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寻阳公主跑来,见过陛下后便在殿内玩耍。
看着小丫头玩得高兴,笑得清脆,晋元帝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不时开怀而笑。
再说司马绍,带着家人,赶着马车,把模型运到了宫门。
在此等候的宫人上前引领,进了皇宫,直到未央宫。
这皇宫虽大,虽浩大,却给人一种压抑和沉重,或者说是威严和敬畏。
以司马绍的懒散咸鱼性子,并不喜欢在皇宫里的感觉,有点缩手缩脚,放不开的拘束。
侍卫通传,晋元帝召见,司马绍进入殿内,向晋元帝施礼拜见。
“父皇,我大哥觉得本朝科举尚不完善,远不是真正的‘为国选才”。
寻阳公主向着晋元帝蹲身万福,脆声说道:“况且,父皇左右的开国重臣,或以军功晋爵,或以奇谋授勋,又有几个是科举正途?还不皆是父皇英明识人,论功行赏、量才录用。”
晋元帝看着这小女娃一脸奶声奶气,款却款而谈,不由得失笑出声。
司马绍也笑了起来,伸手相招,“小妹,过来。朝廷大事,重臣勋贵,可不好随便议论。”
寻阳公主嘟了嘟嘴,走到大哥身旁,嘴上还说道:“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错。科举既是为朝廷广开才路,为父皇招揽才俊,那些学子既向门阀世家、高官权贵求推荐,科举考试的成绩好坏也就不决定取舍与名次,那科举的公平何在?”
晋代科举沿于隋晋,尚处于初期摸索阶段,必然会有很多的问题。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门阀世家不可能将于己不利的科举考试看得很神圣,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有意无意地在制定有关章程时留下一些余地。
于是,朝里有人好做官,朝里有人易争先。
朝廷的科第往往可以公开送人情,豪门家族、文武百官家族里出状元都是一堆堆的,中下层读书人自然难以争先,甚至难以录取。
可以说,晋代科举考试的实质只是上层社会内部的权力再分配,是上层社会中的庶族从豪族手里分权,远不是真正的“广开才路”,在全会社范围内挑选人才。
而向门阀世家、高官权贵求推荐便是应试举人为增加及第的可能和争取名次,多将自己平日诗文加以编辑,写成卷轴,在考试前送权贵,以求推荐,此后形成风尚。
“举荐也是选才之法嘛,不过, 寻阳你说得也有道理啊!”
晋元帝把脸上笑容收起了一些,但还是没太郑重其事,“ 寻阳,那朕考考你,你说说如何完善呢?”
寻阳公主眨着眼睛想了想,摇了摇小脑袋,说道:“这,我不知。”
顿了顿,她转而又说道:“大哥能看出其中弊端,也定然有完善之法。不想走科举仕进的,可也能是优秀人才,父皇定能论功行赏、量才录用。”
晋元帝哈哈一笑,转头对着司马绍怀里的寻阳公主说道:“ 寻阳你天资聪慧,亦有见识,可谓是有其兄亦有其妹啊!”
司马绍宠溺地把妹妹搂在怀里,拿手巾给妹妹擦着汗,问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寻阳公主摇头,说道:“我是从平日里的言谈猜出来的。大哥不喜欢读死书,而是做实事,利国利民。”
司马绍觉得跟小妹讲道理没太大用处,关键还在自己身上,便只抚着小妹的头,含笑不语。
......
“天冷得很,绍儿你和王相随朕进殿暂歇吧!我们谈谈。”晋元帝命人取来了火炉,发出了邀请。
司马绍倒是想进去,可真心不愿和王丞相单独相处,便婉言谢绝道:“儿臣不敢失礼,便在外等候陛下。父王不用管儿臣,自去殿中歇息。”
晋元帝犹豫了一下,叫过宫人,去取几件皮毛大衣,也在树荫下落座,还招呼着司马绍。
“坐呀!在我那里,也没见你如此多礼、惶恐。”
司马绍嘿嘿一笑,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殿下今年十六岁,却已经凭自身获金科状元,方堪称是真才实学。”王相笑着说道:“比之其他纨绔之辈,不知强上多少?”
“王相谬赞了。”司马绍谦虚地说道:“纨绔子弟者未必无才,至于本王才干嘛,也就是点小聪明而已。”
“哦?”
王相故作惊讶状,说道:“这小聪明便能取得金科状元,那大智慧又会如何?殿下,可否给本官说明啊?”
司马绍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大智慧或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像王相、李中书侍郎等栋梁之臣,具有的是治理国家处理政务的大智慧;
另一种则是为人处世,像是祖母、皇太后,才华冠于后宫,却淡泊无争,该有的名位宠幸,还不是一样得到?”
停顿了一下,司马绍总结性地说道:“佛家有云:争即是不争,不争即是争。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本王的心得: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用去争;不是我的争也无用,又何必强求?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王相起初还笑眯眯的样子,可越听越觉得司马绍好像意有所指,并不是简单地说明什么是大智慧。
但司马绍说话的样子又有点不像是在教他点他,最后的心得更是有些玩笑的意思。
听明白也好,听懂却不去做也罢,司马绍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有着无比诱惑力的皇位在前,又有几人能心态平静,静等着馅饼从天而降,砸到自己头上?
“殿下的学识还真是渊博,精通佛家、道家之语。”
王相收摄心神,笑着赞道:“自谦是小聪明,下官看却是大智慧。”
“贪恋钱财,无所事事,下官哪来的大智慧?”
司马绍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俗不可耐,杂而不纯,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殿下实在是太自谦了。”
......
回到城中。
司马绍正在和张军、顾昌等人在自家火锅店里畅快地吃着烤鸭烤肉,大口喝着酒,好不快活。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吵嚷。
司马绍初时也没在意,火锅店嘛,营业场所,难免会有些争执。
喝高了,或是对服务不满意,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动静越来越大,还夹杂着碗盘摔碎的声音,以及大声的斥骂。
连张军摩和顾昌都侧耳旁听,面露异色,作为这火锅店主人的司马绍便坐不住了。
“二位稍待,在下去方便一下。”司马绍起身,找了个借口要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请自便。”
张军知道这店铺司马绍是有些关系的,知道他要出去平事,但却不便随着去看。
司马绍出了包厢便皱起眉头,神情不悦地对掌柜问道:“如此吵闹,所为何事?”
掌柜赶忙伸手指了指,说道:“殿下,不知哪来的客人,本是定了雅间吃喝。可那帮人来了又嫌房间狭小,打开屏风合并了一间,依旧不肯罢休,摔盘子砸碗,闹个不休。”
司马绍翻了下眼睛,一挥手,示意掌柜、护卫等人跟上,迈步直奔闹事的雅间。
这雅间并不算小,打开屏风,和旁边的雅间连通的话,就能坐两桌人。
而这帮恶客只有五六个,还嫌小,那就是装逼找事儿啦!
司马绍站在门口,先举目观察了一下,立刻判断出其中一个蒙着面的青年是领头儿的,虽然这些人都是服装精致。
“一个破火锅店,我家王爷屈尊前来品尝,便敢如此安排?”
一个侍卫头领模样的家伙抽完小二的耳光,还叫嚣着:“把客人都哄走,今天这火锅店我家王爷包了。”
一听说是王爷,小二吓得够呛,连嘴角流出的血都不敢擦,只是一个劲儿的陪罪。火锅店也有闻声赶来的护卫,却是站在门口,不敢上前。
“王爷千里迢迢从宫里出来,却遇上此等烦心,是某安排不周,恕罪恕罪。”
一个青年向着司马昱拱手谢罪,一转头,却是对小二怒目圆瞪,连声斥骂:“还还快去将人都哄走,惹恼了王爷,一把火烧了你这火锅店。”
司马绍听得清楚,眼睛眯了眯,再望向领头的青年,已知这家伙是何许人了。
司马昱,他最小的兄弟,从小便受晋元帝的喜爱,年仅两岁就被封王。
司马昱也因为是皇帝钦赐的王爷,小时候便受晋元帝的悉心教导,在治国理政方面很有见地,也常年担任摄政王。
但是在他印像中,东晋是一个门阀势力混乱的朝代,开国不久后权臣恒温就掌握朝政,拥立司马昱上台,可惜司马昱空有头脑毫无大权,只是一个傀儡皇帝。
司马绍突然微抿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接着,脸色一沉,对几个火锅店护卫斥道:“怕个什么,一会儿听吩咐,该打就打。出了事,有本殿下担着。”
见护卫们面面相觑,并不应声, 掌柜哼了一声,骂道:“殿下的话,都敢不听?胆子真是不小啊!”
“小的们岂敢哪!”
护卫头儿赶忙躬身表忠心,说道:“有殿下在,天大的事也不怕。是打是赶,殿下尽管吩咐。”
司马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指打人的那个侍卫模样的家伙,命令道:“先把他拿下。”
护卫们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掌柜已经大步上前,一把拔开小二,狠狠一拳打在那侍卫的肚子上。
这一拳可谓是突如其来,那侍卫猝不及防,立时被打得弓腰曲背,痛得像只虾米向下萎。
掌柜还不罢休,一手抓住这家伙的头发,连拖带扯,拉到司马绍面前。
司马绍恶狠狠地一笑,挥拳照着侍卫的脸便是几下,直打得这家伙口鼻冒血。
他又狠狠踢上一脚,才摆手吩咐护卫,“拖走扔出去。”
“是!”护卫这回答应得痛快,动作也麻利起来。
突然的变故,把雅间内的人都惊呆了。
连司马昱都瞪大了眼睛,一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大胆!”一个家伙反应挺快,上前伸手一指,怒斥道:“尔等可知犯驾之罪……”
“拿下一并扔了。”
司马绍的命令愈发简短,多说一个字仿佛都觉得累,眼前的这些纨绔在他眼里就像是块无用的垃圾,说扔就扔。
掌柜一把揪住这家伙的脖领子,用力一甩。这家伙踉跄几步,还没站稳,又有护卫上前揪住,连拖带扯,气极败坏的叫唤声逐渐远去。
“你是何人,胆大包天,连司马昱殿下都敢触犯,可知其罪非小。”
连着扔了两个家伙,这帮人的气焰顿时有所收敛,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模样家伙壮着胆子斥责,却是往后退缩,色厉内荏。
“闭嘴,都给我滚出去!”
司马绍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掌柜等人一拥而上,推推搡搡,把这帮家伙往外赶。
司马昱没动,坐在椅中,既有些愤怒,又有些迷惑,盯着司马绍。
司马绍迈开步子,直走到司马昱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位弟弟。
没错,我没看错你。
确认过眼神,司马绍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整理下自身衣衫,躬身向前,似笑非笑地低声说道:“你好大胆子,敢在我这里闹事?”
“大...大哥,你听我解释...”
司马昱眨了眨眼睛,眸中蓦地闪过一丝惊惧,他听明白了司马绍话中的意思,嘴巴张成了O型,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回话掩饰,眼前便出现了一只拳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砸在了他的脸上。
司马昱痛得一声惨叫,鼻涕眼泪和着血一起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