阿波菲斯的气息,但现在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反正他要去面见的那些大人物,也不至于被阿波菲斯的气息轻易影响。
“刚才你们在做什么?我看到你把阿波菲斯放进了一个透明的匣子里。”
马车上,得梅因好奇的问道。
作为负责与罗尹接洽的人,收集与了解阿波菲斯的情报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因为在此之前,西德尼亚还没有人与阿波菲斯签订过契约,他们对这把剑知之甚少。
唯一能参考的史料,还是六百年前与魔王决战时的记载。
那场战斗后不久,和魔王交过手的英雄们就尽数逝世了,也不知道那是魔王的力量,还是阿波菲斯的力量。
目前他们只能确定的是,阿波菲斯确实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律剑,仅仅是它在正常状态下无意识散发出来的气息,都让一般人难以承受。
即使是高阶传承者在它身边待久了,身体与精神状态也会有所下降,这正是阿波菲斯强大的证明。
很难想象当它再次被投入进战场时,这把魔剑会展现出多么强大的力量。
“没什么,就是请里昂大人陪我做了一些小测试而已。”
罗尹笑了笑,“话说得梅因先生,你有向殿下传递我的意思吗,她是怎么想的?”
得梅因摇头道:“殿下没有多说,她邀请你来府里做客,或许是想与你当面聊聊。”
罗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底。
得梅因的回答十分委婉,可以说算是体面的拒绝了。
想想也是自然的,换做是他,他也会要求自己费大力气招揽培养的手下一定要对他宣誓效忠。
更何况还是御前骑士这种贴身侍卫。
这次去府里做客,估计也是让圣女本人再招揽一次,试探一下他真正的态度。
如果执意不肯宣誓效忠的话,那此事也只能作罢了。
虽然里昂说过,成为御前骑士可以获得一枚空间戒指,但若是为此而失去了自由,反而是舍本逐末。
这同样是他的底线,无论有多么优握的报酬,他都不会为此动心。
……
艾尔兰府位于在上城区的中心区域,就坐落在西德尼亚神殿的后方,是西德尼亚规模最大的世家府邸。
之所以艾尔兰府距离西德尼亚神殿如此之近,也是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在数百年前,西德尼亚最初的专治时代,西德尼亚神殿便是艾尔兰王族平日里召集诸侯上朝的地方。
而艾尔兰府就相当于王族的寝宫,这两部分本为一体,都是艾尔兰家族的地盘。
后来,西德尼亚的体制经历了兵不血刃的改革,王室不复存在,西德尼亚神殿成为了神殿议事团的办事处,不再是艾尔兰家族的所有物。
但艾尔兰家族的地位依旧崇高,作为圣子(圣女)的住所,艾尔兰府依然还维持原样,没有搬迁。
抵达了艾尔兰府的门口,罗尹跟着得梅因跳下马车,往府里走去。
不愧是昔日王族的寝宫,艾尔兰府比他曾见过的秦家、帕拉丁家族的府邸都要豪华。
从大门口进入后是一片宽阔的广场,穿过广场,就能看到一条铺着红毯的宽敞大道,笔直的通向尽头的白色宫殿。
抬起头,白色宫殿的身后即是那棵高耸入云的世界树。
罗尹亦步亦趋的跟着得梅因的脚步,一路走来,他已经见到不下两队的巡逻士兵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了。
不愧是王族。
罗尹在心里感叹一声,确认道:“说起来,这次是希琳殿下打算见我,还是薇拉殿下打算见我?”
“是薇拉殿下。”得梅因回道。
他带着罗尹穿过层层守备,走进白色宫殿,来到一间宽敞的书房内,说道:“殿下已经来了,请你坐在这里稍等片刻。”
说完,他正准备离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叮嘱道:“罗尹,虽然薇拉殿下本身性格随和,而且现在还没有正式加冕。
“但她毕竟是将来的圣女,你对她的言辞切不可太过逾越,否则有失体面。”
之前圣地巡礼结束后,罗尹曾说过“即使圣女也不值得让我效忠”这种暴言,当时可把他吓坏了。
他还真有点怕这小子当着圣女殿下的面出言挑衅,若是因此惹怒了殿下,后果不堪设想。
别看薇拉现在只有十八岁,她从传承者学院毕业后的这几个月里,已经在逐渐接管艾尔兰家族的各种事务了,她是有真正实权的。
虽然因为两次输给秦柳,外界对于薇拉的表现并没有给予很高的评价,但作为艾尔兰家族的族人,得梅因可是知道的——
薇拉的天赋其实相当之高,就连希琳殿下也亲口承认过,她的女儿会在不久的未来超越她。
他一直深信着,薇拉之所以输给秦柳,只是因为她不想赢罢了。
这位圣女殿下,她用出全力的时候可绝不仅仅是如此而已!
“我知道分寸的。”
看到罗尹点了点头,得梅因这才离开了书房。
外面的侍女走进来给罗尹沏了一杯茶,然后也离开了,此时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罗尹一人。
罗尹抿了一口茶,靠在沙发上安静的等待着薇拉的到来,墙上的挂钟发出“卡察卡察”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书房静谧的气氛下,罗尹半阖起双眼,似乎是在打盹。
然后在某个时刻,他突然睁开眼睛挺起身来,看向对面书桌上的一只布娃娃。
两世为人,再加上神之心的洗礼,他的精神强度早已远超常人,直觉也更加敏锐。
方才进入书房时,他便立刻察觉到了,自己已经被某道目光所盯上。
那道目光的主人似乎以为罗尹发现不了它的偷窥,根本没有半点遮掩的打算。
罗尹羊装假寐,实则在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很快便锁定了书房里的一个嫌疑犯——
那便是被放置在对面书桌上的一个布娃娃。
薇拉毕竟是少女,她的房间内有布娃娃倒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而且这只布娃娃的做工极其精致,即使是放在书房里做装饰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罗尹伏在书桌上,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这只布娃娃。
不,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人偶,它的身体关节是用硬质材料做成的,这才能支撑住它身上如此厚重的裙摆。
这只人偶拥有金色的长发、湛蓝色的眼眸和精致的脸庞,它身着华丽的蓬蓬裙,犹如一位盛装出席典礼的贵族公主。
罗尹以前在钻研各种小道具的时候,也曾在店里看到过这种类型的人偶。
但在他的印象中,从没有哪个人偶能像他面前的这只那样,服装设计得如此精美,五官刻画得如此栩栩如生——
简直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难道刚刚被人注视的感觉,只是因为这只人偶过于生动而产生的错觉?
但是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罗尹皱着眉头,他犹豫了一会儿,伸出右手食指戳向人偶的脸颊。
虽然随意动别人的东西有些不礼貌,但这只人偶实在是太诡异。
而且既然是薇拉邀请他,正主却迟迟没有出现,莫非这就是她设下的考验?
他倒想看看,这小小的人偶里究竟藏了什么机关。
而就在罗尹的手即将触碰到人偶之时,他突然愣住了。
面前的人偶——居然动了!
人偶的眼眸望向罗尹,它的身体微微飘浮起来,迅速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一道带着些许厌恶的年轻女性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你的身上带着令人憎恶的不祥气息,赶紧离我远一点!”
灵魂传音?
罗尹愕然,这是除了神之心以外,他第二次通过神识与他人交流。
他后退两步坐回沙发上,好奇的看着这只漂浮在空中的人偶,模拟着之前与神之心对话的方式,在心里问道:
“你就是那只人偶?你有什么企图?”
人偶径直飘到了墙边,坐在了书房的窗沿上,这才回答道:
“什么企图?说得真难听啊,我只是想过来见识一下拥有魔剑阿波菲斯的律使而已。
“果然不出所料,这把剑的气息真是让人作呕,仅仅是靠近就让我感到非常的不愉快,难以想象你居然能够承受它的力量。”
罗尹心中一动,正要说话,书房另一侧房门被打开,一位身着长裙的银发少女款款走了进来。
跟他作为客人进来的这扇门不一样,只有主人家才能走那道门,她银白色的长发也说明了她的身份。
薇拉·艾尔兰,这位未来的圣女殿下姗姗来迟。
之前在传承者学院的观众席上,隔着偌大的赛场,他只能看到薇拉的背影。
直到现在,罗尹才完全看清了她的面容。
这位少女继承了圣女希琳的美貌,她的肌肤如同她的银发一般晶莹雪白,跟尊贵的身份不同,身上却只穿着一件较为朴素白色长裙。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则是她金色的眼童。
薇拉的金童并不像一般的裁决传承者那样,给人一种较强的压迫感,她的眼神很是平静……有时甚至显得有些空洞。
当她第一次望向罗尹时,那略显失焦的眼神一度让他以为这位圣女殿下在走神。
“薇拉殿下?”罗尹试探性的打了个招呼。
“……抱歉,让您久等了,罗尹阁下。”
薇拉的眼神重新聚焦,脸上露出了歉意的微笑,“爱丽丝说想要单独见见您,所以我特地晚到了几分钟,真是不好意思。”
“您、您?”罗尹被整不会了,“薇拉殿下,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不必这么客气的。”
即使成为了律使,他还不至于被这位圣女殿下用您来尊称。
随后,他看向坐在窗台边的那只人偶,说道:“您说的‘爱丽丝’,是指……这只人偶吗?”
“是的。”
薇拉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人偶顺势从窗台上站起了身,漂浮坐在了她的肩头,“她的名字叫爱丽丝·卢西恩。”
“卢西恩……”罗尹沉吟道,“我记得,亡语一席代表的神殿世家,就是卢西恩家族。”
“没错。”
薇拉点头,“爱丽丝就出身于那个卢西恩家族,她是当时卢西恩家族的天才,年纪轻轻便达到了九阶,可惜在一次攻略战中受到了不治之伤。
“我艾尔兰家族的一位先祖曾是她的好友,便为她寻找了这只人偶当做容器,爱丽丝的灵魂因此得以幸存,并一直守护着我们这些后辈直到现在。”
“对初次见面的人,至于说得那么详细吗。”爱丽丝不满的声音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更何况这都是一百年多前的陈年旧事了。”
原来还是个活了一百多年的……少女,罗尹摸了摸下巴。
亡语传承擅长操控灵魂,或许也只有爱丽丝这种实力高强的亡语,才能在身陨之后,灵魂还能依附着物体继续生存。
刚刚爱丽丝露出了对他反感的态度,大概是因为阿波菲斯的气息刺激到了她。
毕竟,阿波菲斯的力量不仅作用于肉体,也作用于灵魂,它或许十分克制爱丽丝这种失去了肉体的“孤魂野鬼”。
薇拉和爱丽丝双双沉默了一顿时间,两人似乎是用神识交流了一会儿,随后薇拉点头道:“罗尹先生,我和爱丽丝都对阿波菲斯很感兴趣。
“方便让我们看看你的剑吗?”
“没问题。”罗尹站起身,就要走过来。
“别过来!”爱丽丝在脑海里大声警告,“你站在那里就好!”
“好吧。”罗尹停在原地,露出一丝苦笑。
好吧,强者的道路总是孤独的。
谢谢你教会了我这一点,亲爱的阿波菲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