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标深深的看了看儿子朱雄英一眼。
眼见他一脸懵懵然的看了看自己,满脸的不解。
显然已经被自己这番话给惊住了。
短时间之内压根无法明白,为何自己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
太子朱标溺爱的伸过手来,摸了摸他那稚嫩的脸蛋。
表情满满是充满了些痛苦的回忆,有些哽咽的说道:“英儿,你想想你奶奶在世的时候,她为何好端端的不肯服药!?”
听得太子坐标这般说道。
朱雄英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丝惊骇和恐惧。
马皇后当初也有拒绝服药的行为,可当初她的目的是为了要保护太医。
毕竟只要马皇后服下那药,如果后续没有成功的痊愈和康复。
负责开药方的太医们便难逃一死!
眼下太子朱标也这般说道,如何能不让朱雄英心生恐惧?
这话从太子朱标亲自从口中说出来,带给他的震撼,可是非同小可。
这标志着太子朱标,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
甚至开始为自己死后,可能会被牵连的御医们考虑起来。
朱雄英正犹豫间。
忽然只见太子朱标摸着自己脸庞的手。重重的朝那碗汤药狠狠一拍。
听得叮当一声。
手中那药碗被瞬间打了个稀巴烂,粘稠的汤药撒的到处都是。
朱雄英被如此突兀的太子朱标吓了个六神无主,一时间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父亲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天这才从嘴里愤怒的蹦出一句话:“父王,您这是做什么?!”
却见太子朱标有些无力的颠做回了病榻上。
有些凄凉的摇头苦笑:“碎了一个碗,却是可以救多少太医的家庭?如此算来还是蛮划算的!”
蹲下身子来,朱雄英有些哀伤的捡起了碎碗片,凄惶的开始轻微抽泣起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眼下的太子朱标……正是充分发挥着他最后人性光芒的光辉时刻。
那满脸苦笑的表情,彷佛写满了一个个大大的仁字。
太子朱标,事实上也担得起一个仁字!
那宽广和博爱的胸襟,和他母亲马皇后如出一辙。
即便自己身为太子,也是这般的,为身边人着想。
大约是听着这帐篷里头的动静。
一众锦衣卫和御医们赶紧冲进了这偌大的帐篷。
看着趴在病榻之上,苦笑摇头,渐渐浑身乏力的太子朱标。
再看了看朱雄英面前,打翻在地撒的到处都是的那药碗!
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齐刷刷的跪在了太子朱标面前,悲鸣的高呼了一声:“太子殿下……”
太子朱标无力的闭上了眼睛,那微微举起的手,彷佛这一刻显得沉重无比。
缓缓的垂下,耷拉在病床之上。
朱雄英见状,赶紧跪到病榻跟前,牢牢的握住太子朱标的那只手。
亲切的唤了一声:父王!
太子朱标感受到手上儿子朱雄英的紧紧握力,躺在病榻之上,紧闭着双眼的太子朱标,声音低沉的像蚊子一般:“他日你得志之后,切莫要为难你这些叔叔,你可否做到!?”
惊愕之色,再次浮现在朱雄英的脸庞之上,眼下的太子朱标已经显然进入了弥留之际。
整个人说话间已经气若游丝。
后续的话语简直是前言不搭后语,让人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对于弟兄们的卷顾之情,依旧让朱雄英,心生敬意。
毕竟以朱雄英的精明,以后只要方法得当,进行削藩也只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在这样的前提下,太子朱标自然会更加偏向于担心自己这些个弟兄们会不会遭到儿子朱雄英的毒手。
是已在自己临终之前,格外对朱雄英交代,让他尽量手下留情,善待自己的几位兄弟。
两行清泪,划过脸庞。
朱雄英紧紧地握住自己父王太子朱标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在他面前。一脸凝重的说道:“父王放心,孩儿答应你!一定会善待几位叔叔!”
说完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稚嫩的脸庞上,一脸的期待看着太子:“父王且要振作起起来!莫要如此消沉,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可以回到京城了!那里有对我们翘首以盼的皇爷爷在等着我们呢!说不定他老人家早已准备好了,满桌的好吃的,还有唠不完的家常话,想和父王您好好的面对面当面说说!
你千万不可以睡啊!再坚持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了!马上便可以回到京城了!前面就是淮安,过了那里要不了多久便可以返回京了。你要好好坚持,一下下就好……”
正说话间。
却忽然感受到太子朱标那双大手有些无力的从自己脸庞滑落。
无力的失重一般,摔在了床沿之上。
太子朱标的胸口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起伏和呼吸。
手握在半空的朱雄英。
整个人也呆呆傻傻的愣在了那里。
任凭身边人怎么呼喊,也久久不曾反应过来。
也不知是在身边的那个锦衣卫。
忽然悲鸣的高喊了一声:“太子爷薨了!!”
整个营地里头,不论锦衣卫还是御医,众人齐刷刷沉默无语的就地跪下。
紧接着迎战里面,便传出一声声悲凉的哭泣:“殿下……”
发愣了很久的朱雄英,久久不肯接受太子朱标,就这么突然在自己面前去世的消息。
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便大声哭了起来:“父王……父王您怎么舍得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独自走了?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你让我一个人今后怎么办?!两位弟弟都还那么小,他们又该怎么办?”
整个营地一片愁云惨雾,想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哭声。
……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南宫庆,默然无语。
锦衣卫蒋瓛悄悄的走到朱雄英身边,蠕动了一下嘴唇。
有些话愣是憋在胸口,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但他明白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眼下太子朱标突然病故。
整个钦差卫队彷佛陷入了群龙无主的地步。
但蒋瓛头脑却反而在这一刻清晰的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提醒朱雄英主动站出来掌管大局。
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整个队伍的维持,自然有他和南宫庆负责统领,但如何向皇帝朱元章描述此事,则成了当前的当务之急。
毕竟朱元章如今也是垂暮之年。
若一乍闻太子朱标中途病逝,那巨大的打击,绝对可以从精神上彻底摧垮这个老人。
才经历了马皇后去世不久的打击。
又要让这个孤独的老人,突然间又接受,沉重的丧子之痛。
那样的打击力度是不敢想象的。
所以谁也不敢想象。
朱元章在极度憋屈愤满之时,会不会冲着这身边人大肆的发怒。
并把太子朱标的事迁怒到她们身上。
这谁也不敢轻易的预料。
轻轻的走到朱雄英面前将他。稳稳的扶住,蒋瓛一连的关爱:“吴王殿下还请节哀,我们已经没了太子殿下,还请您务必珍重身体呀,卑职斗胆说一句,太子病故,兹事体大!该如何告知陛下,怕是还得劳烦吴王殿下费些周章!”
朱雄英点了点头,将这个大消息通知朱元章,眼下这个钦差队伍里头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轻轻朝着锦衣卫挥了挥手,示意蒋瓛退下让自己安静安静。
朱雄英此时此刻脑子里也其实混乱的很。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
本就是意外。
鸠占鹊巢的占据了这吴王朱雄英的身体,心中如何不知,只要自己好好活着,那明朝的江山大位,早晚是自己的。
任谁来也夺不走,包括那明太宗朱棣。
所以他对于上进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曾着急。
就这么不急不徐的,慢慢稳着,慢慢苟着,等待着年龄渐渐的叠加,一切的权势和地位,终究会水到渠成。
可以说这是个再安全不过的穿越了。
啥也不用操心,啥也不用干。
好吃好喝的活到那个时候,所有事情便能够心想事成。
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穿越了。
只是可是……
只不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以来,或多或少和眼前的太子朱标产生了些许亲情联动。
他的一言一笑,就像是个慈父一般,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头脑海中。
任凭自己怎么努力也挥之不去。
像极了之前的马皇后。
平日里慈眉善目,从来未曾见过他为难过谁。
就连临死之际。
也分外的惦念着身边人的安危。
生怕会因为自己的死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对自己更是千叮万嘱,希望自己能够从他手上接过遗愿,并保护着他最在意和关心的人了。
就冲着这一副仁厚之心。
朱雄英如何也无法轻易的忘却,在这个冰冷的封建社会,也相信人与人之间有着最厚的一丝温情。
见朱雄英依旧悲伤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整个人痴痴呆呆的形如枯稿,彷佛丢了魂一般。
就连身边的锦衣卫侍卫们递上饭食,朱雄英也彷佛没听到,看到感受到一般。
依旧痴痴呆呆的坐在太子朱标身边。
不言不语,目光呆滞。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已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小小年纪却存在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悲伤。
微微的叹了口气,蒋瓛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之中,就连叹气这样的小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打扰到了朱雄英。
准备好的空白奏折和笔墨,也尴尬的放在了一旁。
不敢在他耳边多言多嘴一句。
只盼着他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
早早的将消息报之于京城之中的朱元章。
钦差马队到了淮安地界。
淮安知府下的,立即万分火急的,快马加鞭赶到了钦差队伍面前。
朝着营帐方向三呼九叩。
得到锦衣卫的允许,这才毕恭毕敬的走到了太子朱标的遗体前。
恭恭敬敬的叩拜后,看了看一旁失神的朱雄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
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的人家中病故了。
这可是一国之太子。
自己稍微有个言语不慎。
只怕也会因此而获罪。
这可是淮安知府所不敢沾染的。
可一连一整天,朱雄英都有些痴痴傻傻的,眼神茫然而又空洞,守在太子朱标面前。
任凭谁也劝不进去。
性子耿直的南宫庆,便硬着头皮来到朱雄英面前。
跪在了朱雄英面前,大声说道:“太子病故一事!还请吴王殿下做主,尽快书写奏折,寄往京城!让陛下知晓才好!”
见朱雄英,依旧无动于衷。
南宫庆有些迟疑的再往前挪了挪膝盖,迟疑地伸出手来,缓缓地抓住朱雄英肩膀。
好半天这才鼓起勇气来轻轻摇了摇:“吴王殿下!此事不可耽搁呀,若是让陛下知晓,后果那可不是好耍的!”
有些痴痴呆呆反应过来的朱雄英,茫然的扭过头来看了看南宫庆。
一脸的迷茫:“南宫唤我何事?”
轻轻叹了口气,南宫庆鼓起勇气,壮着胆子继续大声说道:“太子走了,我们都很伤心,只不过如今京城里的陛下尚且不知,该如何通知他,还请吴王殿下做主!”
说完,恭恭敬敬地递上了那空白奏折和笔墨。
看了看那一张空白的奏折。
朱雄英悲从心来,大哥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了空白奏折上。
拿起毛笔的手,兀自颤抖不已。
一笔一画艰难地书写着奏折。
一旁的锦衣卫南宫庆和蒋瓛,看得直摇头不已!
前来祭奠太子朱标的淮安知府,也赶紧低下头去,紧紧的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吴王朱雄英书写奏折这副悲伤的表情,更不敢让他从旁说什么!
只不过蒋瓛倒是面色还好些,毕竟是个老成精的老油条。
而一旁心性极其耿直的南宫就不一样了。
眉头大皱的看着朱雄英写着奏折。
只见朱雄英颤抖而又伤心的样子,字迹歪歪扭扭极其混乱,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了那奏折上。
与那墨汁相交融,刚写好的字迹便立刻变得模湖起来。
有些狐疑的抬头看了看朱雄英
,南宫庆有些不敢肯定的说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这样的奏折交上去,陛下他看到了,只怕……”
却见的的身后蒋瓛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手指搭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