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金!”
“退休金?”
退休金这一词,对于细声嘀嘀咕咕的满朝文武而言,他们其实一点都不陌生。
唐宋八大家韩愈,在其所著的《复志赋序》中便曾写道:“其明年七月,有负薪之疾,退休于居,作《复志赋》。”
先前呢,王迪还想以致仕金这个名词来代替。
不过当他提出这一构思沾沾自喜的时候,杨蜜却告诉他,退休金这玩意,早在汉朝就有了。
只不过,那时候不叫退休金罢了。
一直到韩愈写出这篇《复志赋序》以后,从唐中期开始,自打官员们致仕那一天算起,便能领到朝廷发放的退休金了。
更为重要的是,经过杨蜜的提醒,王迪这才知晓,原来在明初年间,五品以上的官员,是有退休金这么一说的,且与退休前的俸禄水平相当。
可惜的是,这种福利待遇,很快便被太祖高皇帝给取消掉了,换成了豁免赋役的权利。
“尔等,为了大明朝勤勤恳恳干了一辈子,朕岂能再眼睁睁看着你们老无所依?”
“重设明初年间的退休金,便是为了此事!”
“朕暂定的想法嘛,任何正常致仕回家养老的官员,根据其品级大小,每月皆可领取最后在职期间至少三分之一的俸禄。最高的,可与在职期间的俸禄一样。”
“诸位爱卿,你们说,如此大的支出,如若不进行全面开海通商的话,这大明朝,单靠年年收上来的那点银钱和粮食,如何承担得起这种财政支出?”
“当然了,朕心里也清楚,列出来的这些强国之策,有部分是违背祖宗礼法的。”
“然,历朝历代之政,时间一久,便易生弊端。弊而不救,祸乱则必生!”
“祖宗定下来的礼法制度,肯定是极好的。错嘛…就错了在历时久矣,已然不怎么适合当下这个时代了。”
“虽说子不言父之过,但朕身为大明朝的皇帝,为了保证朱家列祖列宗亲手打造维护出来的大明山河,始终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发展…又岂能因为避讳前人前事功过,对现有的不足视而不见!”
“诸位爱卿,你们呢…朕准备实施的新政,尔等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这么好的事,还特么能如何呢?
朱家的大明山河,未来会变得怎么样,许多臣子都不甚在意。
但是……
即便于数理一道不怎么精通的臣子们,细细思量新政落实以后,俸禄先是翻了一倍,待到致仕又能在此基础上领取至少三分之一以上的退休金。
这要活得久一点,到死的那一天,前前后后可以多领到手的俸禄,增加竟是如此之多!
思量至此,不少人的呼吸声,变得是越发急促了起来。
这么体贴臣子的皇帝!
这么好的仁政!
脑子得特么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去反对?
想…或是敢站出来反对的,这些人,你们的良心何在?
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
只不过,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还真有。
“陛下此举,臣以为不妥!”
“陛下,您这是窃取天下万民的财富,以铜臭之物示恩于臣子…此法,非圣人明君之法!”
出列谏言之人,是侍讲学士,范宗。
对于此人,说实话,结合原主的记忆,王迪还是有点印象的。
此人是宣德五年庚戌科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精于史学,称得上是一名饱学之士。
更为重要的是,此人与先前翰林院侍讲徐有贞的秉性,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两人都挺有才,不过呢,徐有贞喜好阿谀奉承,是个地道的官迷。
而两鬓已生华发的范宗,却是个只认死理的古板之辈。
对他而言,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将文史修撰好,这才是大过天的事情。
是以,他出列进谏,虽然引得许多臣子心生不满吧,不过注意到是这个老学究以后,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窃取?哼…迂腐之辈,迂阔之论!”
皇帝这讥讽味十足的断语一出口,几位和范宗秉性差不多的文臣,他们的脸色,当即就是一变。
年逾半百的范宗,人家好歹也是个饱读诗书精于修史的文化人。
皇帝这八个诛心大字,岂不是一下子就将这位儒生贬落到了凡尘。
而王迪这边,身居高位的他,下方臣子脸上的神情有着何种变化,他是一目了然。
“怎么,卿是不是对朕的言论有所抱怨呐?”
皇帝质问的话语落罢,范宗被吓得赶忙跪伏在地请罪道:“陛下息怒,微臣不敢!”
“哼!不敢,可不代表没有……”
“卿也不用跪着谢罪了,先站起来吧。朕讲完下面的话,卿还有尔等群臣便知,迂腐之辈、迂阔之论,这都算是朕…对于你这种人的夸赞言辞了。”
静下心来思虑片刻,看着满朝的红袍子蓝袍子,组织好语言的王迪淡淡说道:
“朕明白,诸位爱卿当中,定是有许多抱着与范宗一样的想法。尔等都认为,天下财富是有定额的。”
“如若王公贵族占得多了,天下万民便拿得少了…尔等,是这么想的吧?”
“朕呢,幼时贪玩,虽说书读得不多吧,但朕却善于总结!从有限的书籍当中,朕总结出一个道理来,那便是……”
“这天下财富,非尔等想得那样是有定额的,而是无穷无尽等待人们去挖掘的。”
“至于这财富如何获得嘛,朕以为,应当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易!”
“而朕理解的交易呢,又非是尔等认为的那种俗不可耐的商贾之道……”
“诸位爱卿,蛮元有本杂剧叫做《庞涓夜走马陵道》。朕不知,尔等听说过没有。”
“开头里的楔子,讲了一句话,叫做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在朕看来,这便是一种交易!”
“诸位爱卿以平生所学为朝廷效力,朝廷给予尔等一定的荣华富贵…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难道不算是交易吗?”
言语至此,在王迪意料之中的,杵在原地未曾归位的范宗,这个老学究,他再一次进言驳斥道:
“陛下所言,臣不敢苟同!”
“《礼记·大学》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陛下,您怎可将臣子们的忠君爱国为民之举动,与那满嘴皆是铜臭之物的商贾并作一谈?”
对于范宗而言,皇帝讲的财富还有交易这些顽意,实在是太过分了!
在他看来,自己学的是圣人之道,岂能与那粗鄙的商贾一事相提并论?
有失斯文…有失斯文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