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看着甄武。
他这辈子见过许多人,有着一套他的识人方法。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一种独属于自己的魅力。
同样一件胡搅蛮差的事情,这种人做出来,不仅不惹的人讨厌,反而会让人觉的有趣,并且还能感觉到这人的聪慧与机变。
甄武就是这种人。
此时,场内的气氛略显尴尬,甄武挠了挠头向朱棣表达了一下他的窘态,随后转身看向倪谅,试探的提议。
“倪百户,你看要不要算算医治的费用?我最近倒是有些余钱,咬咬牙也就赔付给你了。”
倪谅冷冷的看了几眼甄武,又转头看向朱棣,见朱棣没有替他做主的意思,他便明白了,他不管嘴上还是手上都在甄武身上占不到便宜,只能暂且忍了下来。
“钱财就不必了,倪家还不缺这点银子。”倪谅说完,和朱棣告罪一下,便欲先行撤离,转身把他儿子,背在自己背上,就向着外面走去。
甄武有点意外,这家伙真特么瞎硬气,银子又没得罪他,竟然不要。
不过,这样甄武也乐得省钱,转眼一瞧张武还傻站着,连忙冲着张武喊道:“你还站着干嘛?送一下啊,表示一下歉意,快点,跑着去,再不去你就追不上了。”
……
等到甄武和张武两人出了燕王府,一路走着,张武脑海里还在复盘甄武刚才一系列的操作,他有点理解不了,他打了人还闹到了燕王面前,竟然啥事也没有。
而甄武却早把这点小事甩在了脑后,在他意识中二贤嫁人当属的上头等的大事。
“你家里可准备妥当了?”甄武问道。
张武回过神后,点着头道:“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明日了。”
“那就好。”
张武突然又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啥打那小子?”
甄武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不想,以前我护着二贤,以后她是你媳妇,该你护着。”
说到这里,甄武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若是日后你不想护了……”
“我会护她一辈子。”张武打断甄武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
甄武侧头看向张武,然后又收回目光,也把心里的叮嘱憋了下来。
他只是个当哥的,叮嘱多了亦是惹人厌烦,不如不说。
往后啊,说到底还得看二贤自己,婚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尤其是这个可以纳妾的年代,她想要过得好,需自己会经营。
与此同时,倪谅也回到了家中,倪谅自己一个人在客厅中静静的待了许久,一直到心中的怒火压到心底深处后,才长吁一口气,起身去往书房。
他书房里,此刻有一人正在安静的看书,瞧见倪谅推门进来后,瞥了一眼就再次把目光放到了书籍上面。
随后,只是轻轻的开口道了一句:“在燕王府受了气?”
倪谅冷哼一声,没有多说话。
那人轻笑一声,想了想后,开口宽慰道:“放心,这几日北平城定然不会安稳,总够燕王头疼的。”
倪谅抬头问道:“薛斌同意依附国公了?”
那人摇了摇头道:“真若是这么简单就能让薛斌转换门庭,那燕王也太简单了,意料之中罢了,薛斌无所谓的。”
“那还能怎么不安稳?”倪谅好奇问道。
那人放下书籍,起身走到窗前,看似在看风景,又像是观察周围,阳光照在他还算帅气的脸庞上,在他淡淡的笑容下,竟也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气质。
这人赫然便是蓝玉的亲信,纳哈出长子,沈阳侯察罕。
“可知道咬住有个女儿,叫做其其格?”
倪谅点头,这种信息他不可能不知晓。
“她如今就在北平城。”察罕缓缓的吐出这句话来。
倪谅一惊。
然后,听着察罕接着道:“你以为国公只有阿鲁帖木儿这一个手段?国公早在之前就帮其其格联络过阿扎失里和失烈门,若是没有国公,她怎么可能借来人手,又怎么敢来北平城意图收拢旧部,重返漠北?”
这…
倪谅这一次真的惊骇了:“这会闹出大事的,国公为何如此?”
在他的意识中,这属于通敌。
察罕笑了笑道:“如此又如何?别说一个不见得拉起旧部的其其格,即便是阿扎失里或者是失烈门,这些人但凡有心思,国公抬手可灭,纵一纵他们又如何?反倒是燕王,你觉得如何?”
倪谅看着察罕淡然的神情,不得不把惊讶的心思压下去,他静静的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脸上已满是郑重,沉声道:“燕王英武神色,颇有几分皇上的风采。”
“这便是了,咱们的太子啊,说到底对他的兄弟们太过仁善了,不过这样也好,国公替太子防着,太子自可做一代仁君,咱们跟着这样一位君主也安心,而燕王想要以战功站稳边镇,总得在他的战功上抹点黑,让他没那么容易。”
说到这里,察罕转过身来看着倪谅道:“说起来,太子挺看重你的,你可不要让太子失望。”
倪谅立马站起来面向南方,抱拳郑重道:“愿以此身,以报太子。”
“不必这样。”
察罕笑道:“若是不信任你,此事又岂会让你知晓?”
倪谅再次坐下后,已经再没有了蓝玉通敌的想法,满脑子也开始站在了蓝玉的角度考虑问题,想了一下后,忍不住又问道。
“那个其其格,她们有多大机会成功?”
“三成吧。”察罕说道:“据我所知,她已经联络了不少旧部,像护卫军,永清卫,密云卫,通州卫等,总计怎么也有三千之众。”
“三千之众只有三成?”倪谅疑惑。
若是真的悄默默的聚集了三千人,攻打北平城显然不够用,但只是想要重返漠北,只需突袭古北口宜兴守御军即可,说起来古北口守军也就一千多人,只要出了古北口,一入茫茫草原,完全是海阔凭鱼跃。
“你想的太简单了,这里毕竟是北平城,真当燕王是瞎子?”察罕说道,随后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这个事咱们不用过多插手,咱们只管看戏即可,不管成不成,对咱们来说没什么损失,即便不成,也给燕王添了不少堵,若是闹到皇上耳朵里,说不定燕王还得吃一顿训斥。”
书房里阳光亮堂,可说的全是阴谋诡计。
倪谅点了点头,认可了察罕的话,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倪谅想到今日受到甄武的侮辱,又联想到甄武曾亲手斩杀过咬住,内心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其其格真的就没有报仇的想法?即便杀不了甄武,难不成还不能顺手杀几个甄武家里人泄愤?
他阴恻恻的开口道:“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见一见其其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